正文 第十二回 陌路逢仇施辣手 寒潭照影起疑心

走了幾天,藍水靈發現天氣越來越冷,從斷魂谷往武當山,是自北而南,此時又正當春夏之交,氣候應該一天比一天暖和才對。

這天她們的馬車在一片黃土平原上行走,藍水靈越想越覺得「不對」,正自驚疑不定,忽見有兩個人騎馬從她們的車旁經過。這兩個人年紀都不大,約莫是二十來歲的模樣。其中一個作書生打扮。

藍水靈不知「黑牡丹」是什麼人,但卻知道洛陽是什麼地方。原來走了四五天,還是在河南境內。只不過是從東南部來到西北部而已。

吟罷說道:「明天就可以到洛陽,看來這次是剛好可以趕得上金谷園的牡丹盛開了。」

他那同伴笑道:「洛陽牡丹甲天下,我就是因為你喜歡牡丹,才特地邀你去作客的。不過,你的目的恐怕還不僅僅在於欣賞園中之花,而是在於一瞻那位以美貌馳名江湖的『黑牡丹』的顏色吧?」

這兩匹馬跑得很快,只聽得那書生說了一句:「這是你的夫子自道……」後面的話就聽不見了。

牟一羽似笑非笑,說道:「你不回百花谷,就只是為了思家嗎?」

這話其實是說給鳳棲梧聽的,說罷她就轉過身走了。

藍水靈一驚之下,喝道:「停車!」

平大嬸似是聽而不聞,馬車跑得更快。

鳳棲梧把藍水靈按下,說道:「小妹子,別著急,有話好說。」

藍水靈道:「你們為什麼騙我?」

鳳棲梧道:「沒有呀!」

藍水靈道:「還說沒有?你們答應送我回武當山的,如今卻是背道而馳!」

她這條馬鞭可是用鋼絲纏繞的「藤蛇鞭」,柔中帶階,比尋常的馬鞭長得多,纏著馬的前蹄,那人的坐騎登時人立狂嘶,那人哈哈笑道:「胡纏一通,醜八怪,敢情你是想男人想得發瘋了!」但卻也不能不在馬背上跳下來了。

藍水靈氣得雙眼翻白,說道:「我不是早已對你們的陸舵主說過了嗎,我不回百花谷!陸舵主叫你送我回武當山,你也當面答應了的!」

兩敗俱傷的局面看已是無法挽回,卻忽然有了個出人意表的變化,變化就發生在那千鈞一髮之間。

藍水靈怒道:「豈有此理!快快停車,放我回去!」

西門燕吃一驚道:「你,你幹嘛……」

逼使她不能不把馬車停下來的是迎面而來的五個騎士,其中一個臉上蒙著黑巾。五匹坐騎擺開,堵住了去路。

平大嬸跳下馬車,迎上前去,破鑼似的聲音喝道:「是哪條線上的朋友?」

那書生模樣的人似是心情很好,一路和同伴說笑,不過他們在後面的時候,藍水靈卻沒有留意他們在說些什麼。此時只聽得那書生在馬上吟詩:「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蓉凈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平大嬸勃然大怒,喝道:「你這個瞎了眼的小賊,你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

那漢子道:「管你們是什麼人,我們是一古腦兒包下了!」這是黑道的「行話」,人也要,貨也要,什麼都要的意思。

在他旁邊的那個強盜笑道:「大哥,你這話就有點不對了。」

「哪一點不對?」

「車上那風騷的婆娘我還有胃口,這醜八怪么,送給我,我也不要!」

平大嬸雖然充當車夫,在黑道上卻是個頗有份量的人物,一向橫行慣的。俗話說崩口人忌崩口碗,那人將她的尊容拿來取笑,叫她如何還能忍受?「小子,你活得不厭煩啦!」揮動馬鞭,立即向那人的坐騎捲去。

洛陽是著名的古都。周時洛邑為東都,戰國時更名洛陽。自周以降,漢、魏、晉、隋、唐、梁、後唐、北宋等朝,都曾以它作過京都。

平大嬸一個「迴風掃柳」,向那人攔腰掃去,喝道:「我要你的命!」那人手中的鋼刀給她的藤蛇鞭纏上了。

那人笑道:「拉拉扯扯幹嘛,你想要就要得到么?」平大嬸天生神力,大喝一聲:「撒刀!」不料那人身軀瘦小,卻似釘牢在地上似的,平大嬸竟然分毫也拉他不動!

平大嬸心頭一凜:「這廝的內功似乎比我還強!」藤蛇鞭抖開,「迴風掃柳」,掃他下盤。那人陡地喝道:「撒鞭!」快刀如電,貼著她的藤蛇鞭削去。平大嬸若不棄鞭,指頭非給削斷不可。

平大嬸也真兇悍,一撒鞭雙指就插那人眼睛。拼著被砍一刀,要把那人弄瞎。

那人喝道:「好凶的婆娘!」拋開鋼刀,右掌一立。「格勒」一聲,平大嬸的兩根指頭給他拗折。平大嬸眉頭也不一皺,左掌就向那人的天靈蓋劈下。

那人冷笑道:「蠻牛才恃氣力。」輕輕一掌拍出,平大嬸登時口噴鮮血,跌了個四腳朝天。要知平大嬸雖然是天生神力,卻不如那人之練過上乘武功,給那人用借力打力的功夫,把她這一掌的力道反送回來,平大嬸自是不能不受重傷了。

鄭天豪叫道:「大哥……」龍霸天道:「我沒本事做你們的大哥,不走,還在這裡丟人現世么?」他剛才還在說「勝敗兵家常事」,笑殷天德不夠洒脫,但到了他的頭上,他也同樣的老羞成怒。

鳳棲梧叫道:「且慢!」跳下馬車,迎上前去,說道:「大水衝倒龍王廟,自家人可別傷了和氣!」

那人冷笑道:「你和我們哪一個是老相好呀?」

鳳棲梧忍住氣道:「大哥休得取笑,陸志誠陸舵主的名頭你們不會不知道吧?我是陸舵主手下的一名香主。」

那為首的漢子走上前來,哈哈一笑,說道:「陸志誠的名頭可嚇不倒我們。不錯,我們知道他是想在綠林稱霸的人物,但可惜他志大才疏,連一個本來只圖在斷魂谷中自保的韓翔都鬥不過,老虎都已變了病貓了。」

鳳棲梧吃了一驚,心道:「這班人的消息怎的如此靈通。」說道:「各位恐怕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吧?……」

那盜魁不待她把話說完,便即縱聲笑道:「我不管什麼其一其二,我只知道你那位陸舵主,如今已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不過你要變成我們的自家人,那也未嘗不可商量。」

另一個人接下去道:「我們五人是結義兄弟,四人已經有了妻子,只有一個還未成家。鳳香主,聽說你的丈夫已經死了,咱們江湖中人是不嫌寡婦的,只要你願意做我們的義嫂,咱們就是自家人了。」說罷。哈哈大笑。

鳳棲梧哪裡還能忍受,一聲冷笑,說道:「我是按照黑道的規矩,和你們打個招呼,你當我是好欺負的嗎?」

那人笑道:「我給你說親,乃是一番好意,怎能說是欺負?」

鳳棲梧喝道:「狗嘴裡不長象牙,我也不怕你們人多勢眾,你們併肩子上吧!」

那盜魁哼了一聲,冷冷說道:「你當我們是說笑的嗎,司馬兄,出來!」

鳳棲梧聽得「司馬」二字,不覺一怔。只見那蒙面漢子,已經去了蒙面巾,走到他的面前來了。

「鳳大小姐,你還認得我嗎?」那漢子側目斜睨,陰側惻地說道。

藍水靈惱恨鳳棲梧騙她,已是決意袖手旁觀,讓這些黑道男女自將火併。但她從馬車上看出去,一見那漢子去了蒙面巾,卻是嚇得幾乎叫了出來。

那人臉上傷痕密布,好像車軌一樣,交叉縱橫,藍水靈有生以來,從沒見過這樣相貌可怕的人。

鳳棲梧冷冷說道:「司馬操,原來你還未死,虧你還有臉皮在我眼前出現!」

龍霸天不置可否,說道:「你再說說,若是私事,那又如何?」

那丑漢道:「鳳棲梧,我當年向你求婚,你不肯應承也就算了,卻為何把我傷成這樣!哼,我的這副尊容就是拜你所賜,即使沒有臉皮,也要見你!」他說的「臉皮」可是真的臉皮,他的確已是「臉無完膚」的。

鳳棲梧神色自若,傲然說道:「憑你也配向我求婚,當年我不殺你已是對你開恩了。你還想怎樣?」

司馬操唰地拔劍出鞘,冷冷說道:「也不怎麼樣,只要你變成我這副模樣!嘿嘿,當年你在我臉上划了十六道傷痕,如今我也同樣的在你的臉上劃十六道傷痕,只收本錢,不加利息!」

他懷恨多年,那股怨毒之氣令得鳳棲梧不由得暗自打了個寒噤,不敢與他的目光相對。只見他臉上的傷痕抽搐,形容越發可怖,手上的青鋼劍閃閃發光,有如毒蛇吐信。

鳳棲梧強攝心神,退了兩步,喝道:「且慢!」

司馬操道:「賊婆娘,你還有何說話?」

把平大嬸打得重傷的那個漢子道:「司馬兄,別太早罵她,說不定她要做你的婆娘呢。你口口聲聲賊婆娘,豈不是連自己都罵在內里了?」

司馬操恨恨道:「即使她跪在我的面前,我也不會要她!」

鳳棲梧忍住氣尖聲說道:「龍門幫在黑道上多少也有點名氣,我可不想把你們當作下三濫的角色。哪位是龍幫主,請出來說話!」

你道她怎的會忽然知道了這些人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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