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回 未泯雜念參無相 三戒當持號不岐

不岐一怔道:「師父才開始為弟子講解劍理,為何又要三師叔代理?」

不戒說道:「所以我說這是一個疑案,是真死?是假死?是謀殺?是病亡?都不容易斷定!」

不岐用心觀看師叔使出他的太極劍法,只見他劍勢如環,揮灑自如,端的有流水行雲之妙。心中暗暗嘆服,怪不得掌門師父如此推崇他的劍法,我現在尚未懂得其中奧妙,已是看得心醉神馳了。

「但那天的事情,為什麼無量師叔好像有如目擊一般呢?」不歧百思莫得其解,不過卻是不敢從壞那一面懷疑無量長老了。

另一座碑是嘉靖三十二年(一五五三)立的「重修太和山宮殿紀成碑」。碑文大意是:成祖定都北京,是屬於「北極玄天上帝真武之神」所鎮守的北方,因此能蒙神恩庇佑,統一中國,並鞏固了北方廣大的領土,等等。這是嘉靖替祖宗講的,解釋了明成祖何以要和「真武大帝」拉上關係。

戈振軍喟然嘆道:「但願他是假死才好,否則最後一條線索也都斷了。」但不知怎的,他口裡雖在嘆氣,心底卻也有幾分「如釋重負」之感。

「不錯。你還要知道什麼?」

此時正有兩個小道士在瞻仰他們祖師的塑像。

無色道長是三個長老中年紀最輕的一個,今年不過四十八歲。他性情爽快,不拘小節,晚一輩的弟子最喜歡跟他接近。在何其武生前,他又是每年都要到何家一兩次的,因此在三清觀長一輩的師叔伯中,他也是和不岐最熟的一個。

無相真人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而且戈振軍尚未想到的一件可能發生的事,他亦已想到了。

但他隨即也就省悟了,管理採藥事務的正是無量的另一個弟子不呆,這個「成績」想必是不呆替他虛報的,而不呆之所以要這樣做,不用說,當然是奉乃師之命了。

無量道:「他只是奉我之命去辦替藍靠山搬家的事情。我這個徒弟本領不濟,但也有一樣好處,絕對對我忠心。我不告訴他的事情,他就不敢多問一句。」

還有,除了這一件秘密,無量是不是還知道他的另一些秘密?聽無量的口氣,似乎他所知道的還不僅僅是那一天在盤龍山上發生的事情!

小道士莫名其妙,說道:「這和年紀有什麼關係?」

年長那個道:「怎麼沒有關係,你知道嗎?本門慣例,道家弟子是只收年未弱冠(二十歲為弱冠)的。即是說三十歲以上的弟子,最少亦已入門十年有多。你入門不過六年,現在也還沒到二十歲,當然沒人告訴你了。」

不岐開始明白了,雖然只是微細的分別,但效果則是大不相同的。若然用無相真人所教的手法使這一招,最多可以在對方的手臂上劃開一道傷口,但若用無色的手法,則很有可能把對方的整條手臂都斬下來。

無量好像知道他的心思,說道:「交情的深淺不是以往來的疏密來計算的,我近年因助掌門師兄研究本派內功心法,到何師弟的家中次數是少了一點。但他的事情,事無大小,都是不瞞我的。尤其是當他有了不能解決的事情時候,更加要和我商量。縱然我們沒有見面,他也會託人給我帶信、傳話的。」

藍靠山的妻子笑道:「戈大哥,你的指頭好像比我的奶頭還有效,你瞧,他不哭了,他睜大了眼睛看你呢。哈,他真的好像認識你,認得你是他唯一的親人。」她是山溝里長大的女人,說話不避粗俗。

無相真人道:「今晚不用做功課了,早點回去歇息。明天我叫無色師弟代我傳你太極劍法。」

藍靠山道:「不岐?嗯,我可叫不慣。你出家也好,在家也好,我還是叫你戈大哥。」

年長那個道士狠狠地盯了他一眼,陡地喝道:「你懂不懂規矩?」

另一件事令他稍感「意外」的是,第三年他的掌門師父第二次「閉關」的時候,本來是要無量教他內功的,無量卻遜謝不允。他本來有點害怕無量會拿著他的「把柄」來「挾制」他的,但無量放棄這個可以和他單獨接近的「機會」,雖然令他稍感意外,卻也令他安心多了。

不岐道:「弟子不敢妄議。」

戈振軍暗自慶幸自己的所料不差:「好在我懂得看掌門人的面色,沒有立即向他稟報。否則有這兩個臭道士在旁,萬一我掌握不好分寸,說出了不應該讓他們知道的事情,那就糟了。」要知無相真人以掌門之尊,親自來接戈振軍上山,當然不會只是為了免除他通報的麻煩,而是恐防他不識輕重,一到了武當山上,就把這牽連甚大的秘密,隨便告訴同門的。戈振軍年少老成,這一層他也是早就想到了。令他躊躇不決的只是要不要先向掌門報喪而已。因為按照武林常理,殺師的仇有如殺父之仇,為人徒弟的慘遭此變,是應該立即趕去向掌門人報喪,而且是應該一見到掌門人的面,就號啕痛哭的。

不戒說道:「已經死了!剛好是我來京師的前一天,突然暴病身亡的!」

但不知怎的,他卻隱隱覺得無色的劍法好像和無相真人的劍法有點不大相同(無相也曾經演過一遍給他看的)。但究竟是哪一點不同,他可說不上來。

他把戈振軍帶入他的靜室,在問清楚了整個事件的經過之後,喟然嘆道:「現在是只留下霍卜托一個活口了,他也是最重要的證人,只盼他尚未慘遭毒手了!」

不岐心中苦笑:「他長大了,不把我當作唯一的仇人就好。」說道:「我已經出了家,我已經不是戈振軍了。我叫做不歧。」

不戒道:「但那封信,師父不是曾經聽過丁師叔口述的么?」

不岐道:「不敗師兄呢?」

無相真人說道:「但你已經問了,我不說無以釋你之疑。無量師弟為了練本門的上乘內功,三個月前就開始閉關,直到你來到武當山的前一天,他才開關的。他是足足閉關了三個月。」

他還能說什麼呢,只有唯唯諾諾,連聲稱是了。

不戒說道:「稟師父,此事似有蹺蹊,我也不知他是否被人謀殺,甚至不知他是真死假死!」

他心念未已,謎底已經揭開。只見那闖進密室來的中年道士已是叫了一聲「師父!」但眼睛卻看著他。

結果當然是大出他意料之外,這一劍竟然刺了個空。

走沒多久,轉過一個山拗,看見一戶人家,竹門泥牆,和山上其他菜農的房屋並沒什麼分別。

一個女子的聲音道:「讓我來哄他吧。小寶寶,不要哭,不要吵,叔叔就來看你了。」

他跟無色學劍,學的日子越長,他就越發覺得耿京士那天所使的太極劍法,和他現今所學的劍法,簡直是一模一樣。

那漢子道:「好像看見。」

五十招過後,戈振軍漸感不支,那道士一招划出了三個劍圈,罩著戈振軍身形,喝道:「撤劍!」這一招名為「三轉法輪」,待轉到第三個「法輪」(劍圈)之時戈振軍的劍非脫手不可!

無相真人皺眉道:「我喜歡說老實話,不喜歡別人奉承,你雖然只跟我一個月,也該知道我的脾氣了。」說了不岐幾句,這才恢複笑容,續道:「武學我可以教你,資質可是你自己的。」

不岐放下了心上的一塊石頭,但卻壓上了另一塊石頭,另一塊更加重大的石頭!

不岐一凜,說道:「弟子沒什麼心事啊!」

無相真人道:「你儘管問!」

是一個年約二十多歲的漢子,濃眉大眼,一副鄉下人模樣,雙目獃滯無光,好像心神不屬的模樣,獃頭獃腦的正向著他們走來。

年長的道士喝道:「你別多管閑事,留神看我的太極劍法吧!」小道士一來是懾於師兄的威嚴,二來他也正是想學太極劍法,被大師兄一喝,果然就不敢開口了。

無相真人點點頭道:「豈僅光明磊落而已,你知道從太祖皇帝起,大明曆代天子都推崇張真人的原因嗎?」

無量微笑道:「那麼,你滿不滿意我這樣安排?」

無色道:「你只管說出你的想法。」

心念未已,無量已是接下去說道:「他們父女都已死了!」原來他說的「人事難料」,只是指「他們父女」之死。

果然不錯,女人手中抱著的嬰孩,正是何玉燕的孩子!炕上還有另一個嬰孩,已經熟睡了。

「這是怎麼回事?」無相道人問那道士。

那道士惶然說道:「稟掌門師伯,你是親眼看見的了,他佩劍上山,我叫他解劍,他不肯聽,還和我動手!」

藍靠山道:「半個月前,有位道長來到我們家裡,說是你在武當山出了家,為了想和孩子時常見面,特地托他帶了銀兩和口信來給我們,叫我們搬到武當山去。難道他說的是假話嗎?」

復念偈語,不岐是禁不住心中苦笑了!「三戒貪嗔痴,這三戒我是早都犯了。無色復無相,這是佛道兩家最高的境界,要想達到這種境界,談何容易?」

忽聽得有人說道:「不岐師侄,你有什麼心事么?」

「武當山位於湖北省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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