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回 懺情慧劍斷情根

在突厥王城西面的天格爾山山下,是一大片荒野,荒野上有一座新墳。這一晚,大約三更時分,長林茂草之間,忽然出現四條人影,這四個人正是夏侯堅、裴叔度、符不疑和穀神翁。

他們是來掘李逸的墳墓的。這一天恰好是李逸等人服藥自盡之後的第六天。來到墳前,裴叔度惴惴不安,悄悄問道:「當真還救得活么?」夏侯堅笑道:「若是咱們遲一天,那就難保了。現在來的恰是時侯。鏟吧!」四柄大鐵鏟同時鏟下,不消片刻,已鏟去了墳頭,露出洞穴,裴叔度俯身一瞧,「咦」了一聲道:「只有兩具棺材。」

夏侯堅正待察看,忽聽得亂叢中咳嚎的幾聲輕響,夏侯堅笑道:「原來這裡還埋伏有看墳的呢,咱們也不能太大意了。」符不疑抓起一把碎石,揚手打去,登時聽得有幾個人摔倒地下的聲音,接著有人大罵道:「什麼人這樣大膽。敢來偷掘王妃的墳墓?」登時在新墳的南北兩面,出了十幾條黑影,暗器如蝗,紛紛射到。

符不疑和夏侯堅各自發出一記劈空掌,將暗器在離身三丈之外便打了下來,符不疑道:「共是一十三人,其中有個功力較高,老谷、叔度,你們兩人盡可對付得了。」穀神翁、裴叔度拔劍奔出,一個迎敵南面來襲的敵人,一個迎敵北面來襲的敵人,荒野里響起了一片金鐵交鳴聲,震耳欲聾,符不疑和夏侯堅仍在專心鏟土。大約過了一支香的時刻,拼殺的聲音靜止下來。谷裴二人回來報道:「慚愧得很,還是讓三個鷹爪孫逃跑了。」符不疑道:「那也沒有什麼,待他們將救兵請來,咱們早已完事啦。」穀神翁笑道:「遺憾的是咱們新練成的這套劍術,卻尚未有機會找百憂老禿一試。」

這時墳頭已經剷平,露出熏黝黝的洞穴,約有三丈多深,符不疑取出兩條長長的鐵索,索端有個尖鉤,他與穀神翁各執一條,垂下洞穴,各勾著棺材的一頭,用力收緊鐵索,將棺材扯了上來,穀神翁笑道:「叔度,你可以安心啦,第一具棺材比第二具棺材要沉重得多,裡面定然是兩個人。」

裴叔度道:「雇的馬車還沒有來呢,會不會他膽怯不敢來了。」穀神翁抬頭一望,月亮將近天心,笑道:「還未到約定的時候呢,你若心急,可以先揭開棺蓋看看,看你的師妹是否在裡面?」符不疑忽地叫道:「有人來了,咦,不對,不是馬車,是幾匹快馬,是百憂老禿!」話猶未了,只見當前一騎。旋風似的疾奔而至,距離還有十多丈遠,馬上的騎客便即飛身躍起,落在墳前,面對眾人,哈哈大笑,正是百憂上人。

原來百憂上人早就料到他們會來上墳,但以他的身份,當然不能每時在墳前守候,因此他一面請大汗派出十三個一等武士守墳,他自己則和滅度神君等人在離墳七、八里外的一個衛所住宿,準備隨時接應,是以聞報即來,但出乎符不疑等人的意料之外。

但見百憂上人迅若飄風,身形未定,立即便向穀神翁抓去,穀神翁以躡雲步法閃開,符不疑挺劍便刺,百憂上人哈哈大笑道:「咱們兩次交手,都未曾分出勝負,今晚再痛痛快快的打一場吧!」符不疑是四大劍客之首,這一劍來得凌厲非常,百憂上人一念輕敵,舉袖一拂,只聽得「嗤」的一聲,袖管已被削去一截。

百憂上人剛拂開符不疑的長劍,只聽得背後「唰」的一聲,穀神翁亦已拔劍刺來,百憂上人斜躍數丈,提起禪杖笑道:「窮酸,你的劍法不壞呀,今晚也叫你見識見識老衲的伏魔杖法吧!」他知道在四個敵人之中,以符不疑本領最強,故此先向他叫陣,但他禪杖一揮,卻先碰上了穀神翁的長劍,穀神翁內力遜他一籌,這一下硬碰硬接,竟給他震得虎口酸麻,長劍幾乎脫手飛出。

符不疑喝道:「接招!」他不肯偷襲,先喝一聲,百憂上人笑道:「來吧,兵器上咱們還未較量過呢?」禪杖揮了一個圓圈,將符不疑的身形罩住,符不疑用了招「橫指天南」,劍光如矢,透過了他的包圍,剎那之間,但聽得一片金鐵交鳴之聲,震得耳鼓嗡嗡作響,符不疑收劍一看,只見到劍刃上已損了三處缺口,要知百憂上人的內力本來略勝少許,加以他的禪杖沉重,所以符不疑一交手便吃了點小虧。

百憂上人哈哈笑道:「你服不服,不服再來!」說話之間,後面幾騎快馬亦已趕到,乃是滅度神君、麻翼贊和菩提上人。

符不疑心念一動,也哈哈笑道:「我們這邊四人,你們來的也是四人,正好決個雌雄,誰都不必以多為勝。」百憂上人哼了一聲,說道:「你划出道兒來吧,是雙方一齊上呢,還是單打獨鬥?今晚既是人數相等,要打就得判個雌雄,你們可不要再像上兩次一樣,未待完場,就溜走了。」

符不疑笑道:「上人此言,深合吾心。事不過三,今晚一定決個勝負便是。你們域外三凶,如同一體,我和老谷也是八拜之交的朋友,好,我和老谷願與你們域外三凶決個雌雄,呀,只可惜你們的天惡道人死了,三凶只能改稱兩凶啦!」百憂上人怒氣勃發,禪杖一擺,叫道:「滅度老弟,咱們今晚與天惡報仇!窮酸,依你所言,你們兩個來吧!」

另一邊,菩提上人也向夏侯堅叫陣,他有點忌憚夏侯堅「金針刺穴」的本領,提出要和夏侯堅較量內功。夏侯堅道:「久仰上人是突厥第一高手,老朽體弱氣衰,螳臂擋車,自是不堪一擊,但上人有命,老朽敢不捨命奉陪?請上人划出道兒來吧。」菩提上人見他答應,滿心歡喜,便指著一塊圓如鏡台的大石道:「夏侯先生不必過謙,我久聞中土的武學精深,內功尤其奧妙,今日正好互相印證印證。就在這塊大石上比試如何,誰要是跌了下來,那就算輸了。」夏侯堅道了一個「好」字,兩人便在石上盤膝而坐,雙掌相交,開始比拚。

還剩下一個麻翼贊,裴叔度一看,麻翼贊手中拿的正是李逸那把寶劍,原來麻翼贊乃是吐谷渾的劍術名家,李逸「死」後,他便請求大汗將這把寶劍賜給他。裴叔度存心要給李逸要回寶劍,一點也不客氣,立即說道:「你持有寶劍,想必是精通劍術了,來,來,來!我便向你請教劍術!」麻翼贊正想試試寶劍的威力,聽裴叔度說要和他比劍,自是求之不得。

於是兩方八大高手成三處搏鬥,百憂上人頗為輕敵,禪杖一起。一招「神龍出海」,先向符不疑打來,符不疑哈哈笑道:「老谷,今天有機會一試啦!」陡然間但見兩道匹練般的劍光,變成了一道圓弧,將百憂上人絞住,百憂上人大吃一驚,急急變招,手執禪杖中間,旋風疾舞,登時杖影如山,饒是如此,雙劍從他頭頂削過,百憂上人也覺得頭皮一片沁涼,若非他應變得宜,天靈蓋早給削去!滅度神君揮動辟雲鋤參戰,雖然稍稍減輕了百憂上人所受的威協,但卻仍然不能衝破雙劍所構成的劍幕!

百憂上人初時以為自己的武功要勝過符不疑一籌,滅度神君雖然較弱,但最少也可以和穀神翁打成平手,以二敵二,那是必操勝算,豈知雙劍合璧的威力大得出奇,鬥了幾十招兀是未能扳成平手,不由得暗暗膽寒。

符谷二人乃是劍術名家,第一次施展這套雙劍合璧的神妙招數,初時還覺稍欠純熟,漸漸便配合得天衣無縫。百憂上人開始還可以佔三四成攻勢,到了後來,使盡渾身本領,竟是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符不疑佔了上風,越戰越是精神,快意之極,但心中卻也暗暗叫聲「僥倖」,想道:「要是百憂老禿堅持單打獨鬥,今天可要糟了。」要知以符不疑和穀神翁的身份,當然不能夾攻百憂上人,所以百憂上人初到之時,他們二人雖然接連吃虧,卻還是不願施展出雙劍合璧的劍術,如今對方雖然多了個滅度神君,但雙劍合璧,威力大了一倍有多,等於是四個符不疑和他們作戰了。

另一邊夏侯堅與菩提上人在石上試內功,兩人盤膝而坐,雙掌相交,過了一會,夏侯堅但覺渾身發熱,對方的手掌,竟似熾熱的火炭一般,掌力也越來強勁了。菩提上人則覺得對方的掌力柔和之極,但不論他怎樣運勁強攻,卻似按在棉花上一般,軟綿綿的全不受力,也看不出對方有什麼反應。這樣一柔一剛,彼此相持,過了一盞茶的時刻,夏侯堅的頭上冒出熱騰騰的白氣,菩提上人也流了一身冷汗。原來菩提上人所練的內功甚為怪異,能以本身的真氣,發為高熱,令對方受到煎熬之苦。若然禁受不起,被他把體內的水份「擠」干,那麼縱算是第一流的武功,也要變成廢人。

夏侯堅以幾十年精純的內功,用純柔來對付純剛,恰好是功力悉敵,兩難取勝。但夏侯堅懸掛老友的安危,他深知百憂上人乃是當世的第一高手,符不疑和穀神翁雖然練成了最精妙的劍法,卻不知能不能剋制住他?他心有顧慮,又不能分神去看,而且雖然說雙方人數相等,究竟是在敵人的包圍之中,時間久了,難保沒有其他變化,高手比斗,哪容得心緒稍有不寧?夏侯堅漸覺奇熱難當,不由心頭一凜。

就在這時,忽聽得滅度神君一聲厲叫,百憂上人怒吼如雷,聽那聲音,似乎是滅度神君已受了傷,百憂上人大約也吃了點虧,所以才忍不住怒罵。

夏侯堅猜得不錯,符谷二人雙劍合璧,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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