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回 劍膽琴心意自傷

穀神翁帶來的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雷,震得人魂飛魄散。李逸呆若木雞,好半晌才顫聲道:「不,不會吧,璧妹,她,她答應過我留在天山,等,等我回來的。」他受驚過度,一句話分成了好幾截才說得出來。

武玄霜咽下眼淚,低聲說道:「璧妹對你情深義重,她發誓與你同生共死,你不知道,你離開天山的第二天,她也跟著來了。」武玄霜想起了長孫璧那兩首題壁的絕命詩:「十年夢醒相思淚,萬里西風瀚海沙。同命鴛鴦悲命薄,天涯何處是吾家?」「願將熱血灑胡塵,且把遺言托舊人。應念李郎家國恨,留他同賞雪山春。」忽地感到內愧於心,想道:「要不是為了我,她也許會聽李逸的話留在天山。我不能怪她心胸狹窄,換了是我,我也不會放心的。」李逸則在暗暗奇怪,武玄霜怎的知道得這樣清楚?可是在那個時候,他已無暇去問武玄霜了。

穀神翁道:「我在突厥的都城外邊,正碰見長孫璧被他們追捕,我遲了一步,看清楚是她的時候,她已被菩提上人捉獲,押上囚車。」李逸還有點不大相信,問道:「谷老前輩,你當真看清楚了是她?」穀神翁道:「她打扮成一個維族婦人的模樣,也用了夏侯老兄的易容丹,但卻瞞不過我的眼睛。她看見我的時候,驚叫一聲,看樣子是想向我求救,後來怕是不願連累我,沒有叫出我的名字。」李逸聽他說得千真萬確,心頭好像墜了一塊鉛塊,沉重之極,但卻也有點奇怪:長孫璧既然用了易容丹,那些突厥武士又是怎樣認出她的?

穀神翁繼續說道:「當時我混雜在行人堆中,她那一聲驚叫,引起了那班突厥武士的注意,其中有菩提上人和恰克圖,立刻認出我來。其實我撞見了長孫璧被他們擒獲,即算他們認不出我,我也不會置之不理。當下混戰一場,他們除了菩提上人之外,還有好幾個硬手,我寡不敵眾,只好逃出來報訊,恰克圖這廝的氣力確是驚人,我逃出十數丈遠,還給他射中了一箭。」

原來長孫璧早已到了突厥京都,這日突厥大汗在宮廷招宴各處投奔來的武士,發生了符不疑、夏侯堅、穀神翁三老大鬧皇宮,以及李逸被捕等等事情,武士大會散後,這些事情馬上就傳揚開去,長孫璧聽說在會中提獲了一個大唐的王子(李逸本是王孫身份,但那些武士不知底細,把他說成了是大唐王子),大大吃驚,急忙跑出去打聽,她扮成一個普通的維族婦人,本來是不容易給人瞧破的,卻不料無巧不巧,她碰到了兩個認識她的人,這兩個人一個是程達蘇的兒子程建男,另一個則是伏虎幫中的小頭目楊釗。

八年之前,李逸護送長孫均量的靈車出關,途中長孫璧憂傷成病,曾在一座石廟養病,廟中有一個燒火的小和尚名叫「去孽」,原是伏虎幫的嘍啰,得廟中的老主持收養的,他覬覦李逸的錢物和寶劍,暗地裡向伏虎幫通風報訊,少幫主程建男後來帶了賊黨前來搶劫,被李逸殺退,事雖不成,但程建男、長孫璧已經見過面,而那個小和尚重歸伏虎幫之後,也被提升為頭目。這個當年的小和尚「去孽」便是現在的伏虎幫頭目楊釗。

伏虎幫的老幫主程達蘇先到突厥王廷,參加武士大會,程建男安排好幫中事務之後,帶了楊釗也跟著到來,恰好碰見了長孫璧向人打探李逸的消息。

這個伏虎幫的小頭目楊釗,武功雖然不高,人卻機靈得很,他見過一面的人,很久都不會忘記,長孫璧雖然改容易貌,扮成一個維族歸人模樣,仍然引起了他的疑心,再聽長孫璧打探的乃是什麼「大唐王子」被擒的事情,心裡更覺疑惑了,他看了好一會,突然在她背後用漢語叫了一聲:「長孫璧!」長孫璧驀吃一驚,不自覺的用漢語回了一句「是誰叫我?」就是這樣,長孫璧的行藏給人識破,程建男纏著她,楊釗跑回去報訊,終於引來菩提上人、恰克圖等一班突厥武士,將長孫璧捉住。

長孫璧被擒的詳細經過,李逸當然不知,但穀神翁親眼見她被押上囚車,事情當然是無可置疑的了。

穀神翁道:「賢侄放心,有我們在此,怎麼樣也要將長孫璧救出來。」符不疑、夏侯堅都是長孫均量的生前好友,故友的女兒身遭危難,拯救之責,當然也是義不容辭。

但要救長孫璧卻是談何容易。第一,不知她被囚在什麼地方。第二,大汗的王宮經過了這場大鬧之後,必然防範森嚴。對方雖然折了天惡道人,但還有菩提上人、麻翼贊等高手,還有各地投奔來的武士,其中也大有能人。而且百憂上人神功無敵,自己這方,夏侯堅身受重傷,雖得天山雪蓮解毒,一時之間功力也未能恢複,論起強弱之勢,那是對方強得多了。

符不疑笑道:「縱然是虎穴龍潭,我老符也再闖它一闖。依我之見,索性進宮去再鬧一場,若能把大汗擒了,不愁他不放人。」夏侯堅道:「事情未必這樣順手,不過,既然沒有其他辦法,也只好試它一試。」

正在商議之間,忽聽山下金鼓雷鳴,原來是恰克圖領一千鐵甲軍趕到。符不疑道:「咱們只好衝出去再說了。」李逸的孩子倚偎在武玄霜身邊,武玄霜道:「敏兒,你害怕嗎?」李希敏仰著臉兒說道:「有姑姑在此,敏兒一點也不害怕!」

夏侯堅笑道:「這孩子對你倒是十分信賴,你帶他下去吧。老符,你做我的保鏢。」符不疑聽他一說,已知其意,點點頭道:「不錯,突厥軍隊人數眾多,而且都披著鐵甲,咱們若是聚在一起,只怕難以突圍,不如分成幾路,教他們顧此失彼。」當下分成三路,武玄霜帶了孩子與裴叔度做一路,從來面下山,符不疑與夏侯堅一路,從南面下山,穀神翁與李逸從西面下山。夏侯堅與李逸都負了傷,所以要人掩護。

這時鐵甲軍正在向山上推進,恰克圖目力甚好,抬頭一望,已瞧見了山頭上的符不疑、穀神翁、夏侯堅等人,不由得吃了一驚,心道:「早知這幾個老傢伙在此,我應該多請幾個高手前來,咦,百憂上人和天惡道人那裡去了?難道他們還沒有發現敵蹤?」他不知道,百憂上人早已鎩羽而歸,天惡道人也已歸西。百憂上人雖然料到鐵甲軍隨後會來,但他是武學大師的身份,講究單打獨鬥,被人打敗之後,若再挾眾重來,就是有失身份了。

恰克圖知道符不疑等人的厲害,不敢冒進,下令將鐵甲軍擺成扇形陣勢,緩緩向山上推進。上面一聲長笑,符不疑與夏侯堅先行衝下來,這班突厥軍雖有鐵甲頭盔,也被笑聲震得耳鼓嗡嗡作響。恰克圖大吃一驚,忙揮軍抵禦,忽聽得穀神翁一聲大喝,手舞雙劍,也沖了下來。恰克圖眼光一瞥,瞧見跟在穀神翁身後的正是李逸,急忙叫道:「正點兒在這一邊,這小夥子是咱們大汗所要的人,寧可放過了那幾個老頭,不可放過了他!」一馬當先,轉動陣形,親去捉李逸。就在此時,武玄霜帶了孩子,與裴叔度一起,從防禦最弱的西方,悄沒聲息的疾馳而下。

恰克圖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突然瞧見武玄霜沖入陣中,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道:「難道我是在做白日夢,這,這不是新王妃嗎?」要知武玄霜雖然在宮中大鬧,但當時恰克圖在御花園巡邏,還不知道這件事情,後來李逸與武玄霜從花園逃出,當時是在昏夜之中,樹木濃蔭,而恰克圖又只注意李逸,只當她是個普通宮女,以致被她冷不防的一掌擊倒,卻還未看清楚她的面貌。

恰克圖帶領的一千名鐵甲軍,每三個人中就有一人拿著松枝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晝,武玄霜從山上疾馳而下,恰克圖自是看得清清楚楚,大驚之後,心中想道:「新王妃怎麼會與他們一路?無論如何,我都得問個明白。」要知李逸雖然重要,但恰克圖知道大汗極為寵愛「新王妃」,比較起來,那又是「新王妃」更重要了。

霎眼之間,武玄霜已來到面前,恰克圖叫道:「可賀敦,卑職恭迎鳳駕。」武玄霜挺劍喝道:「讓開!」恰克圖呆了一呆,不知是攔阻好還是不攔阻好?主意尚未打定,武玄霜倏的便從他身邊掠過。

恰克圖認出她背的是李逸的孩子,大叫:「請可賀敦留步!」話聲未停,裴叔度已到,喝道:「給我閉嘴!」劍挾勁風,倏地劈下,恰克圖揮刀急擋,他有降獅伏虎之能,這一刀劈出,足有千斤之力,滿以為可以將對方長劍震飛,哪料刀劍相交,當的一聲,恰克圖竟然收勢不住,但覺對方的長劍似有一股吸力,恰克圖正想施展千斤墜的重身法穩住身形,忽覺手中一輕,那口月牙彎刀已飛上了半空,原來裴叔度知道他神勇無比,在刀劍相交之際,用了借力打力的上乘內功,一粘一帶,借了他那股強勁的力道,將他的兵刃弄得飛出手去,恰克圖失了兵刃,尚自莫名其妙,轉眼間裴叔度也過去了。恰克圖大怒,從兵士手中搶過一把硬弓,心中想道:「可賀敦叛了大汗,我還顧忌什麼?」但他仍然不敢射武玄霜,這一箭對準了她所背的孩子。

武玄霜聽得背後弓弦聲響,反手一劍,把那支羽箭削為兩段,就在這時,幾支長矛同時搠了過來,武玄霜用了一招「狂風掃葉」,但聽得一片金鐵交鳴之聲,好幾根矛頭給她一劍削斷,但其中有個長矛手狡猾得很,他把長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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