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回 彈劍京華 龍爭虎鬥 傷心家國 鳳泊鸞飄

說話間,忽又聽得人敲門。

楚勁松正在客寓賞菊。在他旁邊陪他賞菊的是他的夫人庄英男和他的女兒楚天虹。

正如他的兒子所料,他不是住在震遠鏢局,但住的卻是震遠鏢局總鏢頭湯懷遠給他安排的別墅。

湯秉乾道:「道理十分淺顯,此人年紀大概不過四十多歲,當然不會是齊燕然。齊燕然若還在世的話,最少也該有七十歲了。」

庭院里種有名種菊花,其勢若傘,絲垂金縷,葩吐丹砂,紫紅、黃白相間,悅目非常。

不錯,齊勒銘的面貌已經改變許多,變得她都幾乎認不出來了。

不但在琴棋詩畫這方面的興趣相同,在愛好花草樹木這一方面,他的夫人庄英男也是和他志同道合的伴侶。

庄英男道:「這盆菊花名叫金縷玉衣,聽說已是京師菊花中的極品,但依我看來,也未必能夠勝過咱們家裡那些名種菊花。」

楚勁松恍然大悟,說道:「敢情你們怕飛天神龍在京師還有黨羽,更怕他們到統領府偷襲?」

庄英男道:「江南氣候暖和,一年四季都有名花可賞,當然不是北方寒冷的地方所能相比。但有一樣,據我所知,卻是京師勝於江南的。」

楚勁松道:「是什麼?」

庄英男道:「是楓葉。」她的女兒楚天虹忽地插口道:「娘,你說的可是西山楓葉?」庄英男道:「哦,你也知道有西山楓葉?」

楚天虹說道:「是錦瑤姐姐和我說的。」她說的「錦瑤姐姐」乃是中州大俠徐中嶽的女兒。楚勁松眉頭一皺,似乎想說什麼,卻沒有說。

她又想起徐錦瑤那些狠毒的言辭罵她繼母,更是心傷。雖然她和徐錦瑤繼母的情形並不相同,但也有幾分相似。徐錦瑤本是個純真的少女,只因繼母與人私奔,就那樣看不起她。「要是我的親生女兒也像她那樣罵我,那我倒是寧願死去的好了。」接著她又想道:「這麼多年了,都未聽到齊勒銘的消息,若說在我離開齊家之時,他的死訊尚未證實,現在總可以證實了。齊家是武林第一家,齊家的家風是歷代相傳並無改嫁之媳,但夫死再嫁,在別的人家,卻也是事屬尋常!」她本來並不是重視「禮法」的人,但為了恐防女兒免不了要受這些禮法的薰陶,她倒是希望齊勒銘確實是已經死了。

楚天虹道:「爹,咱們反正閑著,不如就到西山去看楓葉吧?」

楚勁松道:「你不知爹爹是因何而來京師的嗎?莫說我沒有遊山玩水的心情,即使有,現在也還不是去看楓葉的時候!」

那鏢師道:「總鏢頭有一位遠方來的朋友,指名要見你!」

楚勁松道:「我只知他們那個對頭綽號飛天神龍,單從這綽號看來,本領已是非同凡響了。」

庄英男道:「這是當然的了,否則焉能逼使剪大先生和徐大俠也要跑到御林軍的統領家中躲避。」

齊大聖竟不推辭,金刀大馬的就坐下來!

楚天虹噘著小嘴說:「如此說來,一天未能擒獲飛天神龍,咱們就一天不能到外面遊玩了。那豈不悶死了人么?」說到此處,忽地向父親懇求:「爹,你不能出去,讓我出去玩好不好?」

楚天虹道:「為什麼?」

楚天虹道:「爹,我正要告訴你呢。徐姐姐約我陪她去看西山楓葉,你肯讓我去么?」

楚勁松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卻問女兒道:「哦,你幾時又去找這位徐家的大小姐了?」

楚天虹道:「爹,你這一個『又』字,好像我找過她已經不知多少次了。其實我總共不過和她見過兩次。第一次是你帶了我到統領府去回拜剪大先生和她的父親的;第二次是她到鏢局來玩,恰好和我碰上,也並不是我去找她。」

楚勁松道:「穆家兄弟和你說了話沒有?」

庄英男道:「是,我知道,江湖上藏龍卧虎,到處都有能人。此人是河南人氏,又恰巧姓齊,那也不足為奇。可惜你的楚叔叔恐怕要很晚才能回來,今天是不能去拜會你們的貴客了,接風宴上,請你向他道個歉吧。」

齊大聖道:「明天楚兄有沒有旁的事情?」

庄英男道:「何所見而云然?」

楚勁松道:「你是個未出嫁的大閨女,怎能和我相比。我去鏢局,是和湯總鏢頭談正經事。」

楚天虹「嘟」著櫻桃小口,說道:「整天關在這屋子裡,不悶死也要悶出病來。在揚州的時候,你也不禁止我出去玩的。湯總鏢頭又是你的好朋友,你怕有人吃了我?」

楚勁松吃了一驚,道:「說得對極了!簡直就像親眼看見一般!不,不,比親眼看見,還更清楚!」

經此一來,眾人俱是想道:「此人雖然語言無味,面目可憎,武功卻確是深不可測!」高人異士,十九都是有些怪僻的,由於大家都覺得這個齊大聖確實可以稱得「高人」,初時討厭他的,經此一來,也就一變而為欽服了。

楚勁松說道:「有些事情說給你聽你也不明白的,總之你聽我的話就是。待爹爹大事一了,你喜歡到哪裡去玩,爹爹都可以陪你去。」

楚天虹賭氣道:「好,不問就不問。但,徐姐姐陪我出去玩也不可以么?」

庄英男忽道:「我現在總算明白一件事了。」

齊大聖微一欠身,作個手勢,說道:「印大俠,你也請坐呀!」

楚勁松道:「我倒不是害怕飛天神龍的本領厲害,但受人所託,忠人之事。我既然答應了剪徐二人,幫他們擒龍伏虎,這條『飛天神龍』都還未曾發現,我怎可擅離京城。」

楚天虹道:「最先我問她有沒有見過我的哥哥,她說賀客太多,她也不知道誰是我的哥哥。後來我說出哥哥的名字,她才記起……」

楚勁松道:「不知多少人去喝喜酒,有甚相干?」

楚勁松一見他,怔了一怔,說道:「彭總管,什麼風把你吹到這兒?」

印新磨笑道:「不必客氣。」睜大眼睛,看他出醜。

連他的女兒都為他擔心了。他是身上受了傷還是心上受了傷呢?

楚勁松道:「我就是為了貪圖清靜,才要湯總鏢頭給我另外找個地方的。要是我喜歡熱鬧的話我早已住到御林軍統領的府中了。統領府比起鏢局更加繁華熱鬧。」原來剪大先生和徐中嶽都是在統領府中住的,楚勁松一到京師,他們就替御林軍統領穆志遙代為邀客,邀請楚勁松一家搬到統領府中和他們同住,但卻給楚勁松拒絕了。

楚天虹道:「爹,剪大先生是你的老朋友嗎?」

楚勁松道:「不錯,我和他在二十年前已經相識了,雖然見面次數不多,老朋友是可以說得上的。」

但擺在眼前的事實,無可置疑的事實,齊勒銘是活著回來而且是變成這個樣子回來了。

湯秉乾口中的「二叔」,即是湯懷遠的弟弟湯懷義。庄英男見他說得如此鄭重,心道:「湯懷義的武功和見識與乃兄相比,都是遠遠不如。他所物色的『風塵異人』未必就有真實本領。俗語說知子莫若父,知弟莫若兄。怎的這次湯總鏢頭卻聽信了弟弟的說話。」問道:「這位令叔特邀的貴客高姓大名?」

楚天虹說道:「我覺得有點奇怪,既然他們一個是你的老朋友,一個是你聞名已久的新交,但你到了京師,又好像不大喜歡和他們來往!」

楚勁松道:「我只是不喜歡結交權貴而已。」

雍驚濤半信半疑,問道:「楚大俠,你那位朋友是誰?」

楚勁松道:「你別纏夾不清,我可沒有這樣說。但各人有各人的交情,他們和穆領的交情深,做穆統領的客人,外人不會說他們閑話。我和穆統領則是素不相識,倘若也住到他的府中,就難免給人誤會我是巴結他了。」他雖然作了解釋,但在楚天虹聽來,卻還是感覺得到,父親好像有什麼隱衷不願意告訴她似的。

楚勁松繼續說道:「而且我一向也不喜歡作無謂的應酬,因此我這次雖然是接受剪大先生的邀請而來,但他們既然是穆統領的貴賓,我也就不想和他們私下多往來了。你和那位徐家的大小姐也是以少些來往的好。」

楚天虹說道:「爹,你都已經叮囑過兩次啦。我和她不來往也不打緊,但,不過、不過……」

楚勁松道:「不過什麼?」

楚天虹忽道:「爹,你想不想知道哥哥的消息?」

楚勁松道:「哦,你向徐小姐打聽過你的哥哥嗎?」

楚天虹道:「是呀,她說了一個令我覺得很奇怪的消息。」

楚勁松道:「什麼奇怪的消息?」

楚勁松道:「原來你昨天去過鏢局嗎?我都未知道呢?」

楚勁松面色一沉,說道:「你一個女孩子家,怎可以打聽人家這種事情?」

只有湯懷遠吃了一驚。

楚勁松道:「我要問的是你哥哥的消息,你怎麼扯到徐家這件醜事上去?」

楚天虹道:「哥哥不是去徐家喝喜酒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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