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回 舊夢成塵 青梅竹馬 此心如水 飛絮飄萍

剪大先生沉聲喝道:「好啊,居然敢和我動手,我倒要看看你的雙筆點四脈功夫如何厲害?」口中說話,已是變抓為箝,雙指迎上他的判官筆。

姜雪君面上一紅,說道:「他第一次來到武館的時候,我才十三歲。」

他不敢讓判官筆給剪大先生雙指箝上,當下筆走輕靈,順著筆意,筆鋒「逆流」而上,連點虎口的關白穴,肘尖的曲池穴,肩頭的肩台穴。只聽得「嗤」的一聲,剪大先生大袖一摔,把他的判官筆盪開,但衣袖亦已給他的筆尖戳破一個小孔。

剪大先生哼了一聲,說道:「果然有兩下子!」一塌腰,避開對方點向肩井、肩儒兩處穴道的一招,手腕一翻,五指合攏,抓將下來,從擺腕化為龍爪手。楚天舒識得厲害,急忙又再變招。剪大先生左掌拍出,楚天舒的筆尖給震得歪歪斜斜,一支判官筆幾乎給抓去。

楚天舒已經到他們的旁邊,但見飛天神龍不理睬他,一時之間,不知說些什麼話好。

但姜雪君卻好像不懂他的用意,兀是獃獃的站在一旁,既不逃走,也不上前助他。

楚天舒只好明說了:「師妹,你先出去吧,不必理我。」

若在平時,她一定會偷聽,但此際她已是為父親反常的病狀嚇慌了,父親是一面呻吟,一面叫嚷的。

不過後果雖然可怕,楚天舒目前的處境卻已是危險萬分。剪大先生已經使出了大摔碑手的功夫,她看得出來,若是再戰下去,不需多久,只怕楚天舒就要斃在剪大先生掌下,楚天舒迭遇險招,急得大叫:「師妹,你怎麼還不走?」姜雪君沒有轉身,反而向前踏上兩步。

剪大先生揮袖一拂,說道:「徐夫人,請你自重!」姜雪君只覺一股柔和的力道向她拂來,不由自己的退了幾步,膝蓋一麻,跌倒了。

衛天元默然不語,似乎對剪大先生的信心業已動搖。但他低下頭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卻忽然說道:「不對!」

姜雪君哼了一聲,說道:「我盼了你十年,你、你一見面就欺負我!」

剪大先生也怕姜雪君喘息後一定與他聯手,強烈的攻勢與對方同時發動。左掌划了一道圓弧,右掌從弧圓穿出,寒風激蕩,隱隱挾著風雷之聲。這一招名為「開山劈石」,是他最得意的大摔碑手功夫。

鮑令暉雖然沒有明說,她心中已是雪亮。

其實楚天舒若不是因為業已惡鬥一場,縱然他鬥不過剪大先生,這雙筆點四脈的絕招一出,剪大先生最少也要給他點著一處穴道。那時勢必是兩敗俱傷的局面了,雖然或許楚天舒會傷得更重。

姜志希道:「因為飛天神龍突然來闖禮堂,把新郎打傷了。」姜雪君的母親道:「飛天神龍是誰?」

他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口中說話,腳步絲毫不緩。幾句話說完,他背著姜雪君已經「飛」過了花園的圍牆,逃出了徐家。

姜雪君大聲叫道:「師兄,不,不能……」她想爬起來,膝蓋卻不聽使喚,酸麻得無法動彈。

這兩個字的回答大出衛天元意料之外,他怔了一征,又再問道:「那麼,你是因為父母之命難違!」

姜雪君道:「也不能說你完全猜錯,我爹爹是個很謹慎的人,我們兩家的秘密,這些年來他都是一直守口如瓶,從不泄漏的,對徐中嶽也不例外。不過因為爹爹知道徐中嶽是你爹爹的朋友,對他也較少點顧忌,間接有點以求庇護的想法,那是有的。」

「暗算」二字未曾出口,眼前已突然現出一個人來!

三叔來找她的爹爹,本來事屬尋常,但這次卻有點特別。他臉上擺著一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神氣,一來就和她的父親躲到內進的廂房裡說話。而且是關上房門說話,好像怕別人偷聽,說話的聲音很小,她豎起耳朵來聽,也聽得不大清楚。

那人說道:「不錯,是我!我這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讓你也見識見識我的鐵袖功夫!」

鮑令暉苦笑道:「楚大俠,你又來開我的玩笑了。我只想知道,他不會傷害雪君,我就放心了。」其實他曾目睹飛天神龍大鬧禮堂這幕,早已知道飛天神龍決計不會傷害姜雪君。

聲音忽然靜止了,然後又忽然聽得母親哭叫:「大哥,我錯了。是,是,我一定聽你的話。」

衛天元道:「看在他是你師兄的份上,我不殺他就是。咱們走吧!」

衛天元倒不是因為安慰姜雪君才這樣說的,因為他知道姜雪君的母親練過綿掌功夫,卻沒有練過大摔碑手的功夫。姜雪君的武學見識遠不及他,剛才又不敢仔細察看春蘭的屍體,因此她不能像衛天元那樣,看得出兇手的掌力是必須兼具這二者之長。

那人哼一聲,卻不睬他,轉身便向姜雪君走去。

姜雪君躺在地上,正自掙扎,想要爬起身來。那人來得太快,剛才她還未曾看得清楚,此時聽見楚天舒說出流雲飛袖的招名,心頭乒的一跳,立即叫出聲道:「元哥,是你嗎?」

姜志希道:「聽說他姓衛,名叫天元。」

「元哥,原來真的是你!」驚喜交集之下,也不知從哪裡來的氣力,一跳就跳起來了。

衛天元笑道:「當然是我,我怎能不回來看你。嗯,你怎麼啦?小心!」

郭元宰皺眉道:「你們的膽子怎的這樣小,既然來到這裡,好歹看個明白!」

衛天元替她輕輕揉搓,不過片刻,非但穴道解開,令她渾身不舒服的酸麻之感也爽然若失了。

姜雪君滿面通紅,低聲說道:「元哥,放開我。」

他緊緊擁著姜雪君,帶淚說道:「都怪我不好,我不該到今天才來找你。」

姜雪君道:「他是揚州著名的俠士楚天舒,好教你得知,原來他也是我的……」

「師兄」二字未曾出口,衛天元已是忽地哼了一聲,說道:「我知道他!」

姜雪君紅了臉孔道:「媽,你也要趕我出去嗎?我不嫁,我要一直留在家裡伴你。」

哪知飛天神龍不僅「傲慢」而已,他竟然冷笑起來了,說道:「楚天舒,你知道我什麼我不管,但我知道你也不是好人!你給我躺下吧!」

姜雪君大吃一驚,叫道:「元哥,你怎麼可以打他?」連忙用力拉衛天元的手臂。

三叔在做了徐家幾間當鋪的總掌柜之後,已經很少到她家裡來了,這次忽然像個客人似的帶了許多禮物來看她們,倒是令她有點突兀之感。

姜雪君整句話剛剛說完,楚天舒已經給他拍著了三處穴道,倒在地上了。

說到此處,她不覺渾身發抖,急聲說道:「元哥,你知道了一些什麼?快快告訴我!」

姜雪君道:「不,我不走。你替他解穴!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他?」

姜雪君道:「因此你懷疑是他通風報訊嗎?」

姜雪君呆了一呆,怒道:「元哥,你怎麼啦?一見面就吃這種沒來由的乾醋!難道你也和他們一樣,以為我是和楚師兄私奔?」

心念未已,只見一條黑影從房間竄出,跳上屋頂,跑了。

姜雪君聽得出郭元宰的聲音,腳步聲還不止他一個,似乎有四、五個之多。

姜雪君不願意給他發現,她本來要對衛天元繼續解釋的,也只好停止了。

楚天舒情知決計難以脫逃對方掌心,喝道:「大丈夫寧死不辱,你若要我在徐中嶽面前受辱,我寧願把這條性命交給你。」

「否則你就不放過我!」

想了一想,她對自己最初的想法有點動搖了,說道:「或許他早就知道爹爹的來歷,但他裝作不知道。」

他不是怕她叫嚷,而是怕她羅唆,怕她非要和楚天舒同走不可。

假山這面乃是荷塘,地勢平坦,難以藏身。鮑令暉大為著急,只盼他們趕快溜走。

不錯,楚天舒在江湖上頗有俠名,但如今他是除了師祖和師妹之外,已經不再相信任何人了,甚至包括姜雪君。「雪君竟然願意嫁給徐中嶽,那還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呢?」他想。

不過,不幸之中也有大幸。正因為楚天舒一觸即潰,剪大先生的掌力未曾盡吐時,他已躍開,避免了兩敗俱傷的局面。

他點了姜雪君的啞穴,這才把聲音凝成一線,送入她的耳中。

衛天元為她抹乾淚痕,將她擁在懷中,笑道:「好在你和他尚未拜堂成親,你這『徐夫人』的身份,他的家人也都未曾承認。」

衛天元道:「那天晚上,那個蒙面人抓住我的時候,被我在他的肩頭狠狠咬了一口,雖然未能咬碎他的琵琶骨,最少也該留下齒印。」

衛天元道:「不,不,我不是懷疑你。不過,我要親耳聽你叫我一聲元哥,我才能夠安心。」

姜雪君六神無主,顫聲說道:「媽,你怎麼啦?啊,你還是暫且不要說話吧……」

楚天舒也是有苦說不出來。

從她發現徐中嶽的目光有點異樣之後不久,另一個奇怪的現象也發生了。

剪大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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