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回 回頭始識風波惡 放眼應知天地寬

齊世傑心道:「可惜他未知道楊炎想刺殺孟元超之事,他到柴達木,也幫不了孟元超的忙。」

楊大姑面挾寒霜,沉聲說道:「傑兒,昨晚你去了哪裡?」

害怕「俠義道」對他懷有成見的顧慮一掃而空,他心中不禁又是歡喜,又是羞愧。「江上雲說得不錯,要使得雙親受人尊敬才是最大的孝順,並非一切都聽母親的話就是孝順。」想通這節,他決意親自到柴達木報訊了。只是還有一點顧慮:「冷冰兒是冷鐵樵的侄女,如今她會不會是在柴達木呢?」

楊大姑道:「你去他家裡做什麼?」

齊世傑道:「這、這個,說、說來話長——」

楊牧連忙說道:「但願不是他就好。但即使是他做的也還可以設法彌補,只要他肯說實話,天大的事情都有我呢。」

齊世傑當然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的,他昨晚在岳家荷塘旁邊掏出一團爛泥塗在臉上,如今尚未抹去。上衣也染有范魁的血。他洗過臉,換了一套乾淨的外衣,說辭也想好了,於是坐下來道:「娘,你覺得方亮和范魁這兩個人怎樣?」

楊大姑道:「在保定的時候,這兩個人倒是相當正派的。不過三年前他們莫名其妙的失了蹤,離開保定之後,我可就不知道他們是好是壞了。好端端的你提起他們二人作甚?」

可是這是他父親提出的條件,要是得不到孟元超的首級,父親就不會改過自新。父親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大內衛士」也勢必要一直做下去,他若要父子團圓,若要父親不再充當鷹爪的話,就非取得孟元超的首級不可!

齊世傑道:「不錯;他們回到保定,因事拜訪岳豪,不料岳豪不念同門之誼,把他們二人打傷。方亮逃脫,范魁遭擒。」

滿地陽光燦爛,他的心情也像烏雲盡散的晴天一樣開朗了。

羅雨峰道:「大嫂,你怎麼知道與他無關?」

楊大姑這一驚可就更大了,瞠目說道:「你、你說什麼,舅舅是他們的師父,豈有師父暗算徒弟之理?」

楊炎說道:「我只說方亮和范魁曾經來過這裡,你又沒託付我看管他們,我怎知他們到那裡去了。」

韓天壽笑道:「我正要說給少俠知道!」

齊世傑冷冷笑道:「我也覺得沒有這個道理,但偏偏就有這樣的事情做出來!」

羅雨峰似乎嫌他說得不夠完全,跟著按照武林禮節自行通名求見,朗聲說道:「羅雨峰特來拜訪大嫂和世兄。」楊大姑的丈夫生前和羅雨峰乃是稱兄道弟的朋友。

齊世傑道:「還在岳豪家裡。」楊大姑道:「他不是說了要離開保定么?」齊世傑道:「娘,舅舅的話你怎能還相信他,那天他是騙咱們的,他留在保定辦案,恐怕咱們知道。」

楊大姑道:「我不管他辦的是什麼案,最緊要的是先要知道,你有沒有給舅舅發現。」齊世傑道:「沒有。」

楊大姑稍微安心點,再問:「那你衣裳上的血是怎麼來的。」齊世傑道:「是范師兄身上血染著的。」

想是這樣想,但自出生以來,才見過一次面的父親,在他心上的份量,難道就能超過自幼愛惜他的冷姐姐嗎?他不敢拿來比較,這一念頭也只是在他心頭一掠而過,就不敢想下去了。

齊世傑道:「不是我救他的。是另外一個人。」

楊大姑詫道:「是誰?」齊世傑道:「尚未知道。孩兒後來見著范魁的時候,那個人早已走了。」

書生淡淡說道:「也沒怎樣,聽說你逢人誇口,說是關東大俠尉遲炯也曾敗在你手下,我想見識見識你的武功!」

齊世傑明白他的心意,笑道:「拜領嘉言,受惠已多,怎能還佔你的便宜?」要知江上雲這匹紅鬃烈馬可要比他奪自劉昆的那匹馬好得多。

齊世傑只好把解洪的案子告訴了他,楊大姑越聽越是吃驚,聽罷,頹然靠著椅背,半晌說道:「傑兒,我已經老了,我是非常非常希望你能夠留在我的身邊,多伴我幾年的。但現在我卻是非要你離開我不可了。你趁著天色還未大亮,趕緊走吧,走吧!」

齊世傑說道:「娘,我不是告訴了你么,范魁不是我救的,舅舅也沒看見我。」楊大姑道:「他沒看見你也會疑心你的!」

齊世傑道:「娘,你不是常說嗎,外公外婆早死,你是長姐如母將舅舅教養成人的。他得有今日的富貴,一大半也是靠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敢把我怎樣?」楊大姑嘆口氣道:「普通的案子也還罷了,解洪這件案子可是非同小可。我相信他不會為難咱們母子,不過,他是替皇上辦事的人,咱們也得替他著想,你到外面避過風頭再回來吧,免得舅舅為難。」

齊世傑道:「好吧,娘既然這麼多顧慮,孩兒就暫且離開你吧。」那知正在他向母親拜別之際,已經聽得有人推開他家的大門,腳步聲急促的跑進來了!

楊大姑道:「你以為他什麼事情瞞騙我?」

不一樣的是:齊世傑的心情已是豁然開朗,而他卻還是一片陰霾。

「我幫了大惡霸岳豪的忙和尉遲炯交手,這件事已經做得不對,表弟要刺殺孟元超,這件事更加不對!」

他指名要見齊世傑,楊大姑只好和兒子一同出去會客了。

楊大姑先不理會羅雨峰,故意裝作有點詫異的神氣說道:「弟弟,你才走兩三天,這樣快又從京師回來了?」楊牧面上一紅,說道:「我臨時有點小事,要在保定多耽擱幾天。」

羅雨峰說道:「大嫂,恕我冒昧前來,失禮之處,你莫見怪。實不相瞞,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至此處,留心看楊大姑的面色。

楊大姑道:「在你舅舅的六個門人之中,武功最好的當然是大弟子閡成龍,但岳豪雖然是二弟子,武功卻不及他的師弟方亮和范魁的,即使岳家的家丁多,那些家丁只是三腳貓功夫,怎能把他們二人一起打傷?」

劉昆怒道:「豈有此理,連你這畜牲也欺負我!」正待要降伏劣馬,忽聽得有人陰惻惻的說道:「我是個窮書生,全靠這匹馬代步,你做強盜也該發點善心,別搶我的坐騎!」正是那個片刻之前還在茶館喝酒的書生,突然來到劉昆身旁,劉昆竟然絲毫未覺。

楊牧說道:「羅師父你是客人,你先說吧。」

羅雨峰道:「大嫂既然不把我當作外人,那我就不兜圈子了。打開天窗說亮話,我是來請世兄幫忙的!」

羅雨峰道:「那麼是誰?」

楊牧說道:「你這樣急做什麼,我還有點話要說呢,唉,不是我不想聽你的勸告——」楊炎只道父親已經有點回心轉意,於是又再坐下來,說道:「那你說吧,為何你不能聽我的勸告?」

楊大姑道:「那你要怎麼辦?」楊牧看了羅雨峰一眼,說道:「姐姐,羅師傅的徒弟是保定府的總捕頭,這件事是他稟知知府,請他師父出山查辦此案的。我則是京中派來的協助地方辦案的。我這關好過,保定官府這關可不能憑一句活就搪塞過去!」

楊牧是個城府甚深的人,心裡想道:「我問世傑昨晚去了何處,他避而不談,莫非其中另有蹊蹺?」他不敢重蹈覆轍,用盤問的口吻直接去問姐姐,卻繞個彎說道:「姐姐,你當然不會瞞我。但只怕世傑一時糊塗,做出了不應當做的事情,卻瞞住你。」

楊大姑面色一沉,說道:「恕我不懂,你這話什麼意思?」

齊世傑不懂掩飾,不覺喜形於色,哈哈一笑,說道:「你以為是我劫獄?」羅雨峰道:「不敢。不過世兄或許知道他躲藏在什麼地方,請告訴我。」

書生喝道:「你服了嗎?」齊世傑趁他攻勢略緩之際,刀法倏的變了。

齊世傑說道:「你們一定要我說,那我就老實告訴你們吧!」楊牧大喜道:「對,只要你實話實說,天大的事情都有舅舅擔當!」

齊世傑哈哈笑道:「你們找錯人啦!說實話,解洪是肥是瘦,是短是長,我一概不知。我根本就沒有見過這個人,如何能知道他的下落?」

羅雨峰大驚道:「這個,這個……齊世兄,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楊大姑道:「傑兒的確不是和你們開玩笑的,我知得清楚,此事與他無關?」

齊世傑說道:「娘,要是他們有生命之憂,孩兒該不該救他們?」楊大姑吃了一驚,說道:「什麼,你到岳師兄家裡是為了救他們?」

楊牧說道:「我身受奪妻子之辱,報不了仇,還有何顏面苟活世間?我死了之後,請你告訴我那孩兒,孟元超怎樣害死他的雙親,他縱然沒有本領為雙親雪恥報仇,也不該再認賊作父了。要是他還有一點血性,還有一點父子之情,叫他回來收拾我的骸骨吧!」

楊大姑號稱「辣手觀音」,一聲冷笑,目光不自覺的充滿殺氣,嚇得羅雨峰心膽俱寒。「大嫂,你莫生氣,我不過是來問一聲而已。」他忙不迭的說道。

楊炎咬著嘴唇道:「我知道他一定會傷心的,但不能不告訴他!」原來他正是為了避免尷尬,方始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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