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回 怒氣難消傷長老 清規數犯叛師門

冷冰兒道:「我已歷遍滄桑,你只是個初出道的少年!」

楊炎似懂非懂,但卻毫不躊躇的便即說道:「那有什麼關係?你做我的姐姐,做我的妻子,又做我的老師,不更好嗎?」

這帶著幾分孩子氣的話,逗得冷冰兒也不禁破涕為笑了。

楊炎喜道:「冰姐,你沒有別的顧慮了吧?」

此言一出,本來想要「回護」他的甘武維也不禁勃然大怒了,氣得顫聲喝道:「楊炎,你,你果然是要欺師滅祖,反出本門!」聲出劍發,這一下可是毫不留情了,使出的是追風劍式中的刺穴絕招。力透劍尖,一招之內,連刺楊炎的七處大穴。

楊炎道:「什麼理由?」冷冰兒道:「你還年輕,不適宜、不適宜——」「娶我為妻」這幾個字她卻是羞於啟齒了。

甘武維道:「俗語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小畜牲失蹤七年,不知交上了什麼妖邪之輩。」

石天行暴跳如雷,怒喝道:「是誰侮辱冰兒,虧你還有臉皮在我面前胡說!」他把「侮辱」二字誤解,繼續罵道:「冷冰兒和你情如姐弟,你這禽獸不如的小畜牲,竟和她干出那等醜事!看來她縱然淫賤,尚不至於這樣無恥,多半是你這小畜牲不知用什麼法子迷惑了她的本性的。好,甘師弟,這小畜牲既然承認是他做的『好事』,你先廢了他的武功再說!」

楊炎說道:「別這麼多不過了,除非你喜歡別人。但我問過你的,我說要幫忙你和世傑表哥,你又說不,不……」冷冰兒一聲苦笑,截斷他的話道:「別再提他。我雖然不會把他當作敵人,但也決不會和他成為更、更要好的朋友了。」

楊炎道:「著呀。既然你不願意嫁給他,為何不能答應我?我發過誓要你得到幸福的,你不相信和我一起會有幸福嗎?」

楊炎凄然說道:「甘師兄,你真要取我性命?」

她一想到石清泉臨走之時的幽毒眼光,就禁不住有毛骨聳然之感!誰知他會掀起多大的風波?

冷冰兒道:「你知道只是現在的知道。」

楊炎怔了一怔,說道:「冰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冷冰兒輕聲念道:「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弦外之音:什麼是愁?什麼是愛,像楊炎這個年齡,恐怕還不會真正知道的。

另外兩個陪同孟華前往天山弔喪的人,也都是義軍的重要人物,一個名叫邵鶴年,一個名叫劉抗。

冷冰兒道:「我不相信命運。」楊炎說道:「我也不相信的。但我只是打個比方,咱們兩個苦命人像是涸轍之鮒那樣相濡以沫,可有什麼不好呢?」冷冰兒深受感動,半晌說道:「炎弟,你先別逼我,讓我仔細想想。」

過了許久,冷冰兒道:「先別談咱們的事情。炎弟,你把那位龍姑娘的故事說給我聽,好不好?」

但正因為「龍形十八劍」是以剛猛見長,楊炎不敢用上內力,自是難免相形見絀了。

甘武維跟著又想道:「但我可不能敗給他,我敗給他失掉面子事小,石師兄一出手這小子可就性命難保!」他想起楊炎是師父生前最鍾愛的關門弟子,實是寧願自己廢掉楊炎的武功,也不忍見楊炎喪在他師兄的手下。

他知道楊炎最怕別人罵冷冰兒,所以他雖然不想罵冷冰兒,也要將她和楊炎牽連在一起罵了。他是忍受不了內臟流血的劇痛,想圖個「痛快」,想激使楊炎一劍把他殺掉的。

楊炎澀聲說道:「我可不能凡是苦命的人都愛啊。我只希望和她做個朋友,希望能夠幫忙她和爺爺骨肉團圓。但我的心愿也僅止於此了。」

冷冰兒道:「天山你是暫時不方便去了。但你不想到柴達木去見你的爹爹和哥哥嗎?」

楊炎茫然說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和你一起。」

楊炎的影子不覺又變成了孟華的影子。

楊炎好像突然被刺了一針似的,叫起來道:「冰姐,我不怪你以前騙我,但如今我已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你怎能還說——」

冷冰兒道:「不錯,孟大俠不是你的生身之父,孟華不是你的親生哥哥,但他們對你可——」

楊炎嘶啞著聲音說道:「冰姐,別提他們好不好,我有我的主意。」

楊炎說道:「冰姐,你先走吧。我暫時留在這兒。」冷冰兒問道:「為什麼?」楊炎說道:「我要多看你幾眼。」

楊炎說道:「冰姐,你沒有別的再要問我了吧?那麼現在該是你答覆我的時候了。你,你願意——」

冷冰兒說道:「我不能馬上答應你。我要你先答應我兩件事情。」

於是孟華跨上駿馬,在丁邵二人陪同之下,懷著沉重的心情,重走回頭路,在皚皚的雪地上,尋覓楊炎滴下的血跡。

楊炎的流血已經止了,但衣裳上還是血跡斑斑,正是:

好不容易才看得見她的臉上綻出笑容,楊炎禁不住亦是心花怒放,笑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你的炎弟縱非君子,也決不會後悔的。冰姐,你說吧。說什麼我都依你,倘若有背誓言,教我——」冷冰兒連忙伸掌封住他的嘴巴,說道:「只須有了誠心,我信得過你定能遵守,誓言說不說出來都是一樣。」

擊過了掌,楊炎說道:「謝天謝地,我的冰姐畢竟相信我的誠意了。好,那你說吧,第一件事是什麼?」

他閉上了嘴,可是楊炎卻偏要他開口。

楊炎怔了一怔,說道:「什麼?咱們分別了七年,方才見面,你又要我等七年?」

冷冰兒道:「剛說過的你就後悔了?」

楊炎道:「我不是後悔,只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冷冰兒笑道:「我等了你七年,你才回來,你不該也等我七年么?」

猛覺背後勁風颯然,他這才反手彈。

冷冰兒道:「那你必須躲開我,不許和我說話。」

楊炎苦著臉道:「一句話也不許說么?」

冷冰兒笑道:「你真像小孩子向大人討糖吃,得了一顆,又想一顆。好,算我怕了你,略為放寬,准你說三句話。」

楊炎說道:「我真是非常捨不得離開你,不過你定要如此才肯嫁我,我只好依從你了。我楊炎立誓,七年之後才找冰姐。七年之中,倘若偶然碰上,我楊炎每次最多只和你說三句話。冰姐,那你也得答應我,七年之後,不許另生枝節,必須嫁我為妻。」

冷冰兒面上一紅說道:「我答應你。不過——」

楊炎叫起來道:「還有什麼不過。」冷冰兒笑道:「你先別慌,我不是後悔。不過我要你依從的這一件事只是你必須和我分開七年,別的對你並無拘束,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楊炎說道:「我不明白。」

丁兆鳴是四大弟子中較為懂得一點醫術的人,一把師兄脈膊,只覺脈息雖然微弱,跳動卻還正常,這才稍稍安心,心裡想道:「師兄當真不愧是同門之長,這傷雖重,已是不礙事了。他說無須服藥,倒也不假。」

他是想起了辣手觀音楊大姑和她那兩個師侄,心裡想道:「莫非是楊炎這小畜生已經和他的姑母會合,辣手觀音老於世故,她聽了楊炎所說的剛才之事,縱然楊炎不想殺我,她為了保護她的侄兒,也要楊炎陪她再來,以免留下後患!」如何才能免除後患,當然是要殺人滅口,斬草除根的了!

楊炎苦笑道:「冰姐,你好狠心,這七年的日子,我可不知怎樣捱了。第二件事又是什麼?希望別再這樣刁鑽才好。」

冷冰兒笑道:「這件事情相信是你樂意做的。」臉上在笑心中卻在忍受悲酸:「炎弟,你以為我真的捨得和你分開七年?我是不得已才這樣做啊!只有這個辦法,才能叫你慢慢冷下來。」

當下他嘿嘿的發出幾聲冷聲,拂袖便向前行。

楊炎道:「小妖女?」冷冰兒笑道:「對不起,辣手觀音口口聲聲罵你的那位龍姑娘做小妖女,我不覺也跟她這樣叫了。不過,她口中的小妖女,可正是我心目最好的女孩子。」

是以他請三位師兄聯袂下山,接應石清泉。

冷冰兒道:「她是你爺爺的孫女,你的爺爺是你的救命恩人而兼恩師,她不能算是你的親人嗎?」

不過他懷疑的那兩個可能倒是並沒飾辭騙那少年。除非傷者武功極高,否則應該早已死掉。

楊炎說道:「不錯,我本來是打算去找她的。但何以要以七年為期,假如過了七年,還是找不著她,那麼怎辦?」

冷冰兒道:「那你就別來見我!」

楊炎叫起來:「你這不是推翻了前言?」

冷冰兒道:「這兩件事情是要你同時做到的,缺一不可!」

對付這樣的「控訴」,她將無法自辯,也羞於啟齒來替自己辯護。

「冰姐,兩件事情我都依從你了,怎麼樣?」

冷冰兒笑道:「還有什麼『怎麼樣』?不怎麼樣了!現在就請你遵第一條誓言,離開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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