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回 悵觸夢痕愁不寐 可堪塵路復多岐

說時遲,那時快,第三枝箭又射到來。歐陽繼受了傷,莫說已來不及再發臂空掌力,即使能夠發出,自忖亦是無法抵擋。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暗暗叫聲「苦也!」只能抱著萬一的希望,希望這枝箭不是射中自己的要害了。

歐陽繼不禁微有怒氣,說道:「你這個不識死活的小丫頭,我輕輕一捏,就可以捏死了你!」

少女眼光中充滿懷疑的神色,盯著楊炎也不覺心裡有點發毛。半晌,少女道:「如此說來,你是不懂武功的了?」楊炎笑道:「要是我懂得武功,也不用做叫化子來討飯吃了。」

齊世傑莫名其妙,說道:「什麼叫做刁羊?」

沙遼說道:「我受傷的時候,那妖人正向主公撲去,當時的形勢可說危險之極。但不遲不早,那小夥子就在這個時候滾出來,滾到那妖人的面前。」

歐陽繼曾敗在冷冰兒的劍下,他也正是因此,想趕往魯特安旗的首堡給段劍青報訊的,聞言不禁一驚。

沙遼本是哈薩克族中有數的武士,但歐陽繼的雷神掌功夫乃是三大邪派武功之一,沙遼用的正常武功,怎麼抵擋得。

為怕夜長夢多,驀地他又得了一個主意,突然飛身斜掠,改向羅曼娜撲去。

「當時冷姐姐是已經知道孟元超不是我的父親的,孟華也不是我的哥哥的,她不把真相告訴我那也罷了,卻還故意騙我歡喜,說是和我去會父兄。那時我是多麼渴望能夠見到從沒見過面的爹爹啊!哼,冷姐姐,你枉說疼我,你這不分明是幫孟元超來欺騙我么?」

羅曼娜忍不住問道:「那你是為了什麼?」

羅海又是替他們歡喜,又是有點自慚,道:「早知他是楊炎,我們不該把他留下的。」

話猶未了,那個女子已現出了身形。來得這樣突然,就像是地上鑽出來的。原來那女子穿著一身黑色的衣裳,在歐陽繼未曾來到之前,早已伏在亂草叢中,故而歐陽繼沒有察覺。

羅海道:「你怎知道?難道冷女俠會告訴你?」羅曼娜不禁噗嗤一笑,說道:「爹爹,你好糊塗,女兒家的心事,用不著從口裡說出來的。」

冷冰兒在想念著他,他也在想念著冷冰兒。

羅海似乎有點躊躇,望了望楊炎。

楊炎說道:「你們晚上趕路,想必是有緊要的事情,若然要你們照顧我這個病人,那就免不了要耽擱你們的行程了。你們對我好,我很感激,可不能再麻煩你們了。」

「原來他們是齊世傑的師兄,大概是世傑的母親久不見兒子回家,又派遣徒弟出來找尋他的。我要不要告訴他們有關世傑的消息呢?」楊炎心想。

少女冷冷說道:「你真的是小叫化,我看你這個小叫化可有點古怪!」

楊炎說道:「恩公想要知道什麼,在下若有所知,自當奉告。」

冷冰兒搖了搖頭,她沒有說話,但憂形於色,齊世傑無須聽到她的言語,亦已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了。

冷冰兒大喜叫道:「麥罕,麥罕!」不過一會兒,只見一個牧人模樣的哈薩克少年,騎著快馬,旋風也似跑到他們面前。

羅曼娜喜出望外,趕忙搶上去和冷冰兒擁抱,說道:「冷姐姐,你回來了!」冷冰兒說道:「我料想你們一定回到這裡的,所以我就和他直接來這裡了。我們也是今天早上,才剛剛來到的。對啦,你們還未見過面,待我給你們——」

但說也奇怪,正當他心驚膽顫之際,只聽得「嗖」的一聲,那枝箭竟然是貼著他的左肩射過,居然沒有傷著他的皮肉。以羅海的神射本領,他本來以為這枝箭無論如何也會射著他的。

他沒料到會在中途突然毒發,事先沒有準夠的食糧,如今已是只剩下一塊麥餅,食水更是早喝光了。沒幹糧還可以捱餓,沒水喝可是難捱。

楊炎前往那座雪峰,大約要走五百里路。若是在平時,以他的腳力,最多兩天,當可走到。結果是走了三天,尚未走得一半路程,就走不動了。

羅曼娜道:「這個當然,冷姐姐是真正的俠義道,這女子是正是邪,我們可還不敢斷定呢!」

就在此時,忽又聽得蹄聲得得,自遠而近。楊炎暗暗吃驚,心裡想道:「千萬莫要是那歐陽繼去而復來。」

冷冰兒道:「碧靈丹也不是仙丹,何況只得半顆。或許他的毒已解了,但功力恐怕是未能這樣快恢複的。」

沙遼帶領回到那晚架設賬篷的地方,果然連個人影也沒見著。

冷冰兒明知楊炎不會在原來的地方等待他們尋找,但還是抱著一線希望。縱然找不著,也有蛛絲馬跡可尋。

羅曼娜鬆了口氣,說道:「多謝姑娘。」不料那少女格格一笑,又再說道:「但我平生說過的話,可是一定要做到的。雖然你長得太美,令到我見猶憐,狠不下起心,下不了手,但你的腦袋我可以不要,也還得留下你的一點東西,作為紀念。」

當真是儼如石破天驚,此言一出,羅海父女和楊炎等人不禁都是嚇得呆了。

楊炎道:「我踏進回疆以來,聽過許多牧人提及她。」冷冰兒這幾年足跡踏遍回疆,到處幫過牧民的忙。楊炎這麼一說,眾人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此時已是東方現出魚肚白的時候,少女眼光一瞥,發現楊炎瑟縮在一個角落,便指著他問道:「這骯髒的小子好像不是你們的人吧,他是誰?」

羅曼娜道:「因為我最好的朋友是漢人,我曾經受過漢人朋友的大恩,他們也曾救我的性命的。而且——」說到此處,不覺笑了起來,說道:「而且,你真的有幾分像是我多年之前認識的一位漢人小朋友,雖然我知道你決不會是他!」

幸虧他還算見機得早,百忙中掌緣略偏,劈空掌力稍稍迴旋,把羅海的第一枝和前盪歪少許,這才避過利箭穿透琵琶骨之危。

從後牆的窟窿看進去,一個是年約三十來歲的漢子,一個則是年約二十七八歲的少年。

那少女忽地又走到他的身邊,突然舉腳向他踢去。

他正在掙扎著想爬起來,卻又不想接受他們的援救了,於是緊緊咬著牙關不作聲。但他在突然失望之餘,本來就是渾身乏力的他,不覺身子一軟,又倒下去了,觸動傷處,不由自己的發出呻吟。

桑達兒吁了口氣,道:「這姑娘也真怪,不知她是正是邪。曼娜,剛才我真是為你擔心呢!」

想起了迦象法師當年的遭遇,楊炎不覺打了個寒噤:「難道我也要變成他那麼樣,落得個半身不遂。」

急促的蹄聲來得有如暴風驟雨,沙遼剛剛掀開帳幕,那一人一騎,已是到了五十步的距離之內。桑達兒和羅曼娜跳在沙遼身旁,桑達兒看見只是一人一騎,放下了心,想道:「即使是強盜,只有一人,也不怕他。」

正當他想找一處樹木茂密之處躲避風雨的時候,忽然發現山頭若隱若現的有點火光。

最先聽到的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冷姐姐現在恐怕已經到了通古斯峽了,但我倒是有點為她擔心了。」

他是要用快刀斬亂麻的手法,把這個不懂武功的嬌娃先捉起來。心想:「我真胡塗,果子也該先揀軟的來吃,何必現鐘不打反煉銅!」剛才他是想擒住羅海來迫羅曼娜就範,羅海是一族之長,對他來說,捉了羅海,好處自是更多;但現在一想,捉了羅曼娜同樣可以脅逼羅海,故此他就改了主意了。

長繩拋出,揮成一個圈圈,套住帳篷中間的支柱。大喝一聲「起!」在他這股剛猛異常的力道之下,那根木樁果然給他拔了起來,整個帳幕也揭開了。

楊炎裝出十分惶恐的樣子,說道:「原來恩公乃是格老,請恕小人不知。」

桑達兒道:「我們曾在天山住過,有幸見過唐大俠的金面。不過唐大俠半年前已經去世了。」

歐陽繼怒極反笑:「小丫頭口出狂言,你要打我耳光,那就來試試看吧!」

沙遼心想這少女若要殺他,易於反掌,無須下毒。於是坦然的吞下她給的那顆藥丸,不過片刻,只覺遍體清涼,果然舒服許多。氣力雖未恢複,卻是可以站起來了。

他們兼程趕路,幸喜一路無事,第二天就回到了魯特安旗的首府。

齊世傑道:「他們不是說段劍青是給楊炎打跑的嗎,他怎麼還敢去招惹楊炎?」

心念未已,只聽得「嗤」的一聲,果然是暗器破空之聲。暗器是枚石子,聲音來處,少說也在百步開外,但轉瞬就打到了歐陽繼面前。

沙遼是個武學行家,看了看楊炎的傷勢,說道:「這人中的是喂毒暗器,可能是透骨釘或梅花針之類的東西,隔著一層布撫摸都覺得手燙,他中的毒可不輕哪!」

冷冰兒又喜又驚,連忙問道:「兩個?這兩個漢人是什麼模樣?年輕還是年老?」

草原視野廣闊,一座好像擎天玉柱的雪峰已經映入他的眼帘了。

羅海道:「你弄錯了,我問的是那位男兒家的心事。冷女俠是否已經知道他的心事,對你說了?」

羅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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