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五回 鳳泊鸞飄悲俠侶 龍爭虎鬥駭群豪

丹丘生躊躇未決,眼看就要到了最後一刻了。他一咬牙根,心裡想道:「無論如何,我不能讓孟華的這條性命換海蘭察的一條性命!」

陽繼孟嚇得面如死灰,一步步退到了懸崖的邊緣。和牟麗珠剛才的處境,一模一樣。他自知無力抵抗,雙手垂了下來,嘴唇開闔,似乎想說什麼,卻沒有說。

如今已是到了勝負將決的時候,海蘭察顯然已在把所能發揮的精力都「榨」出來,孟華是否抵受得了免致兩敗俱傷呢?未來到最後的一刻,金逐流都不敢判斷!

原知姑息終非計,只為家聲囑愛徒。

要知孟華在和海蘭察交手之前,曾經作出了「一場而決」的允諾,亦即這是最後的一場決鬥。海蘭察只要能勝這場,就可以從容離去。縱然殺了孟華,也無須顧忌別人再來尋仇邀斗!金逐流替孟華後悔他把話說得太滿,就是指此而言。否則他施展天魔解體大法之後,元氣大傷,那時,一個不懂武功的小童,只怕也能將他殺掉,他如何膽敢使用?

回到清虛觀已是黃昏時分,有半數客人已經告辭,但還是熱鬧得很。觀中筵開百席,慶祝丹丘生繼任掌門,慶祝這次的大捷。賓客們紛紛來給丹丘生敬酒,鬧了個半夜,把丹丘生都鬧得幾乎有點昏頭昏腦了。

金碧漪悄悄向父親使了個眼色,金逐流心中一動:「莫非繆長風有甚難言之隱?」又料想女兒定是有事情要和他商量,便道:「時候不早,華兒明天就要動身,咱們還是讓他們師徒多敘一會吧。」說罷,父女倆便與繆長風一同告辭。

但說也奇怪,海蘭察那麼猛烈的攻擊,雙掌也是遞不進他的劍光圈內。孟華像是江心的一塊大石頭,任他風浪衝擊,竟不搖動分毫。

金逐流打了結的眉頭方始漸漸解開。雷震子悄悄問他道:「孟華使的可是天山劍法的大須彌劍式么?」這「大須彌劍式」,孟華在對付「天南劍霸」龍木公時曾經用過一次,但這次卻又似乎並不完全一樣。在雷震子這樣的大行家眼中看來,乃是更「慢」、更「重」、更「拙」,但也更「巧」了。這並不矛盾,大智本來就是若愚,大巧本來就是若拙的。

金逐流在回答之前,先嘆口氣。

和牟麗珠交手的那個人,也正好是丹丘生的另一仇家,曾經被他逐出石林的那個大魔頭陽繼孟。

嘯聲未已,只聽得那人朗聲吟道:「十年磨劍,五陵結客,把平生涕淚都飄盡……」

海蘭察就不同了,他是正在把最後一點的精力都「榨」出來的,忽聞異嘯,心頭突然一震,本來已經凝聚的真氣都渙散了。

丹丘生道:「我也要找這妖婦,替我師父報仇的,不過他們已經跑得遠了,在這亂山之中,實是不易尋找,不如先回去吧。好在咱們已經知道是什麼人將她帶走,不至於沒有線索可尋。」

金碧漪道:「爹,你還未說他究竟能不能夠抵敵得住七煞掌呢?」孟華劍法大進,她當然歡喜,不過此時此際,她最急於知道的還是這一點。

金碧漪看得納悶,實在不懂其中奧妙,想問父親,但見父親和雷震子都是全神貫注,目不暇瞬,時而面有笑容,時而眉頭一皺。金碧漪不敢打擾他們,只能從他們的神色揣度。

只見孟華揮劍劃圈,大圈圈、小圈圈,一個圈圈套著一個圈圈,斜圈圈,正圈圈,花式甚多,但划來划去也還總是圈圈,根本看不出是什麼招數。把眾人都看得不由呆了。

段仇世道:「你擔心什麼?」

原來這個長嘯高歌而來的人,正是孟華弟弟楊炎的義父,也是金逐流和丹丘生的好朋友繆長風。丹丘生和他分別已有十多年,只知他是歸隱天山,想不到突然來到這裡。

牟麗珠吃了一驚,道:「你叫你的小徒弟替你對付海蘭察?哎呀,要是他有什麼不測,這可是為了我的緣故連累他了!」

他記得那時曾對她長嘆說道:「除非、除非這案情有大白於天下的一天,否則咱們是註定不能同在一起的了。」

孟華待他稍稍氣過之後,說道:「段大哥本性其實沒有這樣壞,只因利慾薰心,走錯了第一步,以致誤入歧途,越走越遠。但好在他年紀還輕,要是能夠及早回頭,為時未晚。」

崆峒派弟子尤其著急,要是孟華殺不掉海蘭察的話,他們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害死他們長老的人走了。他們盼望新掌門人,趕快回來,但丹丘生卻還未見回來!

兩敗俱傷是意料中事,假如情況更壞的話,說不定還可能「兩敗俱亡」的!

繆長風道:「不錯,他是做了天山派長老武成泰的關門弟子。」

丹丘生目不轉瞬地注視著形勢的變化。只見孟華的圈兒不僅越劃越慢,而且是越劃越小了。忽然看見孟華接連划了三個歪歪斜斜的圈圈,幾乎不成其為圓圈了。

辛七娘是下手毒死他師父的仇人,如今和她同謀的洞冥子已經斃命,幕後主謀的海蘭察在孟華劍下料想也逃不脫,剩下來的就只有這個妖婦了。

想不到他當初以為永遠不會來到的這「一天」,終於是在今天來到了。如今,面對著牟麗珠含情脈脈的目光,一時間他倒是不知應該怎樣說下去了。

繆長風道:「不信,你問你的華哥。」孟華有點尷尬,但他不慣說謊,只好說道:「那是他們和我開玩笑逼我答應的,他們說的是要我帶心愛的姑娘一起來。」

他已經隱瞞好些事情,例如段劍青害他弟弟的事他就沒說。但所說的事情,已經足夠段仇世氣得死去活來了。

他聽見金刃迎風之聲,山腰處有人正在廝殺。

眾人驚疑不定,還道他又在施展天魔解體大法。

繆長風道:「好,那你早點歇吧。」正要告辭,段仇世忽道:「繆兄,請你多留一會,有件事情,我想問你。」

丹丘生聽她一開口就提起十八年前之事,卻是不由得心頭一動了。

而要抵禦修羅陰煞功,必須有比對方更為深湛的內功。

繆長風道:「唐掌門已經把你遭受冤屈的事件案子告訴我了,他很關心你,只盼你的冤情得到昭雪,別的倒沒有說。」

正當他想要不顧一切,跑出去替徒弟認輸的時候,忽聽得一聲長嘯,宛若龍吟!這嘯聲並不猛烈,但卻震得四面山谷都起回聲,綿綿不絕。也震得所有在場的人,耳鼓都在嗡嗡作響。丹丘生大吃一驚,心裡想道:「是誰有這功力,難道是天山派的唐掌門來了?」

牟麗珠一腳踏空,眼看就要墜下深不可測的幽谷,陡然間只覺身子一輕,手掌已是給丹丘生牢牢握住。

金逐流與繆長風相視而笑,雷震子和丹丘生聽他這麼一說,也都放下了心。

原來段仇世因為少年時候的一段傷心恨事,決意終身不娶,段家的香煙,他是只能指望段劍青延續下去的。丹丘生和孟華都知他的心事,孟華拙於言辭,實是無言可慰師父。

在這瞬息之間,三人都是嚇出了一身冷汗。牟麗珠和陽繼孟都是死裡逃生,固不必說;丹丘生救起牟麗珠之後,這才知道吃驚,要是稍遲片刻,真是不堪想像!

繆長風笑道:「我擔心弟弟比不上哥哥,在你們面前,我可是不能不感到慚愧了!」要知他是楊炎的義父,是由他和唐經天負責教養楊炎成材的。

也不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還是這嘯聲對他有鼓舞的作用,孟華忽地精神一振,大須彌劍式又使得中規中矩了。

繆長風笑道:「看戲要看壓軸戲,能看到這樣精彩的壓軸戲,我也不會覺得可惜了!」

丹丘生喝道:「來得好!」說到一個「好」字,已是刺出了六六三十六劍,出招之快,真箇是快如閃電!

過去他們曾經兩度交手,雖然兩次都是陽繼孟敗在丹丘生手下,但丹丘生對他的修羅陰煞功也是頗有顧忌的。這次卻大不相同了。

未滿百招,陽繼孟已是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丹丘生唰的一劍,劍氣如虹,直指陽繼孟的琵琶骨。陽繼孟無法招架,只能退後。

孟華吃一驚道:「廢掉他的武功?」

雖然還看不見這兩個人,但最少他已經知道其中一個是誰了。從那金刃劈風之聲,他聽得出是牟家劍法,使這劍法的人,不用說當然是牟麗珠了。丹丘生一聲長嘯,飛快的就跑下去。

不過孟華卻是面有難色,說道:「我此次奉命襄助尉遲大俠聯絡回疆各族的經過,似乎應該回去向冷頭領稟報,我也想見見家父。」原來他是計畫明日便即動身,回到柴達木義軍那裡的。按這計畫行事,只有一個月零七天的時間,當然是不夠奔走兩地了。

丹丘生嘆了一聲:「可惜,可惜!」

孟華說道:「羅海不但在哈薩克族極具威望,在回疆各族,也是很有威望的。除非那些酋長不想抗清,否則十九會推舉他做盟主的。」

金逐流哈哈笑道:「原來你是感慨往事。長江後浪推前浪,後起之秀,本來就應該勝過咱們老一輩的啊!」

繆長風笑道:「叫你到回疆去喝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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