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二回 一簣難將余骨補 半途空托寸心盟

「劉媽是全心全意為我,恐怕何家還布置有什麼陰謀令我上當,故此在臨近迎親的那幾天,她都在到我家必經之路的一個山口等待,有心等待這個機會,要抓著洞玄子派來送信的人。她的顧慮果然並非胡猜,那天終於給她等到了。

「那人說道:你為什麼要知道這個秘密?

「約莫三更時分,我悄悄起來,到他們同住的那間房窗外偷窺,只見丹丘生尚未睡覺,獨對枯燈,支頤默坐,好像在想什麼。何洛則已發出鼾聲。我心裡暗喜,這可正是一個好機會呀。於是我輕輕撕開窗紙。

「吉鴻是獨腳大盜,攔途搶劫,本是毫不稀奇的事。不過牟小姐是何洛的未婚妻,他決不會不知,他竟敢太歲頭上動土,那就有點稀奇了。

「我恐怕牟小姐遇害,無暇理會吉鴻,連忙跑回那個山谷。只見一出好戲正在上演,可惜當時我卻不知道他們是在串通做戲。」

「可是我卻沒法找到這個機會。一路上何洛與丹丘生形影不離,而我又是何洛未婚妻的身份,怎能不顧嫌疑,去找丹丘生單獨出外說話?

「我沒受傷,我是騙你們的!」牟麗珠低聲說道。丹丘生怔了一怔,睜大眼睛看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一定是聽到什麼謠言了,快告訴我,讓我向你解釋!」何洛嚷道。他口中說話,劍招略緩,只聽得「嗤」的一聲,衣襟已是被削去一幅。何洛見勢不妙,發出一聲長嘯。牟麗珠料想他是招呼同黨,出手更狠,但可惜畢竟是技遜一籌,何洛轉攻為守,守得極穩。消耗她的氣力。

海蘭察跟著說道:「不錯,他和丹丘生定是一丘之貉,他敢頑抗,我們殺了他也不會是殺錯了人!」

何洛笑道:「你長得美艷如花,我是怕我的好朋友把我的嬌妻搶去了。哎,我是開玩笑的。你別著惱!」

牟麗珠繼續說道:「可憐劉媽一片忠心,反而受我爹爹責罵,嚇得她不敢把這封信拿出來。她也想過悄悄把這封信放回原處,幸虧她沒有這樣做,而是決定把它藏起來留給我看。唉,想不到不過兩天,我爹一回家就遭慘禍。劉媽還未有機會單獨說給我聽,倒是我先去找她了。

丹丘生走後,何洛笑嘻嘻地道:「你們來到這裡已經好一會兒了吧,談了一些什麼?」

何洛的劍法本來比牟麗珠稍勝一籌,但一個是怒火填胸,誓報父仇,一個是作賊心虛,且有顧忌,在牟麗珠一輪狂攻之下,何洛竟是只有招架的份兒。

雖然已經同行了三天,但在路上她是乘著馬車的,只有上車下車的時候,才見得著丹丘生。而丹丘生又總是和何洛形影不離的。她一來為了憎恨何洛,不願把目光投向他們。二來也是為了避嫌,是以雖然同行三天,她可從未「正視」過丹丘生。

朋比為奸施毒手,貪圖名利害同門。

在場的俠義道人物,在聽了吉鴻的證供和牟麗珠的憶述之後,雖然亦已多多少少有此懷疑,但可還不敢肯定。如今突然由牟麗珠的口中說了出來,眾人都是不禁駭然震驚,也都是不覺把目光集中到洞真子和洞冥子的身上。

「這一問,那人可不肯回答了。可能是因為劉媽問得太多,他驀地起了疑心,說道:有這樣三個人物做幫手,已是足以令你主母安心了,你為什麼要知道得如此詳細?

牟麗珠繼續道:「唉,這也怪我爹爹太過受那賤人迷惑,他本來有機會可以看到這封信的,卻因相信這賤人之故,弄得忠心的劉媽,反而受他責罵,這封信也不敢交出來了。」

丹丘生是俠義心腸,心裡想道:「說不定這伙強盜是來搶牟姑娘的嫁妝的,我豈能忍心讓牟家的家人被強盜所害?」想到救人要緊,他無暇思量,果然立即飛奔回去。

金逐流道:「樹大有枯枝,貴派縱有一兩個像洞玄子那樣的不肖弟子也不足為奇。貴掌門也無須顧慮我們會把事情牽連到你的身上。」

只聽得牟麗珠繼續說道:「那人想不到劉媽乃是騙他口供,遲疑片刻之後,終於還是告訴她了。

「劉媽吃了一驚,問道:原來丹丘生也是秘密參加義軍的嗎?

講出當年快活張曾經到過牟家調查的這個秘密之後,金逐流緩緩說道:「把這一連串發生的離奇事件連接起來,我不能不起了懷疑,這些事件是否有關連的呢?所以雖然崆峒派群情洶湧,認定丹丘生是叛徒,是兇手,而丹丘生又無一言分辯,我還是相信他是無辜的。另一方面,十八年來,快活張也在繼續調查此事,可惜耗盡許多心力,尚未能撥開迷霧。不過雖然真相還未大白,卻也發現了越來越多的蛛絲馬跡,可以證明我認為丹丘生是無辜的推斷可以成立了。嗯,這也就是為什麼我不避『阿其所好』的嫌疑,要出頭偏袒丹丘生了。」最後幾句話是針對洞真、洞冥而發的。身為崆峒派掌門人的洞真子不禁滿面通紅。

這事情來得太突然了,丹丘生並非不相信牟麗珠。但要他立即就相信何洛和他的父親都是姦細,他卻還是不敢的。這剎那間,他不由得只是感到一片茫然。

「果然不出所料,韓紫煙在喪事過後,便即催促何家迎親。這本是洞玄子的計畫,當然很快就有了迴音。定下日期,由何洛親自偕同伴郎來接我們,不過也說好了,這只是先行迎親,為的是何家便於照顧我這個失掉雙親的孤女,過門之後,再行擇吉成親。他們的話倒是說得極其冠冕堂皇,讓親友們都感激他家和我這個『賢惠』的晚娘。

丹丘生大驚道:「他,他不是你的丈夫嗎?怎,怎能謀害岳父?」

「日子一天過了又是一天,走了三天我還未曾和丹丘生交談過半句。何洛串通了的那些強盜,每一天都有可能來到,到來謀害丹丘生的。我怎麼辦呢?

何洛說道:「那麼,咱們可得趕快回去。我已經發現有敵人來到那座古廟了。」

「快活張繼續說道:『還有更稀奇的是,吉鴻要劫牟小姐之事是他的一個黑道的朋友泄漏的,這個人本來想約吉鴻做另一件案,去關外劫一幫參客。』吉鴻對他說道,我要發的大財,比劫十幫參客都多得多,恕我不奉陪了。那人知道有個神秘客人前兩晚曾來找過吉鴻,問他是誰,吉鴻卻不肯說。問他是否這個客人約他去做『大案』,他笑而不言。

洞冥子情知已是難免「現形」,反而沒有前些的驚慌了。他心裡暗自想道:「聽這丫頭的口氣,似乎海蘭察和歐陽業一定會被抓到似的。歐陽業我不敢擔保,以海蘭察的武功,如何能落在他們的人手上?就在此處,海蘭察的人也不會放過他們的人。而且海蘭察早已有了安排,即使當真打不過他們的人,也還有最後一著險棋可走!」他橫了心腸,索性沉著臉一語不發,任憑眾人對他猜疑。

牟麗珠原原本本他說出當晚的遭遇,只是隱瞞了她和丹丘生初會時候的心情不提。說到這裡,突然停止。

牟麗珠講完了這件案中案之後,長嘆一聲,說道:「劉媽對我的忠心,對我的恩德,我是永遠也無法報答她了!

雷震子道:「對啦,牟姑娘已經說了,你還避忌什麼?」丹丘生若有所思,看樣子也似乎是還未拿定主意。

「劉媽猜想也明知她的用意,但劉媽卻不願意逃走,她為了替我爹爹報仇,我已脫出虎口,就不顧一切的和那賤人動起手,但可惜她報仇不成,卻給那賤人殺了。這是事情過後,我悄悄回過一次家鄉,打聽到的。可憐劉媽為我,屍骨無存,我要找那賤人為她報仇,也找不著!」

崆峒派現任掌門洞真子不覺暗自想道:「原來大志的失蹤,是這麼一回事情,洞冥師弟卻一直瞞著我!」

「你還裝蒜!」海蘭察喝道:「丹丘生勾結朝廷叛逆,他們已經查有實據。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能不知情?」

「不錯,我是做夢也想不到何洛會謀害我,但事前卻也並非毫不知情。在我準備陪何洛前往米脂迎親的前夕,有一個人悄悄來找我。這個人是天下第一神偷快活張。

前面的軍官大為驚異,笑道:「小夫妻有話好說,你們耍什麼花槍?」後面那軍官失聲叫道:「不對,好像不是在鬧著玩啊!」

「唉,待到事情過後我才知道,他們的陰謀實在是比快活張所懷疑的還更嚴重。他們謀害我還不僅是為了要幫何洛取得掌門之位,而是要把崆峒派變成依附朝廷的黑幫!在何洛的背後還有海蘭察和歐陽業。這些內情,快活張當時都還是未曾知道的。

「他傷在我的劍下,害怕我會殺他,連忙說出他是受何洛指使而來的,求我饒他不死。

說至此處,那天晚上的情景歷歷如在目前,牟麗珠那本是冷若冰霜的臉上,不知不覺現出一抹輕紅。

何洛叫道:「牟小姐,你受了傷嗎?」牟麗珠未知丹丘生打算如何,暫且隱忍,說道:「還好,並沒受傷。」

牟麗珠恐怕何洛就會到來,只能簡單扼要的把一些重要的事實告訴丹丘生。

「第三天我們到了一座古廟歇宿。那天是天色未晚,何洛就藉口說是前面恐怕找不到宿頭,要大家提前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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