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回 石窟宗師留秘笈 林中情侶覓親人

原來在這生死決鬥之中,洞玄子給段仇世以綿掌擊石成粉的功夫,在他胸膛重重擊了一掌,本來插在他的胸口那半截斷劍,也給掌力拍得全插進去,直沒至柄。洞玄子倒在血泊之中,顯然已是一命嗚呼。但他臨死之前那凌厲的一擊,拂塵也打著了段仇世,段仇世的面上布滿一條條的傷痕,額骨亦已破碎。

楊華大驚之下,也不知哪裡來的氣力,飛快的跑回師父的身邊,叫道:「師父,你怎麼啦?」他知道師父必定是隨身攜有金創葯的,當下抱住師父,便來搜他的金創葯。

段仇世輕輕將他推開,慘笑道:「華兒,我不行啦,你快去幫忙你的三師父吧!」

丹丘生和陽繼孟的拚鬥,此時也正好到了生死關頭!他以一掌抵著陽繼孟的雙掌,左手提起劍來,緩緩的向陽繼孟的咽喉刺去。陽繼孟對著明晃晃的劍尖,竟似視而不見,上半身紋絲不動。但說也奇怪,那口劍提在丹丘生手中就好像提著千斤重物似的,向前移動半分,也要用極大的氣力。

原來他們此時已是拚鬥內力,力強則勝,力弱則敗,那是絲毫也不能取巧的。丹丘生雖然只用一隻右手抵擋對方雙掌,但這隻右手,已是集中了他全身的氣力。陽繼孟第八重的修羅陰煞功何等厲害,他用於右掌的內力稍減一分,只怕未能殺掉陽繼孟,就要先斃在陽繼孟的掌下。

雙方功力恰好是八兩半斤,任何一方,只要有人幫忙,哪怕是一個小孩子,也能夠取了對方性命。

楊華呆了一呆,不知是去先幫三師父的好,還是先給二師父治傷的好。二師父傷得這樣重,只怕流血不止,那就有死無生。

段仇世嘶聲叫道:「你還不去?」楊華一咬牙根,搖搖晃晃地移動腳步。想要跑得快一些,不料欲速則不達,忽地一跤摔倒。

楊華忍痛躍起,又再前行。只見丹丘生的劍尖已堪堪指到了陽繼孟的咽喉,陽繼孟頭頸一側,劍鋒在他頸核下面划過,登時血流如注。楊華心頭大喜,只道丹丘生就可殺了這個魔頭,哪知丹丘生和陽繼孟同時大叫一聲,竟然一齊跌倒!楊華這一驚之下,跟著也跌倒了。他早已心力交疲,這一跌登時不省人事。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楊華迷迷糊糊中只覺身子發熱,漸漸醒了過來。

眼睛張開,只見兩個師父都在他的身邊。一個用掌按著他的胸膛,一個用掌抵著他的背心。原來他們正在使用殘存的真氣,輸入楊華體內,替他醫治內傷。

楊華叫道:「師父,你,你們……」丹丘生道:「別說話!」楊華眼光一瞥,只見歐陽業和洞玄子倒在地上,動也不動。稍遠處陽繼孟靠著一棵大樹,雙目緊閉,臉上血色全無,也不知是死是活?

過了一會,丹丘生方始微笑說道:「好了,華兒這條小命總算撿回來了。」笑聲中身體軟綿綿的向下彎,段仇世的情形和他完全一樣,雙手一松,突然兩個人都倒在地上。

楊華大驚說道:「師父,你怎麼啦?」一手拉丹丘生,一手拉段仇世,卻是拉不起來。

丹丘生道:「你放心,陽繼孟所受的傷決不在我之下,我若是活不成,這魔頭也是決計不能活在世上!」

楊華聽他說「你放心」,只道師父的傷並沒他想像那般嚴重,聽完之後,方始知道原來還在自己估計之上。楊華顫叫道:「不,不,師父,你、你們不、不能死!」

丹丘生笑道:「人誰無死?只要死而無憾,那就是值得了。如今沒有多少時候了,你附耳過來,我有話吩咐你。」說到後面,已是氣若遊絲。

楊華慌得六神無主,只好把耳朵湊到丹丘生口邊,聽他說道:「我身上有我畢生心血寫成的本派武學精義,我本想托你的二師父帶給本派掌門的,現在只能傳給你了。但掌門師叔是不會認你作本派弟子的,你也不必交給他們,就自己另開一派吧!還有……」

楊華正在凝神靜聽他「還有」什麼,忽覺段仇世使勁拉他,丹丘生道:「對,我忘記了你的二師父也有話要吩咐你,你先聽他說吧。」

楊華一看二師父的傷比三師父還重,當下心如刀割,彎下腰聽段仇世說話。

段仇世斷斷續續說道:「記著,要練成孟家刀法。孟元超,他,他是你的……」原來段仇世忽地想起楊牧還在世上,楊華與他遲早也會相逢。那時只怕楊華不會相信孟元超的話,仍然要把楊牧當做父親。而自己又已死了,沒有可令楊華最能相信的人作證。是以他必須在臨死之前,把秘密告訴楊華。可惜正在說到最緊要的關頭,他已是油盡燈枯。

楊華怔了一怔,問道:「孟元超是我的什麼?」

楊華問了兩次,聽不見段仇世回答,一探他的鼻息,方才知道,師父不知是什麼時候,早已斷了氣了。

楊華一驚非同小可,回過頭來,叫道:「三師父,三師父!」只見丹丘生灰白的臉上掛著笑容,但那笑容卻好像「凝固」在臉上似的,令人不禁有毛骨悚然之感。楊華驚上加驚,抱著師父用力的搖,叫道:「三師父,三師父,你不是還有話要和我說么?」忽地一股寒意直透心頭,原來丹丘生的身體竟是冷若堅冰,不知什麼時候,也已死了。

片刻之間,失掉自己兩個最親愛的人,本來已是心力交疲的楊華,哪裡還能支持得住,心中一片茫然,欲哭無淚,陡然間只覺地轉天旋,登時不省人事。

待到楊華醒來,已是第二天的早上了。陽光射入石林,把劍池映得一片金碧。池畔的野花迎風搖曳,在劍峰上棲息的鳥兒正在離巢。一切都是這麼寧靜,哪裡像是曾經沐浴過血雨腥風。

楊華定了定神,從迷糊中完全清醒過來,記起了昨日的事情,肝腸寸斷,心想:「兩位師父已經慘死,我應該讓他們早早入土為安。」

不料當他找尋師父的屍體時,不但段仇世和丹丘生兩人的屍體不見,陽繼孟、洞玄子和歐陽業這三人的屍體也是全都不見了。

楊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呆了好一會兒,心想:「難道昨晚的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場惡夢么?」

他清楚記得,二師父和三師父是倒在劍池旁邊,並排一起的;洞玄子胸口插著斷劍,倒在稍遠的地方;歐陽業是死在一塊岩石下面;陽繼孟則是靠著一棵松樹緊閉雙目的。但現在這一切都像幻景一樣,都消失了。

「難道陽繼孟還沒有死,他把屍體都搬出去了?」

但跟著再想:「三師父和我說過,陽繼孟受的傷決不在他之下,他若是活不成,這魔頭也非陪喪不可。三師父是要我安心在石林練好武功,決不會說假話來安慰我。而且,即使陽繼孟僥倖沒有死掉,要跑出石林亦已艱難,哪裡還有力氣搬走屍體?再說他搬走屍體又為的什麼?」

楊華抱著萬一的希望,大聲叫道:「二師父,三師父!」希望奇蹟出現,他的二師父和三師父還沒有死。

劍峰上的鳥兒給他嚇得展翅高飛,但石林里除了鳥聲之外,就只有他自己的回聲了。

奇蹟沒有出現,但地上一灘灘的血跡倒是給他發現了。顯然這是昨日那場惡鬥留下的血跡。有敵人的,有師父的,也有他自己所流的鮮血在內。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看遍地陽光,看了看地上的血跡,當然不是夢了!

忽然他的目光給一樣事物吸引,那是放在石台上的一本書。昨晚二師父和三師父就是把酒罈放在這個石台上喝酒的。酒罈在石台底下碎成片片,石台上卻多了一本書。他拿起來一看,正是丹丘生所寫的崆峒派武學精義,丹丘生臨死之前,說要傳給他的。

怪事接連發現,楊華心裡又有了一線希望:「三師父倘若被人所害,那個人又怎會把這本書留下來給我?這件怪事終須有水落石出之時。」再想:「但願兩位師父還在人間,但不管他們是生是死,我總不能辜負了他們的期望,辜負了他們以絕技相傳的苦心!」

有了希望,悲痛稍減些,楊華檢查身上的東西,段仇世給他的那本「孟家刀法」,也還是在他的身上,並沒遺失。

隨後兩天,楊華搜遍了整個石林,什麼人也沒有發現。石林倘若沒有熟悉地理的人做嚮導,那是不容易進來的。楊華自思:仇家之中,最熟悉石林地理的是陽繼孟,這魔頭縱然僥倖未死,最少也得養傷幾年。又即使有別的仇家能夠闖入石林,他打不過也可仗著熟悉石林的地形躲避。於是便放心在石林住下,遵守兩位師父的「遺囑」,苦練武功。

丹丘生積下的餘糧足夠他一年食用,在石林里還可以捕魚獵獸,日子完全可以過得和從前一樣。

楊華先練孟家刀法,打開了那本書,只讀了兩頁,卻又發現了一件怪事。

第一章是「總綱」,開頭寫道:「快刀要義,以我為主。以『嫩』輔『老』,以『急』輔『遲』。以靜制動,以客犯主,此為變格,亦須熟悉。靜如處子,動如脫兔。要旨仍在一個『快』字。但主客易勢,動靜得宜,必須審情度勢,不可墨守成規。」

楊華武學已有根底,讀來並不難懂。不過什麼「嫩」「老」「遲」「急」等等術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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