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回 鬼斧神工開異境 丹心俠骨創新天

楊華這才「哇」的一聲,哭得出來,哽咽問道:「是誰害了他們的。」

段仇世已知他的心思,說道:「不錯,孟元超是我的朋友,但我們之間也曾結有一點小小的梁子,雖然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為師的這口氣卻是非出不可。至於我和他結的是甚梁子,又因何要你代我比武,這些原因,暫時我不能告訴你。將來待孟元超和你比武之後,他自會告訴你的。你只須依照我的話去做。」

正當他走到一處光線黯淡的亂石叢中,浮想聯翩之際,忽覺微風颯然,突然有一個人從他背後跳出來,一抓就抓向他的琵琶骨。那人出手之後,方始喝道:「你是什麼人?」

楊華聽得莫名其妙,心想二師父起初說是要出一口氣,現在又說要完成好友的心愿,前後豈非矛盾?又為什麼我去找孟元超比武,就可以替他的好友完成心愿呢?他怎知道,段仇世說的那個死去的好友乃是他的母親,活著的好友則是他的父親。他是藉比武為名,令孟元超父子相認。

回憶飛快的一幕幕從腦海中閃過,忽聽得段仇世一聲苦笑,將他從回憶中拉了回來。段仇世苦笑說道:「你大師父的事,我慢慢會告訴你的。還有許多事情我都要告訴你。不過現在你可先得帶我去見你的師父。」

他走近石林,拾頭一看,只見頭頂一塊懸空的大石上題有「天開異境」四個硃筆紅字,書法遒勁,不知是哪一代名家所題。兩旁大石,一旁刻的是「大氣磅礴」,一邊刻的是「鬼斧神工」。望入「林」中,但見怪石嵯峨,星羅棋布,布成了恍如萬戶千門。令人既是憧憬林中的奇景,又是隱隱覺得有點可怖。

丹丘生道:「可惜我還不能將他除掉。但也幸虧他的修羅陰煞功尚未練成,我才能夠將他逐出石林。」

他沉吟片刻,終於還是步入石林。

這是詩經《柏舟》一詩中最後的一節,譯成白話詩的意思是:

段仇世笑道:「不是『大有機會』,那是一定可以取勝的。」要知丹丘生只是從武學著眼,他還沒有知道楊華是孟元超的兒子。段仇世則可以想像得到,孟元超一旦知道是他兒子和他比武之時,心情該是何等激蕩!

原來他並不是為尋幽探秘而來,他是來找尋一個人的。

果然便聽得段仇世說道:「我要你在這一年時間內,練熟孟家刀法,然後去找孟元超比武!」

中年書生沉肩縮肘,一個「怪蟒翻身」,身形半轉,就憑肩頭一沉一轉的力道把那人帶過一邊。可是他卻沒有回答那人的問話。

少年不解愁滋味。楊華對他們的說話聽得似懂非懂,不過卻也隱隱感到兩位師父都似有著滿腹牢騷。

段仇世道:「因為我在外面還有緊要事情。」一面說話,一面拿出一本殘舊的抄本,黃色的封面上寫著「孟家刀譜」四個篆字,交給楊華。楊華好生納罕,問道:「孟家的刀譜?二師父,你給我作什麼?」

「天開異境,果然名不虛傳。」書生想道:「可惜此際我卻是無心遊玩。」

回憶的最後一幕是在點蒼山,二師父不在家,大師父不知為何受了傷,和他一同住在一個姓凌的伯伯家裡養傷。那晚發生的事情,現在想起心中猶有餘怖。

那人身手也是端的敏捷,就在這危機瞬息之間,身形一飄一閃,方位立變。回過身來,竟不救招,反取攻勢。右掌向外一掛,左拳翻起,一招「羚羊掛角」,擊向敵手面門。

中年書生似乎也沒想到他這拳法變化得如此精奇,輕輕說了一個「好」字,雙手忽然貼住膝蓋。

丹丘生道:「我也不認為我有什麼過錯,錯就錯在不肯同流合污。」說到這兒,語氣已是顯得頗為憤激。

段仇世道:「道兄,我也祝你不飛則已,一飛衝天。但請恕我,我不能陪你再喝啦!」

可是這一拳看來雖然來勢狠猛,著體卻毫不疼痛。那人呆了一呆,「啊呀」一聲叫起來道:「你、你是二師父么?」原來中年書生剛才打著他那一招,乃是點蒼派的「請手式」,別的門派「請手式」只是表示禮貌,只有點蒼派的「請手式」可以用來傷人。這人在八九歲的時候,曾在點蒼門下,跟著中年書生學過入門的功夫,深奧的功夫尚未學到,「請手式」則是會的。

日居月諸,胡迭而微?

心之憂矣,如匪浣衣。

靜言思之,不能奮飛。

這少年則是歡喜非常,抱著中年書生叫道:「二師父,你怎會找到這裡來的,大師父好嗎?」

話猶未了,忽地又有勁風颯然,來自身後。段仇世反手一勾,那人一托他的肘尖,駢指如戟,便從肘底穿出點他穴道。段仇世叫道:「好個驚神指法!」沉掌一捋,雙方電光火石似的分開。楊華方在叫道:「兩位師父,你們不是,不是好……」「朋友」二字尚未說出,段仇世和那個人已是手拉著手,哈哈大笑。這人不是別個,正是楊華現在的師父丹丘生。

段仇世道:「貴派之事,外人自是不便干預。但令師叔似乎並非不明事理之人,我是否可以替你設法疏通?」

段仇世笑說道:「我當然知道。你的師父也是我的好朋友,我已經找了你們七年了!」

他不知道大師父後來怎麼樣,因為那四個人,後來他才知道是滇南四虎,把他交給一個道士,那道士抱了他就跑下山,跑了好遠好遠,他還隱隱聽得山頭上的高呼酣斗。

丹丘生愛武成癖,一見這本刀譜,不由得吃了一驚,雙眼發亮,說道:「這個孟家,是不是三河縣那家孟家?」段仇世說道:「不錯。」丹丘生瞪大了眼睛,說道:「孟家快刀,天下第一,這本刀譜,你從何處得來?」

母親沒有找到,在半路上他又給兩個人搶去了。這兩個人就是後來變成了他大師父和二師父的卜天雕與段仇世。大師父相貌兇惡,起初他很害怕,但大師父對他可比宋叔叔還好,他也就喜歡他了。他也同樣喜歡二師父,二師父除了教他武功,還會教他讀書寫字。

丹丘生斬釘截鐵地道:「段兄,你的盛情可感。但這件事情,你最好還是別要多管!」

原來這個中年書生乃是「點蒼雙煞」中的段仇世,這個少年是他的徒弟楊華。楊華所問的「大師父」,亦即是段仇世的大師兄卜天雕,則早已在七年之前死了。他死的那天也正是楊華被他們的仇家擄去那一天。

楊華不禁又是頗覺奇怪,心想,孟元超是個大英雄大豪傑,他說的話我還能不相信嗎,何勞師父吩咐?

那道士對他很兇,說他的父親是反叛朝廷的大賊。他很奇怪,父親若是「反賊」,為何沒有公差捉他,他還記得父親出殯那天,還有本縣的縣官前來送殯。那道士一路上虐待他,他幾次要跑又跑不掉。直到碰上現在的師父方始解除苦難。

段仇世緩緩說道:「是滿洲韃子的朝廷,你要知道,這不是私仇,殺害他們的仇人,都是清廷的鷹犬!」

段仇世跟著丹丘生鑽過幾個幽暗的山洞,忽見眼前豁然開朗,只見峭壁下面一個小湖,湖邊野花雜開,幽香撲鼻,峭壁上題有「劍峰」兩個隸書大字,湖邊一塊石頭上則題有「劍池」兩個較小的草書字體。劍峰上透下天光,令湖光更增瀲灧。花枝低椏,從峭壁上橫伸入湖,湖中花樹倒影和石峰的倒影構成了絕美圖畫。段仇世讚歎道:「此處果然是世外桃源,怪不得你樂而忘返了。」

丹丘生放下一重心事,繼續說道:「現在該輪到我問你了,你此來想必是為了華兒?」

一個滿面風塵的中年書生,正在緩緩走近石林的入口。形容雖有幾分憔悴,卻掩蓋不住他那精光四射的炯炯雙眸。

段仇世道:「恭喜你練成了失傳的驚神指法,又收了好徒弟。」

丹丘生說道:「正是。他收了幾個徒弟,霸佔石林,準備重開門戶,與各大名門正派爭雄。為了他的修羅陰煞功尚未練得大成,恐怕泄漏風聲,是以不但不許外人踏入石林,附近的土人,也都遭了他的毒手。」

丹丘生道:「我和你一樣,都是並不重視門戶之見的。但我的師叔、師兄、師弟可就不是這樣了。華兒是我的徒弟,也是你的徒弟,又是楊牧的兒子,他身兼三派武功,即使我未曾被逐出本門,收他為徒,也是犯忌。他若然把我的遺書拿去送給掌門師叔,只怕還會連累他呢。」

段仇世道:「下手害你大師父的滇南四虎,一個個都已給我殺掉了,害你母親的仇人,你母親在臨死之前,也已親手報仇了。但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仇人。」

段仇世讚歎道:「如此交情,真可說是生死不渝了。」

那人的手指剛剛觸到他的肩頭,就給他用上乘武學中的「卸」字訣化解了攻來的力道,一抓抓空,不覺大吃一驚,情知遇上高手,忙再問道:「你究竟是誰?你不說,可休怪我不客氣了!」

丹丘生是個武學大行家,哈哈笑道:「這法子當真不錯。這叫做出其不意,攻其無備。最後三招,你突然使出他的家傳刀法,他一定錯愕不已。高手拚鬥,他心神一分,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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