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九回 彈鋏狂歌

繆長風繼續說道:「但我卻不想你和我一起死掉,我要設法讓你活下去。你還有元超,他、他……」說至此處,也不知哪裡來的氣力,突然一個翻身,把雲紫蘿壓得不能動彈,伸出手指,點她脅下麻穴,說道:「雲妹,請恕我的無禮,我必須解開你的衣裳,才能替你吮吸毒血!」

北宮望定睛一瞧,看見只有繆長風一個人,心神稍定,陡地喝道:「繆長風,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喝聲中雙方同時撲起。

北宮望身為御林軍的統領,劍術上確是有非凡的造詣,他身形疾起,劍光如練,急刺繆長風胸口的璇璣穴,小腹的歸藏穴,脅下的愈氣穴,這一招三式又狠又快,正是他生平得意的殺手絕招,只要給他刺著一處,繆長風不死也得重傷。

只聽得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宛如繁弦急奏,繆長風以一招「龍躍深淵」,長劍化一道銀虹,疾揮過去,化解了他這一招三式。兩人在半空中幾乎是肩擦著肩交叉穿過,落下地來,雙方都沒受傷。

雷霆疾發的一招過後,雙方忽地都是不約而同的靜止下來,大家對立凝視,動也不動。這是因為雙方劍術都已到了上乘境界,一擊不中,便須再覓良機,誰也不敢率先輕舉妄動。

過了一會,北宮望在繆長風瞪視之下,先自發慌,心裡想道:「黃老頭不知是否逃出性命,要是對方的劉抗他們搶先來到這裡,那我可是插翅難逃了。」但彼此功力悉敵,誰要是膽怯先逃,結果還是十九逃不掉的。北宮望是個武學的大行家,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他既然害怕對方的援兵先到,那就唯有速戰速決了。

有之內而形之外,繆長風緊緊的盯著北宮望,觀其眸子,看出他的內心已在焦躁不安,登時一聲長嘯,劍訣一領,立即發動攻勢。北宮望橫劍截擊,一招「金針度線」,斜刺對手胸膛,明是反攻,暗藏走勢,繆長風身隨劍走,劍隨臂揚,劍尖上吐出碧瑩瑩的寒光,疾如掣電,不架敵招,反截敵腕。北宮望一甩肩頭,霍然一旋身,劍招倏變,橫空削出,既護門戶,兼而避招進招,確是攻守兼備的高明應法。哪知繆長風的劍術端的是虛實莫測,手腕一翻,長劍挑起,一招「春雲乍展」,已是從北宮望意想不到的方位刺來。北宮望騰身躍起,倒掠出去,饒是他應變得快,「嗤」的一聲響過,衣袖亦已給繆長風的劍鋒割去了一幅。

劉抗大吃一驚,與武端兄妹不約而同地叫道:「你、你說什麼?」

劇斗中北宮望喝道:「撤劍!」長劍當作大刀來使,猛地拍下。繆長風一聲冷笑,也是喝道:「撤劍!」劍招後發先至,說時遲,那時快,已是指到了北宮望的脈門。北宮望五指一松,左掌劈下,掌風劍影之中,雙方倏地分開,北宮望的左肩鮮血淋灑,繆長風的胸部印著一個手印,噹噹兩聲,雙劍同時墜地。

原來北宮望不耐久戰,是以特地使出險招的。雙方都不愧是武學的高手,在那性命俄頃的霎那,各以短招擊著對方,在間不容髮之際,立即縱開,這才不至同歸於盡。

北宮望肩頭著了一劍,傷得不輕,繆長風胸部也給他打了一掌,饒是他有護體神功,亦已大傷元氣。這一下兩敗俱傷,還是誰也沒有佔到便宜。

北宮望道:「繆長風,我勝不了你,諒你也勝不了我,不如今日就此作罷,三年之後,你再找我比武如何。」

繆長風冷冷說道:「今日事今日了,誰耐煩等你三年?」心裡想道:「不錯,我若是愛惜自己的性命,就該罷手。但我若放他走了,有何面目對小金川的義軍弟兄?」

北宮望雙眼火紅,好像就要噴出火來,陡地大喝道:「好吧,那麼今日咱們是不死不散啦!」腳尖一挑,把跌落地上的長劍挑起,但他還未來得及接到手中,卻給繆長風一記劈空掌又把他的長劍震落了。

北宮望喝道:「好,我就與你比比拳腳功夫!」大喝聲中,飛身猛撲,雙拳齊出。繆長風道:「來得好!」若不經意的輕飄飄一掌拍去,拳掌相交,北宮望一聲大叫,水牛般粗壯的身體給繆長風的掌力震得拋了起來,在半空中一個鷂子翻身,倒縱出三丈開外。繆長風給他的羅漢神拳猛力一撞,也是不由得悶哼一聲,倒躍三步,身形搖晃!

原來繆長風練的是「太清氣功」,在內功中屬於「王道」,擅能以柔克剛。他這一掌看來似是毫不著力,其實已是蘊藏了他畢生苦練的武學精華。

北宮望的羅漢神拳也是必須有極深厚的內功基礎才能施展的拳術,不過他練的內功卻是「霸道」非常,和繆長風的內功路子恰好相反。

武學中雖有柔能克剛之說,但若是功力悉敵的雙方,也還不是輕易便可取勝的。北宮望的內功略遜於繆長風,外功則已練到差不多登峰造極的地步,勝過繆長風不止一籌,是以雙方各以全力相搏,結果還是打成平手,繆長風略略佔先。

北宮望叫道:「繆長風,你的太清氣功果然名不虛傳,卻也未必就能勝我……」原來他還是想與繆長風罷手言和。

(全書完)

兩人越打越快,石走砂飛,圈子越展越大,周圍的樹木也給他們的掌風震得枝葉搖落,籟籟作響。羅漢拳本是脫胎於少林拳的一種常見拳法,鐵琵琶手也並不難學,可是在北宮望手中施展出來,威力卻煞是驚人。他拳掌兼施,把兩種常見的武功配合起來,循環反覆,變化無窮,饒是繆長風這麼高深的武學造詣,對他也是不敢有絲毫大意。心裡想道:「怪不得武定方當年死在他的手下,他的武功確實是達到了舉手投足都能制人死命的境界了。」

繆長風固然不敢大意,北宮望也是不由得不暗暗吃驚。

繆長風的掌法剛好和北宮望相反,變化不複雜,威勢也不驚人。不論對方是拳來也好,掌來也好,拳掌齊來也好,他都是以左掌護身,以右掌橫直迎擊,出掌也沒帶起風聲,每一掌都似是輕飄飄的便拍出去,但一股柔和的力道,卻是堅韌非常。北宮望掌挾勁風,狂攻猛撲,竟似遇到一道無形的牆壁,攻他不破。

「要從平淡中見功夫!」這正是武學的最高境界,繆長風或許尚未能夠達到這個最高境界,亦已是相去不遠了。

繆長風不知道戰場的形勢,北宮望卻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官軍業已全軍覆沒,按情理而論,除非沒有人來,若有人來,十居八九,自必是敵方的人了。

繆長風感覺到北宮望的掌力有如排山倒海而來,應付得雖然更為吃力,心裡卻是暗暗歡喜。兵法有雲「一鼓作氣,再鼓而衰,三鼓而竭。」(曹劌論戰)兵法如此,武學的道理也是一樣。高手搏鬥,總得留有餘力以防不測,若然氣力用盡,仍是強攻不下,那就難免要變成強弩之末了。

北宮望吃了一驚,他是個武學大行家,一覺不妙,便知已是受了對方內功的剋制。心裡想道:「久戰下去,只怕我是難免要吃虧了。」當下一咬牙根,攻如雷霆疾發,催動掌力,一招比一招猛烈!

武端手裡提著一顆人頭,兄妹二人還沒看見躺在地上給茅草遮住的雲紫蘿,他們一見繆長風,喜出望外的便即叫道:「繆師叔,原來是你重傷了北宮望,我們已經殺了他,你瞧,這是他的首級!咦,繆師叔你怎麼啦,你、你也受了傷么?」

北宮望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他是迫於形勢,不得不然。意圖以金剛猛撲的打法,在自己未曾氣衰力竭之前,把繆長風擊倒。

繆長風沉著應付,見招拆招,見式解式。北宮望的強攻,固然是猛烈異常,有如雷霆疾發;他的防守也是守得無懈可擊,儼如江海凝光。

雲紫蘿吸了幾十口毒血,到了最後,繆長風傷口流出來的血已是一片鮮紅,吸到口中,也沒那股腐臭的腥味了。雲紫蘿放下心上一塊石頭,用最後一點氣力,替他敷上了金創葯,紮好傷口,長長的吁了口氣。

北宮望「哇」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喝道:「繆長風,我與你拼了!」雙手箕張,和身撲去。這是市井流氓的打法,哪裡還有武學名家的風度?

但北宮望使用了這種打法,繆長風卻是不能不和他硬拼了。雙掌相交,發出郁雷似的聲響,雙方突然都好像變成了僵硬的石像,手掌膠著,誰也不能移動分毫。說也奇怪,北宮望的掌力非但沒有因業已受傷而減弱,反而大大增強了。

繆長風心裡在叫:「但你還有元超,我卻是無牽無掛!」

「天魔解體大法」是一種十分怪異的邪派內功,在自傷身體的刺激之下,潛力可以盡數發揮,比平常最少可增一倍!但使用這種邪派內功,最傷元氣,劇斗過後,不死也得大病一場。北宮望這是下了決心和他同歸於盡了。

北宮望的內力有如狂濤駭浪般的湧來,一個浪頭高過一個浪頭。過了一會,繆長風頭上冒出熱騰騰的白氣,只覺地轉天旋,眼前好似有無數金星飛舞!

劉抗跟著來到,他的眼利,發現了雲紫蘿。但以為他們只是受傷,叫道:「哦,你和雲女俠都在這兒!受的傷緊要嗎?元超也是在小金川養傷,我和你們一起去見他吧!」

繆長風使出僅存的一點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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