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回 白衣老者

繆長風道:「這倒不是。不過有些朋友出於善意的關心咱們的事情卻是有的。」

林無雙一時想不起來,牟宗濤的黨羽更是面面相覷,誰也不知「東海散人」究是什麼來歷?

林無雙道:「雲姐姐,你可是還有什麼話要說么?」

雲紫蘿是要和繆長風去接自己的兒子的,說的自是真話。但林無雙聽來,卻是別有用心了。她只道這是屬於雲紫蘿與繆長風之間的私人事情,當然也就不便多問了。

白衣老者道:「好了,現在沒我的事了。無雙,你是掌門,如今是應該由你來清理門戶了。」

納蘭容若看了大為感動,於是也寫了兩闋「金縷曲」給顧梁汾。

繆長風沉吟半晌,一時間不知怎樣措辭才好。最後說道:「紫蘿,你喜歡讀『飲水詞』么?」

就在此時,火雲峒主那柄明晃晃的劍尖也正要刺到他的頸窩,鐵砂掌和分筋錯骨手可以用內功反震,但練成多好的內功,也還是血肉之軀,血肉之軀如何能夠抵敵刀劍?是以眾人雖然都已知道這個白衣老者武功非比尋常,在這驚險絕倫的霎那之間,也還是有不少人禁不住叫出聲來!

石衛說道:「不錯,包毅這廝大概是趁著剛才混亂的時候,已經悄悄溜走了。」

雲紫蘿道:「那你在嘆息什麼?」

暗室中林無雙看不到雲紫蘿面上的神情,但卻知道她這一番說話,的確是從內心發出來的,她禁不住面紅耳熱,心裡問雲紫蘿一句:「那麼你呢?」但這句話卻是不便說出口來。

這個朋友名叫吳漢槎,是當時有名的江南才子(籍貫江蘇吳江),和顧梁汾及納蘭的交情都很好。順治丁酉年,吳漢槎考中舉人,但不幸得很,這場考試,由於主考官有舞弊的事情發生,鬧成大獄。吳漢槎雖然是憑真才實學考中的,也受牽連,被判充軍寧古塔。

白衣老者嘆了口氣,說道:「論理他是死有餘辜,但念在牟家只此一子,他爺爺是我的恩師,他爹爹與我情逾手足,我想請掌門人看我的面上,饒他一命,讓我帶他回去,嚴加管教。」

雲紫蘿接著又是微微一笑,說道:「無雙,你不做掌門也好。」

林無雙道:「你說的只是指包毅吧?」

她們兩人分手之後,繆長風與雲紫蘿走了一程,忽地輕輕嘆了口氣。

儘管林無雙早已把雲紫蘿當作親姐姐一般,但聽她提起了孟元超,還是不禁有一股好像「剪不斷,理還亂」的感覺。她面上一紅,說道:「孟大哥也曾和我說過,你忍受了許多常人難以忍受的折磨,我更是佩服你的勇氣。」

石衛說道:「但對於一些口裡說的一套,做的又是一套的人,甚至是裝作糊塗,實際卻是暗藏的內奸,恐怕還是要查究的吧?」

少女的心靈是最敏感的,何況她們有著相同的戀人?相同的戀人像是一根線,把她們兩顆心連在一起。林無雙一聽得雲紫蘿這樣說,便知道她想要說的是什麼了。

林無雙笑道:「你別贊我,這個掌門人我已決意不再做了。」

這封信是牟宗濤給北宮望報功的,不但把他如何進行篡奪扶桑派掌門一事的經過詳細陳明,還替北宮望出謀劃策,叫他將林無雙囚禁起來,以備在必要時可作勒索之用。雖然信中所寫的也沒有什麼新鮮的內容,但他的陰謀已是由他親筆所寫的函件揭露無遺了。

原來納蘭容若寫的這首「金縷曲」有個故事,他這首詞是贈給好友顧梁汾的,但詞中的「蛾眉謠諑,古今同忌」說的卻是另一個朋友的事。

林無雙的劍尖還在指著牟宗濤的咽喉,牟宗濤低下頭來,閉目待死。

林無雙正在為著如何處置牟宗濤感到為難,聽了這話,大喜說道:「師叔願意任勞,這正是最好不過。但願他在師叔管教之下,能夠洗心革面,重新做個好人。」

牟宗濤面上一陣青,一陣紅,忽地喝道:「今日之事只有拼個你死我活,大伙兒一齊上吧!」

其中之一就是繆長風剛才所念那首,詞中的「峨眉謠諑,古今同忌」指的就是那個「科場舞弊案」吳漢槎所受的冤枉事了。他在另一首「金縷曲」的結尾說:「絕塞生還吳季子,算眼前此外皆閑事。知吾者,梁汾耳。」表示他和顧梁汾一樣,目前所要致力的目標,就是要把吳漢槎救回來。後來他等到一個適當的機會,求他父親援手。納蘭明珠出了點力,朋友們大家再湊了點錢,終於把吳漢槎贖回來,時人稱顧梁汾那兩闋金縷曲為「贖命詞」。又有個名叫顧忠的寫詩記其事道:「金蘭倘使無良友,關塞終當老健兒。」讚美了顧梁汾、納蘭容若和吳漢槎的友情。

林無雙送他們一直送到山下,雲紫蘿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無雙,你回去吧。早點把你這掌門人應該交代的事情交代清楚,你也應該到小金川去啦。」

白衣老者回過頭來,冷笑說道:「虧你是一峒之主,在背後暗算人家,羞也不羞?不過我還是看在你是一峒之主的份上,給你幾分面子,由你去吧!」說話之間,已是把長劍奪了過來,隨手一抖,長劍斷為兩段。

白衣老者嘆道:「宗濤,你好生令我失望。你自小聰明,我只道你能成大器,哪知你今日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唉,這也是我沒有防微杜漸之故。你知不知道,你回到中原之後,我也跟著來了。我曾經在暗中觀察你的行為,初時見你結交俠義道的朋友,又曾為本派正門風,逐敗類,清洗了甘為清廷鷹爪的宗神龍,這些行為都令我為你高興。不料你為了一己的名利,日漸倒行逆施,終於變成了和宗神龍一樣。在這期間,我也曾好幾次暗中出手,向你警告,你卻仍然執迷不悟。我念在你的祖父你的父親對我的好處,不願你身敗名裂,一直盼你自知悔改,這才遲至今天,實在迫於無奈,才不能不這樣處置你的。我要把你帶回飛魚島去,你有什麼話說么?」

不過,雖然昨晚說過,但她此際再說一遍,卻又有了更深一層的含義。第一,她是當著繆長風的面和林無雙說的,等於是公開承認了他們兩人的親密關係。第二,她在臨行分手之際,再叮囑一遍,不啻是向林無雙暗示,她和孟元超今後只能是朋友的關係,而且是要林無雙替她向孟元超表白心跡了。

他在太傅府中,想起好友在邊塞之地受盡寒苦,於是就寫了兩首金縷曲寄去給他。這是中國文學史上非常出名的兩首詞,被認為足可以比美李陵與蘇武的「河梁生別詩」並向秀懷念嵇康的「思舊賦」的。在此不妨一併錄下,以供欣賞。第一首道:

牟宗濤面色蒼白如紙,顫聲說道:「小侄不知是師叔大駕光臨,有失迎迓,還望師叔恕罪。」

白衣老者哼了一聲,說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宗濤,你若不知洗心革面,宗神龍今日的結局就是你的下場。」說罷,就帶了牟宗濤走了。

第二首道:

寒暄已畢,白衣老者指著地上的宗神龍說道:「牟宗濤,你不是說要你的掌門師妹把宗神龍抓來,才能作為人證嗎?如今我不但替她找來了人證,物證也有了!好啦,你們現在可以對質啦!」說罷中指在宗神龍的身上一彈,解開了他的啞穴。但麻穴還未解開,宗神龍仍然彈動不得。

心念未已,人叢中忽地有兩個人失聲叫道:「東海散人!」這兩個是牟宗濤從東海請來的兩個島主,他們看出了這白衣老者來歷之後,慌慌張張的也跟在火雲峒主的後面走了。

林無雙暗暗為他們歡喜,內心深處,也在為自己歡喜,當下笑道:「雲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把這口信捎到。」

雲紫蘿滿懷歡暢,說道:「不錯,但求心之所安,縱然謠諑紛紜,那又算得了什麼?」

雲紫蘿苦笑道:「蛾眉謠諑,古今同忌。怪不得你會想起這首詞。」

林無雙道:「好,他既然走了,從今之後,他也就不再是扶桑派的弟子了。今後他倘若不是胡作非為,咱們也不必理他,若有危害本派的事情,咱們再對付他吧。」

此際繆長風和雲紫蘿談起這個故事,談起納蘭的那首金縷曲「篤於朋友之情」,不言而喻,已是回答了雲紫蘿的問題。他的言外之意即是說:「你可以一片苦心,為了成全朋友,難道我就不能夠嗎?」

果然便聽得雲紫蘿說道:「清廷正在調兵遣將,準備大舉進攻小金川,你若能夠抽出身來到小金川去和孟元超共同患難,那就比在這裡做掌門人更有意思了!」

林無雙道:「爹爹曾和我說過,說是和方師叔已有三十年未通音訊,十分挂念。想不到今日有幸,我們做晚輩的能夠見得到你老人家。我想本門的前輩,除了你老人家,恐怕也沒有誰能有這樣神通了。」

第三個人呼的一掌朝他背心劈下,白衣老者正在應付正面攻來的敵人,當下頭也不回,揮袖向後一拂,這個人的虎口給他拂個正著,火辣辣的作痛,大吃一驚,連忙倒縱開去。這個人正是剛才向石衛挑戰的那個喬海鵬。

喬海鵬不由得大為氣餒,這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從前自己自負掌力剛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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