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回 假冒同行

只見「快活張」的「臉皮」給孟元超撕個稀爛,一塊塊的掉下來。原來他外表這層假臉皮是用蠟做的,化裝得當真是維妙維肖,與快活張的面貌完全一樣。假臉皮撕破,露出本來面目,卻原來是個麻子。

戴謨大為驚奇,問道:「孟大俠,你怎麼知道他是假的?」

孟元超道:「五天之前,我才見過快活張!」

戴謨道:「五天之前,那不正是崔老闆煤炭行出事的那一天嗎?」

孟元超道:「不錯,崔香主的煤炭行被封,我去看熱鬧,在附近的一條橫街碰上快活張的。他還和我約好了那天中午,就到你這裡找宋騰霄的呢!」

戴謨詫道:「那何以你們不來,我也是今天下午才見著快活張的。」

歐陽堅道:「此刻大隊的公差大概已經進入戴家了,我看他一定會來。」

「快活張說好了到我的客棧來的,不料過了午時,仍未見他來到,店主人出去打聽,這才知道內城之門已經關閉,聽說京城裡正在大舉搜查,快活張大概是出不來了。他回來的時候,再一留神,在他客棧的附近,亦已發現了不少公門的暗探,這些暗探,有許多他是認識的。」

「到了晚上,風聲更緊,他從一個在九門提督官衙里做暗探的朋友口中,聽到了兩個消息,一個是快活張的那個丐幫朋友已經給御林軍抓去;一個是提督衙門接到御林軍統領的咨文,要九門提督協助,搜查一個名叫孟元超的人。」

「店主人叫我連夜離開北京,待到風聲稍微平靜再回來。他答應明天城門一開,就來你這兒為我報訊。我不願意連累他,既然他又肯為我報訊,我只好暫且離開,到三河縣去避避風頭,順便訪友了。」

戴謨說道:「可是你那位店主朋友也沒有來過這裡呀!」

孟元超道:「今天我們進城的候,從大前門經過,我發現那間小客棧也貼上了衙門的封條,敢情是這位朋友也給抓去了!唉,我不想連累他,終於還是連累了他。」

戴謨笑道:「這麼說你早已知道牟宗濤與北望宮勾結的陰謀的了?可笑我剛才還當作你不知道,你一來我就告訴你呢。」

孟元超說道:「本來我也早應該和你說的,但剛剛聽你說了京師近日的情形,接二連三的就出了許多意外事情,到我想說之時,這廝已是來了。我不僅知道牟宗濤的陰謀,我還與快活張約好了到總管府去揭發他的呢。」

戴謨笑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你疑心這個假快活張。你給他裹傷的時候,如果他是真快活張,就該說起這件事情。」

孟元超道:「這廝不只一個破綻,他的輕功和快活張也是不能相比。起初我還以為是他因為受了傷,所以輕功才這樣不濟的。後來一想,他是手臂上受傷,傷也不算很重,若是真的快活張,豈可在屋頂行走,也會踏碎瓦片。所以我才用言語套他,故意隱瞞五天之前才見過快活張的事情,果然一套就套出他的又一個破綻來了。」

那人聽了,好生後悔,心裡想道:「我只道輕功與快活張相差不遠,踏碎的屋瓦也不過是一塊而已,裂開少許發出的聲響也很輕微,哪知還是給孟元超一聽了出來。早知如此,我該把那枝袖箭插進大腿才是。」不過,如果他是腿上受傷,雖然能夠掩飾輕功方面的破綻,但卻又怎能竄高縱低,從屋頂上跳下來?所以這個破綻是註定了不免要破露的。

繆長風走過來端詳這個人,心想道:「這個人我好似是在哪裡見過似的?」又想:「怪不得孟元超那天聽了陳光世告訴他的那些秘密,並不怎樣驚訝,原來他早已從快活張口中知道。」原來孟元超是個不喜歡多說閑話的人,快活張與繆長風並非相識,是以他一直沒有和他談及快活張。

戴謨明白了前因後果,說道:「這廝冒充得也真像,改容易貌之術維妙維肖那也罷了,奇怪的是他說話的聲音也和快活張完全一樣!哼,你到底是什麼人,還不快說實話!」

繆長風忽道:「叫他用本來的鄉音說話!他是山西大同府的人。」

那人知道已是瞞騙不過,只好說道:「我名叫李同川,人家都叫我李麻子。」果然是山西大同府的口音。

繆長風道:「你還有一個綽號叫做李穿洞是不是?」

李麻子苦笑道:「繆大爺,你都已知道也不能瞞你了。不錯,我雖然是冒充快活張,但與快活張也是同行,善於穿牆打洞。」

孟元超早已有了主意,說道:「李麻子,你願不願意幫我們一個忙?」

繆長風笑道:「我不但知道他,還親眼見過他的神偷本領。十年前在高城的儀醪樓上,幫一個唱彈詞的姑娘拉胡琴的那個人是不是你?」

孟元超作了個揖,說道:「我們在戴家作客,不料鷹爪找上門來,沒奈何只好到貴鏢局避難。請韓總鏢頭恕我們莽撞之罪。」

繆長風道:「你也很不錯了,縱然比不上快活張,依我看來大概也可稱作天下第二神偷了。」繆長風這一說倒是個正著,原來李麻子在小偷這一行中,的確是被人稱為天下第二神偷的。

繆長風接著道:「那天在儀醪樓上,有個富商宴客,召來那個唱彈詞的姑娘助慶,他在旁邊拉胡琴,唱完走了。到結帳之時,那個富商竟然掏不出銀票結帳。滿座客人大驚之下,這才發現不僅是那富商給偷了銀票,他們身上貴重的東西也都給偷去了。」

「後來我向江湖朋友打聽,才知道這個李穿洞是一個在西北極有名氣的小偷,公差緝拿得緊,逃到山東來的。那位朋友還說,這個李穿洞還有一樣絕技,最擅長學別人的口音,能說任何一種方言。據說有一次他學一個人的口音,那個人有事出門,和妻子說好了三天之後才回的,他學那個人的口音,和別人打賭,說是可以騙得那個人的妻子當他是丈夫,果然騙得那妻子開門。」

戴謨說道:「李麻子,你和快活張是同行,就該彼此敬重才是。為何要冒充快活張來這裡騙我們。」

李麻子道:「是呀,確是沒有料到。」

李麻子道:「小人不敢隱瞞,我,我,我是因為給公差緝拿得緊,有一個朋友在御林軍統領手下當差,他說統領大人知道你本事,想要用你,你到了統領府,不但任何公差不敢動你分毫,還有天大的榮華富貴享受,你願不願意。也是小人一時糊塗,聽說有這樣『好』的事情,我,我就一口答應啦!」

戴謨說道:「韓總鏢頭,我給你引見幾位朋友,這位是繆長風繆大俠,這位是小金川來的孟元超孟大俠,這位是天理會的副舵主、江海天江大俠的高足、李光夏李少俠!」

李麻子垂頭說道:「是我。」

戴謨道:「你既然是北宮望差遣來的,何以又肯把他和牟宗濤的陰謀告訴我們?」要知快活張那晚在統領府中偷聽了北宮望的秘密,當場給牟宗濤發現,李麻子是北宮望的心腹,知道此事不足為奇,但他肯把快活張打聽到的秘密在戴謨與厲南星面前和盤托出,戴謨卻是不免感到有點奇怪了。

孟元超已是隱隱猜到他們的陰謀,說道:「是北宮望教你用這個手段騙取我們相信的是不是?你實話實說,我不怪你。」

孟元超詫道:「繆兄,原來你知道他?」

戴謨說道:「北宮望不怕我們知道了這個秘密傳揚出去?」

李麻子變了面色,訥訥說道:「這個、這個,北宮望是什麼用意,我,我可就莫測高深了。」

孟元超陡地虎目圓睜,說道,「李麻子,我們有心成你一條生路,你卻不肯實話實說,休怪我要不客氣了!」

李麻子顫聲說道:「小的委實不知道,北宮望真的沒有告訴我。不過——」

戴謨道:「不過怎樣?」

李麻子道:「不過據小人的猜想,北宮望大概以為你們縱然知道這個秘密,亦是沒有機會傳揚開去。」

戴謨恍然大悟,說道:「哦,我明白了,西門灼、歐陽堅他們是不是你引來的?」

李麻子滿面通紅,看得出他又是羞慚,又是害怕,想說又不敢說,孟元超早已猜著了幾分,冷冷道:「你說實話,我就饒你,否則,嘿嘿,我也不要你的性命,只要你受三十六種酷刑。」說罷,輕輕在李麻子背心一拍,李麻子只覺渾身就似受針刺一般,又似體中有無數小蛇,亂竄亂嚙,痛苦難當,嚇得連忙說道,「我說,我說。孟爺,求你先給我減刑。」孟元超在他身上相應的穴道再拍一拍,給他止了痛楚,說道:「一句話都不許隱瞞,否則我還有更厲害的手段讓你嘗嘗滋味!」

戴謨冷笑說道:「北宮望可沒想到他派來的人卻給我們打得像喪家之犬的卷了尾巴逃回去。好,很好,你肯說實話,我不怪你。」

孟元超卻知道李麻子尚未說出全部實情,心想對付這樣的人,須得恩威並用才行。當下和顏悅色地問他道:「北宮望和你大概也沒料到我今晚恰巧在戴家吧?」

戴謨恍然大悟,說道:「哦,原來他們是雙管齊下之策,派人圍攻不成,也可以迫使我們躲入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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