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回 神偷窺秘

一抹斜陽,半山落照;蕭條景物,落寞心情。在傍著北芒山的官道上,宋騰霄也和繆長風一樣,默默前行。不同的只是一個向南,一個向北,一個是隻影孤身,一個有如花作伴。

武士賠笑道:「我只是循例進來看看,不會東翻西抄的。」心裡想道:「廚房裡沒有什麼地方可供躲藏,又是這麼悶熱,料想賊人也不會躲在裡面。」

快活張道:「北宮望即使碰上我也決不會認得我。不過我今天倒是碰上了一位朋友。」

李光夏和林道軒約好,至遲三個月就可以回來,不料一去去了半年,竟是毫無消息。林道軒曾派人打聽,匿藏在保定城中的會員,誰也沒有見過他。不過從間接得到一個風聲,算日子正是李光夏應該抵達保定的時候,北京來了幾個大內高手,搜捕天理會的餘黨,據說城中天理會的人沒有捉,卻捉了一個外來的欽犯。林道軒疑心這個欽犯就是他的師弟李光夏。

宋騰霄道:「我是今天剛到的,想找從前震遠鏢局的少鏢頭戴謨,尚未曾打聽到他的住址。」

就在西門灼來到的時候,那兩條靈獒中的毒開始發作,在地上打了兩個滾,突然又狂嗥起來,再次向快活張藏匿之處撲去。

西門灼一面跑一面向四下發出劈空掌,此時見靈獒追入花樹叢中,他也跟著改了方向,叫道:「賊人躲在假山梅林裡面,你們快來搜查!」

大廚師皺眉道:「什麼事情吵吵嚷嚷,我做菜的時候最怕人吵。你出去看看。」

快活張早有準備,心裡想道:「拖得一時,就是一時。」把手一揚,擲出兩個肉饅頭。

呂思美雙頰微紅,啐道:「宋師哥,你好壞,我不說!」宋騰霄笑道:「你不說我也明白。」要知呂思美的父親生前本來有意將她許配孟元超的,如今孟元超有了意中人,呂思美當然是如釋重負了。

進來搜查的那武士是個急性子,一踏進院子就嚷道:「你們這裡有沒有生面人來過?」

呂思美道:「泰山之會已經散了,他行蹤無定,怎知到哪裡找他?」

宋騰霄道:「咱們到北京找他。」

呂思美詫道:「你怎麼知道他在北京呢?」

通衢大道,不便施展輕功,但好在那幾個炭夫,背著煤簍,走得不快,他們雖然發覺得遲,追了一會,漸漸也追上了。

快活張道:「我今天的活都未乾完,對不住,可是不能陪你。」

尉遲炯道:「江大俠把他徒弟的事情托我,我若不早日探出李光夏的消息,心中實是難安。快活張高來高去的本領天下無雙,崔老闆你大可以放心,我和他一同去,料想不至於出甚岔子。」

原來這位居停主人姓崔,乃是北京東城一間煤炭行的老闆。

快活張又驚又喜,心道:「奇怪,難道當真是老天爺保佑么?」

呂思美瞿然一省,說道:「是呀,咱們若是在客店投宿,碰到盤查,可是不便!如何是好?」

宋騰霄笑道:「我早已想到一個人了,這個人可以做咱們的居停主人。」

呂思美道:「這人是誰?」

北宮望又是微微一笑,說道:「那麼我來會你,你是大感意外了?」

呂思美眉頭一皺,說道:「又是和震遠鏢局有關係的人,咱們可是剛剛和韓威武結了梁子的呢。」

宋騰霄道:「你不用擔心,戴均當年之所以離開震遠鏢局,就是因為給韓威武的父親將他擠掉的。如今戴均和韓威武的父親都已死了,韓威武接任了總鏢頭,戴均的兒子戴謨和震遠鏢局早已沒有往來。不過我沒有想到會來北京,在小金川之時,蕭大哥和我說起戴謨這個人,我卻沒有問他地址。入京之後,還要向人打聽打聽呢。」

呂思美道:「不怕碰上震遠鏢局的人么?」

那個髯須如戟的漢子卻是關東馬賊出身,如今名震江湖的尉遲炯。

一個武士叫道:「賊人從那邊跑出去了!」西門灼喝道:「你們還不快追!」快活張偷偷的從假山石後伸出頭來,他是練有夜眼的,隱隱可以看見一條影子正在越過圍牆。

快活張本來想要離開,聽他這麼一說,不由得又是好奇心起,「那位貴客不知是誰,我倒要看個明白了。」

天安門城樓下面是白玉石的「須彌座」,連接著一座三丈多高的大磚台,磚台上有重檐的大殿,橫九檻,菱花窗門三十六扇。樓頂覆蓋著金黃色的琉璃瓦。前面臨「外金水河」,河上有七座玉帶形曲折多姿的橋,統稱「外金水橋」,門前有渾圓挺秀的華表各一,還有一對威武雄厚的大石獅子。繞著外金水橋,有雕花的白石欄干環列。

計議已定,三更時分,他們便即按照計畫進行。

皇宮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以前的人,也只有在經過天安門時,才可以望一望它。長住北京的人,每次經過天安門廣場也不禁要駐足遙觀。何況是初到北京的宋騰霄和呂思美,更不免要為天安門前的景物所吸引了。

北宮望哈哈大笑,打開房門,出來迎接,說道:「牟兄果是信人,幸會幸會。」

「你別誤會,我是說雲紫蘿和孟大哥。他們兩人不知有過多少次海誓山盟,經過多少折磨苦難,我正以為他們現在可以苦盡甘來,破鏡重圓,誰知他們又各自有了意中人了。」

宋騰霄道:「小師妹,小心!別沾上煤灰,弄污衣裳!」

宋騰霄怒道:「你這個人怎的這樣不小心?」呂思美說道:「師哥,他們彎著腰走路,也怪不得他們。何必和苦人兒生氣?」

呂思美是怕宋騰霄和炭夫生氣,所以才把責任推到自己頭上。但在她心裡可是有點暗暗奇怪,原來她剛才聽得炭夫吆喝之時,已經是小心閃躲的了,但是還給他碰上,她是練過穿花繞樹的身法的,竟然閃躲不開,可見那人是有心碰撞她的,而且必定是練過武功的才能有那樣靈敏的身法。不過她怕宋騰霄鬧出事來,是以不敢說出心中的疑竇。

快活張到過這個地方,他是以炭夫的身份送煤球去的,當然不便打聽消息,不過卻大致摸熟了進出的道路。做偷兒的人,要做大案,偷的不是普通人家,第一步準備功夫,就是要摸熟這家人家的地形和進出道路。這在小偷這一行中,有個術語,名叫「踩道」。現在快活張的這步準備功夫是已經做到了。

呂思美道:「師哥,你怎麼啦?」

尉遲炯笑道:「你的鬼門道真多,但御林軍統領府所在的街道,竟有這樣一間特別的酒店,倒是稀奇。」

宋騰霄道:「不過京師重地,不比別的地方,咱們可得分外當心才行呢!」

心念未已,忽見一條人影翩如飛鳥的落在樓頭,說道:「牟宗濤特來拜會統領大人,勞大人久候了。」

呂思美道:「哪有這樣厲害的偷兒?」

宋騰霄道:「孟大哥這次離開小金川,是奉命聯絡各方豪傑的,對不對?」

楊牧當然不知道這許多複雜的關係,但他是個聰明人,卻已隱隱猜想得到是正統領與副統領之間失和,北宮望是正統領,在他的想法,攀上北宮望的關係自是要比依附石朝璣好得多,是以一聽得北宮望有意收羅他作心腹,便即大喜過望,滿口應承。

武士們逐屋搜查,一時間還未能進入內院,快活張偷偷跟在那小廝後面,彎彎曲曲的走過幾道迴廊,小廝走進一座樓房。

北宮望道:「現在已是三更時分,那位貴客恐怕就要來了。」

呂思美正自遲疑,忽見向東面走的那個人,回頭向他們似笑非笑的望了一眼。呂思美心中一動,說道:「不錯,正是此人,看來他只怕是有意和咱們開個玩笑的。」

大廚師正在冷笑,助手忽地咦了一聲,說道:「這壺酒怎麼只剩下了一半?」原來他提起酒壺,感覺輕了許多,這才發現的。

妙手空空負盛名,官衙甲帳任縱橫,孤身偏向虎山行。

那人抹乾凈了臉上的煤灰,站起來笑道:「你們趕來要我賠衣裳嗎?我這個窮炭夫可是賠償不起。」

原來御林軍統領北宮望和大內總管薩福鼎一向不和,兩人爭權奪勢,斗角勾心,已經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副統領石朝璣就是薩福鼎安插在北宮望身邊的一枚棋子。北宮望初時不知,日子久了,終於也知道了。

快活張笑道:「多承宋大爺誇獎,大爺不發小人的脾氣了吧?」

原來這個炭夫不是別人,正是外號「快活張」的天下第一神偷張逍遙。宋騰霄上次與他在蘇州相會,分別不知不覺已有一年,想不到如今卻在京城碰上。

宋騰霄道:「快活張,你怎的改行做起炭夫來了。」

快活張笑道:「我並沒有改行啊,做我們這行的是應該有各種各樣不同的身份的。你宋大爺不就是因為失了東西才來追我的么?」

宋騰霄道:「對啦,我正要罵你呢,你為何和我也開起玩笑來了?開我的玩笑不打緊,把我的小師妹也嚇慌了。」

快活張道:「不是和你們開這個玩笑,怎引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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