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回 道上相逢

練彩虹笑道:「無雙,你的表哥前幾天還和我說起你,很是惦記你呢。咱們還是趕快走吧。」

雲紫蘿橫渡太湖,看魚躍鳶飛,濤驚波緊,不禁思如潮湧,難以自休。

這是她第一次除了孟元超之外,如此深刻的想到的第二個男子。宋騰霄和她相識最久,但在她的目光之中,卻似乎還及不上繆長風這樣的了解她。

林無雙道:「我爹爹在漁村隱居,不過最近這兩年卻是住在金逐流的家裡。不知他可來了沒有?」

「那一晚元超都認不出我,這一次我有繆長風的面具,更是不怕給他看穿了。」雲紫蘿心想。殊不知廢園喋血那晚,孟元超雖然沒有立刻認得是她,過後卻是知道的。

原來雲紫蘿的心底還藏有一個秘密,未曾和姨媽說的。固然她要為姨媽找尋邵家父子,但她更渴望的是能夠再一次見到孟元超。

那三綹長須的漢子喝道:「把這匹紅鬃馬留下來,我就放你過去!」

孟元超畢竟是個歷盡風霜的豪俠,情場上失意雖然給他帶來了心上的創傷,但他卻是個提得起放得下的人,此際他正憧憬著泰山上的群雄盛會,英雄的豪氣替代了兒女的情懷,縱然還是有一些鬱悶的心情,也是像淡雲遮蓋不住燃燒的太陽了。

「華兒是他的骨肉,我應該把這孩子的下落告訴他。最好是我能夠單獨見著宋騰霄,請騰霄為我代傳消息。」

是受了三萬六千頃的太湖滌盪?還是受了繆長風的豪邁所影響呢?

此際,雲紫蘿身在煙波浩淼的太湖之中,對這段話的體會自是更深了。

這次她要前往泰山,忽地心中起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元超沉實堅毅,就像泰山一樣。我在他的身邊,是什麼也不會感到恐懼的。但繆長風卻像太湖,博大能容,在他的身邊,一個人的胸襟就自然開闊。元超可以做一個好丈夫,可惜我今世已是與他無緣;繆長風可以做一個好朋友,就像我和騰霄一樣。他和元超並不相識,如果他們也能夠成為朋友,那該多好啊!」

名馬寶刀,英雄所重。似這樣的駿馬,等閑都不容易見著一匹,現在卻突然發現三匹之多,孟元超不禁又驚又喜,心裡想道:「這三個人想必也是和我一樣,是前往泰山赴會的,倒不妨攀交攀交。」

雲紫蘿以為孟元超必定和小師妹同在一起,卻不知道孟元超乃是單騎獨行,趕赴泰山之會。他的小師妹還在宋騰霄的家中養病呢。

「他們三人倘能成為好友,那該多好!」雲紫蘿再一次心裡想道。

那男的接著冷笑道:「憑這臭小子的本事,焉能從尉遲炯手中奪得坐騎?我看你是不用多問了!」

孟元超跨下的這匹紅鬃馬本是御林軍統領北宮望的坐騎,給尉遲炯偷了來給他的。離開了金家之後,孟元超生怕趕不上泰山之會,一路快馬疾馳,不過三天,就從山東的東平踏入了泰安縣的境內,泰山在泰安縣北部,已經是可以看得見了。距離重陽還有兩天,孟元超鬆了口氣,心裡想道:「想不到這匹馬跑得這樣快,我倒是來得早了。來得早也好,可以多點機會結識各方豪傑。」

恨君不似江樓月,南北東西,南北東西,只有相隨無別離。

但此際當她想起了繆長風的這一段話,當她在期望繆長風和孟元超、宋騰霄二人能夠成為最好的朋友之時,心裡卻忽地有了另一個念頭:「為什麼我要終生避免再見元超?自苦乃爾!難道我和元超不能成為夫妻,就連朋友也不可以做了?」

腦海里現出一個白衣少女的影子,是那天晚上,出現在孟元超那座書樓上的呂思美。雲紫蘿幽幽的嘆了口氣,又再想道:「但現在還不是我和他相見的時候,我只能設法轉託騰霄把我要說的話告訴他了。唉,他的小師妹這樣可愛,當真是我見猶憐,我豈能妨礙了他們的姻緣,要與元超重續友誼,也只能等待他們結婚之後,再過若干年了!」

他們的坐騎都是駿馬,放馬疾馳,中午時分就到了泰山腳下。

「牟宗濤的扶桑派是從海外搬回來的,這次在中原開宗立派,意欲重光門戶,邀請來觀禮的客人聽說也是龍蛇混雜,未必都是吾道中人。這人一張口就問紅鬃馬的來歷,只怕多少也是和北宮望有點關係的了。」

一路上孟元超也是情思惘惘,心事如潮。

當然他最懷念的還是雲紫蘿,「泰山之會過後,我一定要到太湖找她!縱然破境難圓,也必須見她一面!」

孟元超一聲冷笑,拍馬就衝過去,喝道:「有本事的你就把它留下吧!」

繆長風的一段話好似還在她的耳邊:「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有時一個人也難免忽生感觸,無端惆悵的。但多愁善感,卻似乎不是我輩所宜。尤其是在這西洞庭山,放眼一看,就可以看見煙波浩淼的太湖,我們的胸襟是應該更加寬廣了吧?」

孟元超所懷念的第三個人可就不是雲紫蘿所能知道的了。因為她只知道有一個呂思美,卻不知道還有一個林無雙。

孟元超心想:「這對夫妻扎手得很,還有那個少婦,恐怕也是一個強敵。彼眾我寡,必須速戰速決!」刀隨心轉,用足了力道,立即就是一招「五丁開山」!

依然是一葉扁舟,依然是極目無涯的水天景色,相隔不過十天,但去時的心情已是和來時兩樣了。

林無雙道:「爹爹年老體衰,早已不問世事,恐怕不會來了。」

要知孟元超是「欽犯」的身份,而這匹坐騎他又已經知道是尉遲炯偷來的,本來是御林軍統領北宮望的坐騎。是以聽得這樣的問話,心中自然是不能不有所戒懼了。

可是這中年婦人的內功雖然了得,本身真力到底是及不上孟元超,勉強解了這招,虎口卻給震裂。雖然不是重傷,但濺出的血花已是染紅藕臂。

「鋒稜瘦骨」「竹批雙耳」是寫馬的外表,據說馬的雙耳小而尖銳,有如削開的竹管一樣,就是好馬。而千里馬也總是瘦骨突起,有如鋒稜,決不會長著許多肥肉的。

孟元超心道:「若不是我不想殺這婦人,你的妻子早已沒命了。」他不願向敵人討好,淡淡說道:「是么?但只怕你留不住我吧!」

她不知道。或者這兩者都有吧?

惆悵猶如柳絮,隨風飄落心湖。雖說她的胸懷已是開朗了許多,卻又怎能不盪起一點漣漪,沾上幾分惆悵?「元超赴泰山之會,他的小師妹想必是一定和他同行的了。我現在想著他,他會不會也在想著我呢?唉,有小師妹在他的身邊,但願他能夠忘記了我,那不是更好嗎?」

「所向無空闊,真堪托死生。」是寫駿馬的腳力和主人對馬的信賴。意思是說:當這匹馬絕塵而去的時候,無遠弗屆,千里一躍。騎著這樣好的馬,一旦有患難的時候,真可以安心把生命付託給它了。

這對中年男女在聽得孟元超朗吟之時早已回過頭來,轉眼間孟元超騎的這匹紅鬃馬已是來得近了。這兩人看得清楚,吃了一驚,那男的陡地喝道:「你這匹紅鬃馬哪裡來的?」夫妻倆不約而同的撥轉馬頭,迎將上來,一左一右,把孟元超夾在中間。

三個騎客,兩女一男,走在最前面的一騎是個衣裳淡雅的少婦,後面兩騎並轡驅馳,靠得很近,態度親熱,似乎是對夫婦。男的三綹長須,女的鬢雲高聳,大約都是四十歲左右年紀,裝束不類中原人士。

孟元超又再想到金逐流托她向自己報訊之事,自思:「後來我見了金夫人,金夫人又再三和我說及這位林姑娘。莫非這次的事情,乃是他們夫婦有意想讓我和這位林姑娘相識?」孟元超並不糊塗,隱隱猜到了金逐流夫妻和尉遲炯的用意,心中苦笑:「可惜我已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林無雙道:「它是御林軍統領北宮望的坐騎,後來給尉遲炯偷來的,對不對?」

這匹馬跑得興起,四蹄生風,彷彿不著地一般,輕快無比!孟元超豪興勃發,想起了詩聖杜甫所寫的一首詠駿馬的詩,放聲吟道:「胡馬大宛名,鋒棱瘦骨成。竹批雙耳峻,風入四蹄輕,所向無空闊,真堪托死生。驍騰有如此,萬里可橫行。」

那三綹長須的漢子見愛妻受傷,大怒喝道:「我不但要留下你這匹紅鬃馬,你的性命也要留下來了!」

俗語說:「逢人但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何況友敵未明,焉能推心置腹?孟元超想至此處,怔了一怔之後,便即反問他道:「閣下是誰?因何要問這匹坐騎?」

那三綹長須的男子道:「你管我們是誰,快點實話實說!」

孟元超心中有氣,當下也就冷冷說道:「我這匹坐騎是怎麼來的,你們也管不著!」

那中年婦人「哼」了一聲說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這匹馬是從尉遲炯這老賊的手上得來的是不是?我們想要知道的只是:這匹馬是送給你的呢?還是你從他的手上奪來的?快說出來,免得自誤!」

孟元超反覆吟了「所向無空闊,真堪托死生。」這兩句詩,想道:「這兩句詩倒也可以借用來贈給知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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