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回 幽谷落花埋俠骨 青天碧海證丹心

史紅英驚魂未定,軟綿綿地伏在金逐流的懷中,只覺舒暢無比。金逐流在她耳邊悄聲說道:「紅英,多謝你的詩帕,我才知道我自己是個大傻瓜。咱們不必來生,今生已可結為連理。」史紅英道:「我還擔心芍藥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見著你呢,原來你們當天就見著了。」那條手帕是史紅英叫她的丫頭芍藥拿去找金逐流的,手帕上寫的那首詩是:「願作荊軻誓入秦,何慚流水遇知音。此生已矣他生在,猶有寒梅一片心。」如今史紅英聽得他提起詩中的言語,已知他收到了這條詩帕,不禁又是歡喜,又是害羞。

龔平野奉命監視他,卻做夢也想不到他會自己輕生,待聽得他的叫聲,要想伸手拉他,已是來不及了。

公孫燕連忙問道:「這兩師徒是誰?」

葉慕華跳下馬來,躬身行禮,說道:「原來帥孟雄這賊子已給師叔殺了,恭喜師叔立了大功。這位是史姑娘吧?」金逐流道:「正是。」當下給史紅英介紹葉慕華,說道:「他雖然是我的師侄,打仗的本領可比我大得多,這一場大戰就是他指揮的。」葉慕華道:「師叔太誇獎了,這一場仗固然是靠義軍的兄弟們個個奮勇爭先,但史姑娘在將軍府中首先發難,這裡應外合的功勞也是不小。我還未曾得向史姑娘道謝呢。」

李光夏、林道軒二人此時亦已來到,李光夏道:「小師叔,你到現在還分什麼『你們』『我們』?我們早已把你和史姑娘當作咱們義軍的自己人了。」林道軒也笑道:「大師哥,你還不知道嗎,這位史姑娘是咱們的長輩,你應該叫她一聲師嬸才是。」原來林、李二人早已從李敦等人口中得知他們是一對愛侶了。史紅英羞得滿面通紅,心中可是充滿甜意。

第四天公孫燕正在路上行走,忽地碰上一個熟人,這人是紅纓會的首席香主宮秉藩。紅纓會中除了她的父親公孫宏之外,地位最高武功最強的就是他了。

葉慕華挑了兩匹坐騎給金逐流和史紅英乘坐,故意稍稍落後,讓他們走在前頭。金、史二人並轡而行,回來時候的心情和去時當然是大不一樣。

此時兩人並轡賓士,端的是:「身如彩風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多少誤會,都已冰消;無限相思,終償宿願。稱心樂意,可想而知。此時他們只剩下一樁心事,那就是關於厲南星的下落了。

史紅英道:「你得到了厲大哥的消息沒有?」金逐流道:「沒有。我趕著來找你,也許是看得不仔細,一路上沒見著厲大哥。」史紅英道:「將軍府中並沒發現他的屍體,但願他是已經逃出去了。」金逐流道:「老天爺一定會保佑好人的,咱們回去請大伙兒一同幫忙找他。」史紅英道:「那位公孫姑娘是紅纓會舵主公孫宏的女兒吧,我看她可是很關心厲大哥啊!」金逐流笑道:「何只關心。我曾問過李敦,他說看情形他們恐怕早已是一對愛侶了。不瞞你說,我一直覺得有點對不住厲大哥,以為他心裡只有一個你,如今才知道不是這樣,他的心上人原來是公孫姑娘,這我就放下心了。」史紅英嗔道:「你的毛病就是老是對我放心不下,如果你相信我,即使有別人歡喜我,那又與我何干?」金逐流笑道:「是,你責備得對,我現在明白了:你的心上只有一個我,我的心上也只有一個你!」史紅英道:「別叫叫嚷嚷了,當心人家聽見了笑話!」

一行人回到西昌,秦元浩、封妙嫦、宇文雄、江曉芙等人出來迎接。金逐流不見李敦夫妻,正待詢問,秦元浩已先告訴他道:「李敦夫妻和陳光照、石霞姑等人已經分頭出發,去找厲南星了。還有六合幫的幫眾數百人,凡是認識厲南星的也都隨著他們去尋找了。金兄,你大可放心,有這麼多人尋找,只要厲大哥還活在人間,一定會找得著他的。」金逐流道:「那位公孫姑娘呢?」石霞姑笑道:「公孫姐姐在戰事尚未結束的時候,早已出城去了。她是第一個去找厲南星的。」

秦元浩道:「慶功宴已經擺好,正等待你們回來。」金逐流知道有這麼多人去找厲南星之後,稍稍放下心事,於是說道:「好,那我先去拜見竺老前輩吧。」

竺尚父已得通報,親自出來迎接,金逐流向他行晚輩之禮,竺尚父哈哈笑道:「我和你的江師兄是兒女親家,咱們可是平輩呀,你別客氣。」金逐流道:「不敢當!」當下仍然屈了半膝,作了一個長揖,竺尚父雙手一抬,將他扶起,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這話當真不錯。金少俠,用不著再過十年,你的成就只怕就要超過你的師兄了!」原來竺尚父這一扶乃是有意試金逐流的功力的。

慶功宴就設在將軍府中,當下各人依次入座。金逐流、史紅英、葉慕華等人陪竺尚父同坐首席。

竺尚父自從前年失了西昌之後,困處大涼山中,歷時兩載,今日方得重臨舊地,心中快意,自是可想而知。喝了幾杯,豪興勃發,說道:「當年我就是在這座客廳之中,遭了帥孟雄的暗算。如今咱們在這裡喝慶功酒,帥孟雄則已身首異處,雖然不是我親手所殺,這個仇也總算報得痛快了!來,來,來!金少俠我先敬你三杯,多謝你為我取了帥孟雄的首級。」金逐流道:「這都是大伙兒的功勞,咱們在座的都喝三杯吧。」眾人連盡三杯,竺尚父又說道:「當年我疏於防範,失了西昌,慚愧得很。今日幸得大伙兒幫忙我奪了回來,竺某是決不能容它再失了!清軍若敢來犯,我誓必死守此城!」說罷,抄起一隻酒杯,朝著石階用力摔下。

忽地一條人影離座而起,剛好在酒杯落地之前的一霎那接了下來,這人是葉慕華。

竺尚父詫道:「葉兄,你何以不許竺某發此誓願?」

這話若是從另一個人口中說出,竺尚父一定會勃然大怒,但葉慕華卻是實際指揮這場戰事的人,竺尚父素知他精通兵法,計慮周詳,聽他這麼說,心裡雖然不同意,卻不能不向他請問:「葉兄,你這麼一說,我可是有點糊塗了。既然要放棄西昌,何必今日費這樣大的氣力將它奪回。竺某願聆高見!」

鴛鴦患難甘同命,知己相逢說此情。

葉慕華說道:「晚輩談不上有何高明的見解,只是依據兵法而言。目下咱們雖然奪回西昌,但清軍的兵力還是比咱們大得多。他們倘若重新集合兵力,來攻西昌,咱們死守此城,那就變成捱打的局面了。」

竺尚父拂然不悅,說道:「你雖然說得不錯,但若怕了敵人的強大,咱們還算什麼英雄好漢?再說,以弱敵強,有決心和強敵拼的話,也未必就拼他們不過。」

葉慕華道:「這不是怕了敵人,不過打仗也等於做生意,要看合不合算。敵人兵力比咱們大得多,咱們即使一個拼掉他幾個,也還是不合算的。

「因此依晚輩之見,要打勝仗,最好是選擇有利於我的地點,有利於我的時間,有把握才打,沒有把握就不打。驅除韃虜,恢複中華,這是一件大事,應當從全局著想,不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在敵強我弱的形勢之下,重要的在於消滅敵人的力量,逐步變咱們的劣勢為優勢,這才是上上之策。」

竺尚父憬然如有所悟,點了點頭,說道:「好,請你再說下去。」

金逐流試探他的脈息,只覺觸體生寒,其冷如冰,但脈息尚未斷絕。史紅英悄聲問道:「還有救么?」金逐流道:「他受了修羅陰煞功之傷,寒毒已侵入臟腑,只怕他這一身武功是難以完全復原了。」史紅英喜道:「這麼說性命是可保無虞了,那你就趕快施救吧。」

「但奇襲之事,可一而不可再,咱們若是死守西昌,那就變成敵人主動,咱們被動了。這樣的仗對咱們很不合算。

「所以,我的意思是不必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不如到外面去,在山區,在鄉村,選擇有利於咱們的地點來和官軍見個高下。外面有廣闊的天地,老百姓絕大多數是幫咱們的,咱們在老百姓中間,如魚得水!而且咱們還可以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如此打仗,豈不是對咱們大大有利。」

公孫燕給他一嚇,不覺有幾分害怕,嘴裡雖然強硬,氣已餒了。說道:「和你們有什麼好商量的?」

計議已定,大家開懷痛飲。只有金逐流與史紅英記掛厲南星,卻是難免有點鬱郁不歡。竺尚父笑道:「已有數百人出去找尋厲少俠了,只要厲少俠還活在人間,七天之內,數百人找一個總會找得著的!來,來,來,咱們還是痛痛快快地喝酒吧。」

不料接連過了幾天,出去找尋厲南星的人一批一批的回來了,厲南星的下落仍是未知。

到了第六天,李敦夫妻和陳光照、石霞姑最後也回來了。他們也沒有找到厲南星。

出去找尋厲南星的人都回來了,只有一個人不見面,這人是公孫燕。她是在戰事尚未結束之際就單獨出城的,誰也不知道她的去向。

找不著厲南星,公孫燕又失蹤,金逐流的焦急自是可想而知。於是他和史紅英決意去找尋他們,一定要在找著他們之後,才回大涼山的義軍基地。

暫且按下金逐流與史紅英這一路不表,先說公孫燕的遭遇:她到哪裡去了?她有沒有見著厲南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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