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回 拼教玉碎殲強敵 始信金堅是舊情

史紅英道:「這是些什麼人?」守城的軍官答道:「是一班女樂,將軍府總管請來助興的。」史紅英冷笑道:「既是一班女子,又是將軍府請來的,你們還要盤查,對付老百姓你們更不知是如何的刁難了!哼,這樣還何必打開城門,乾脆關上好了。」

這兩句話寫得十分含蓄,含有兩層意思。史紅英把他們的交情比作了水中之月,天上之花。「水中之月」雖然掏不到手,但也「接」到了明月的「清輝」;天上雨花,這是美麗的神話,天上的花是不會落到人間的,但當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也似乎到了這個境界,聞到了花的香氣。這一層的意思是深表仰慕之情;第二層意思卻是埋怨金逐流沒有將自己的情意坦白地說出來。不過雖然沒有說出來,她也是知道的。「清輝」已接,「香氣」已聞,這就是表示她已經知道了。但雖然知道,也還是說出來的好。她用上一個「只」字,一個「但」字,就隱隱含有埋怨金逐流的意思。寥寥十數字中,有思慕,有幽怨,更有無限痴情。淚眼模糊中,金逐流彷彿看到史紅英緊蹙雙眉的影子在他面前搖晃,不禁嘆了口氣,暗自想道:「我何嘗不想向你傾吐心曲,只因我知道厲大哥對你也是一片痴情,而我又還未知道你對我竟是情深如此!唉,金逐流呀金逐流,你真是糊塗,男女之愛,純出自然,豈能當作貨物一樣讓給人呢?」

厲南星搖手道:「我看不必多此一舉了。」李敦也道:「不錯,她們雖然是受聘而來,但一定也是有人監視的,咱們的人不宜和她們多通消息。」

原來史白都以為他們沒有防備,其實他們是早已有了防備了。此刻他們已躲在李敦相熟的一個在西昌城中「卧底」的人的家裡了。

芍藥穿上董十三娘的衣裳,心中痛快之極,說道:「金大俠,你給我打她兩記耳光!」

帥孟雄笑道:「當然給她。令妹若是有什麼圖謀,倒可以從這小丫頭身上得到線索!」史白都作出心領神會的神氣道:「不錯,這是將計就計的妙法,咱們可以派一個人跟蹤她。多謝將軍提醒我了。」其實帥孟雄顧慮的這層,史白都也是早已想到了的。

不料等了一個時辰,仍然不見厲南星和李敦回來。派出去找他們的人陸續回來,也都是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

連城虎是替宰相送禮來的,依禮帥孟雄應該送出大門,不料剛剛送下台階,只見史白都匆匆趕了出來,說道:「連兄,慢走!」

史白都等到二更時分,仍然不見李厲二人回來,情知中計,亦是無可如何,只好吩咐賓館的衛士出去嚴加搜索,心想:「他既是為紅英而來,諒他也不會便即逃走。」

史白都得到了滿意的回答,當下便即告辭。帥孟雄道:「可要我派幾個得力幫手么?」史白都說道:「這兩個小子尚未知道我已經發現他們的秘密,我此去出其不意,定然手到擒來。人去多了,反而打草驚蛇。」

更令得史紅英驚駭的是這個人深不可測的傳音入密的內功,她回想剛才的經過,那聲音細若遊絲鑽入她的耳中,就似貼著她的耳朵說話,但說話的人卻不知是在何處?傳音入密的功夫還不算很難,內功有根底的人都可以將聲音送到遠處,只是距離有較遠較近之分而已;但難就難在說出的聲音只讓一個人聽見,旁邊的人,內功若不是在說話那人之上,便毫無所覺。這不是普通的「傳音入密」,而是一種特異的「天遁傳音」的功夫。

史白都笑道:「連兄,咱們都是老朋友了,你有什麼為難之事,咱們慢慢商量。」

「這人發暗器的功夫當真是神出鬼沒,如果不是他先打個招呼,連我也絲毫沒有發覺。當今之世,有誰有這樣的功夫呢?」

芍藥道:「正是。她叫我向丐幫打聽你的消息,想不到在這裡就遇見你了。」

史白都道:「她要將軍大開城門,與民同樂。另一樁她要討一枝令箭。」

金逐流瞿然一省,說道:「不錯,我應該回去設法救你家小姐,你也應該趕快走了。」芍藥那匹坐騎已經中毒死了,幸好有董十三娘留下的一匹坐騎,芍藥便乘了她的坐騎,疾馳而去。

若在平時,史紅英這片深情,是決不會這樣大膽向金逐流傾吐的,只有在她決意一死的時候,這才敢於寫出來。

芍藥道:「董香主有何吩咐?」

董十三娘冷笑道:「你若是乖乖聽話,我倒可以送給你一匹坐騎,讓你回家。」

史紅英接過紙團,生怕給人發覺,慌忙藏入懷中。游目四顧,只見她的哥哥正在和守城的軍官說話,背向著她。牡丹芍藥兩個丫頭在她側面,神色如常。周圍的衛士每個人都是刀出鞘弓上弦的嚴密戒備,看情形這些人都是絲毫未覺,否則早已是亂作一團了。

史紅英又驚又喜,心道:「金逐流不愧是我的知己,他已經知道了我假意答應婚事,為的是要行刺帥孟雄。我正愁無法下手,有了這支毒針,可方便多了。」

厲南星知道了公孫燕已經來到西昌之後,心緒甚不安寧,這一晚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暗自想道:「她一定是瞞著竺尚父偷偷的來找我的,唉,想不到她對我竟是如此關心,不惜為我冒性命之險!只可惜我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恐怕是要辜負她的心事的了。」話雖如此,但厲南星一闔上了眼睛,公孫燕那嬌憨可愛的影子就在他的眼前搖晃。

帥孟雄笑道:「城中戒備森嚴,普通的老百姓誰敢進來?進來的人又有誰敢要我請他的客?」

帥孟雄放下了心上的石頭,哈哈笑道:「只要令妹應允與我成婚,夫妻如同一體,莫說兩樁,十樁我也可以答應。」

公孫燕用青布包頭,手抱琵琶,扮成一個班子里的姑娘。她雖然化了裝,但那雙靈活的眼睛,厲南星一看就認出來了。

這封信是史紅英表明自己心事的,含有兩段意思,第一段解釋她為何「嫁」給帥孟雄:「我雖然不是男子,也願意效法荊軻那樣做個刺客。荊軻當年是為報燕太子丹知遇之德,行刺秦始皇;我則是為了不辜負你的期望,來行刺帥孟雄。我本是無瑕璞美玉(荊璞),哪會輕易出賣自己呢?我的用心你是應該懂得的。」

看來看去,沒有一個人像金逐流,也沒有形跡可疑的人涌到他身邊。厲南星好生失望,心想:「逐流一定會來的,卻怎的還不見他來呢?」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董十三娘怒道:「誰要你的銀子,有書信沒有?」

第二天一早,史紅英向哥哥討了令箭,並討兩匹坐騎。史白都問道:「要兩匹坐騎做什麼?」史紅英道:「我送她出城!」

史紅英一片茫然,心裡想道:「難道,難道當真是他來了?」

史白都道:「厲南星這小子盜了我的玄鐵寶劍,我也正是恨不得把他化骨揚灰!還有李敦這小子也極可惡,他本來是我的記室,竟然盜了我的寶物叛我,我也同樣不能將他放過。待會兒我親自到賓館捉拿他們!」

芍藥將香蘿手帕遞給金逐流,說道:「就寫在這條手帕上。」接著說道:「小姐也曾猜想你可能已到了西昌的,所以她今天才特地藉口送我出城,在城中露面。不過,她也恐防你沒有來,因此又寫了這封信。」

此時正走到荒僻的山野之地,芍藥雖無江湖經驗,見坐騎倒斃,亦已知道不妙。心念未已,只聽得蹄聲急驟,一騎馬已經追上山崗,來的正是史白都最親信的香主董十三娘。

話分兩頭,且說芍藥出城之後,快馬疾馳,跑了一程,那匹坐騎忽然越走越慢,再走一會,竟然口吐白沫,走不動了。原來史白都給她的這匹坐騎,是暗中下了葯的。

且說厲南星與李敦那晚從賓館逃了出來,住在李敦一位朋友家中,這人名叫關大倫,是義軍派在西昌「卧底」的一個人,在將軍府中擔任一個不大不小的差事。正因為他在將軍府中有個掛名差事,那晚在城中大加搜索的官兵,在他的家中只是略略一看,並沒仔細搜查,厲李二人這才得以躲過。

史白都道:「這倒不是,舍妹是求帥將軍兩樁事情。」

史紅英送芍藥出城,以「新娘子」的身份在街上拋頭露面,此事轟動全城,厲李二人躲在關大倫家中也知道了。厲南星料想金逐流一定會在史紅英所經之處出現的,可惜他卻不能出去。

史帥二人半推半擁的把連城虎擁入密室,史白都便即問道:「連兄,你不必瞞我了,你那兩個隨從是假冒的吧?你是不是受了他們暗算,以致為他們挾持?」

第二段則是向金逐流訴說她的情意:「我是拼了一死來行刺帥孟雄的,只怕是不能合浦珠還,重回到你的身邊了。唉,我有幸和你結交,大家的心事雖然都沒有說出來,相信你也會明白的吧?但只怕咱們的緣份,卻是如水月鏡花般的虛幻了。」

「信」寫得含蓄,一層一層的意思要細加咀嚼才能體會出來,但那首詩卻就寫得十分明顯了。第一句「願作荊軻誓入秦」,這是重複信中的意思,不必解釋。第二句「何慚流水遇知音」用的是「鍾期已遇,奏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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