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回 覆雨翻雲施毒手 光風霽月見仁心

封子超碰見六合幫的船,喜出望外。這小頭目看見了他,卻是心中暗暗嘀咕:「真箇晦氣,好不容易避開了同伴,偏偏又碰上了熟人。這個傢伙恐怕正是要來揚州巴結幫主的。」為何他怕碰見熟人?原來他此時正在企圖叛幫逃走。

這小頭目名叫王吉,當李敦還在六合幫的時候,他和李敦是相當要好的朋友,受了李敦的影響,早已有了改邪歸正的心意。這兩年來,幫主史白都倒行逆施,雖還未到眾叛親離的地步,幫中上下對他不滿的已是日益增多,王吉由於早有覺悟,更是不直史白都的所為,急想擺脫史白都的控制,只是苦於沒有機會而已。

厲南星跳起來,冷笑道:「你這下三濫的小賊,居然敢用迷香害我。好,且待我慢慢的消遣你。」厲南星的點穴手法出自金世遺所傳,點了封子超的麻穴,封子超動彈不得,但神智還是清醒的,只覺體內如有無數利針,在刺他的五臟六腑,痛苦之極,想叫又叫不出來。

厲南星吃飽了肚子,舒展一下手足,笑道:「馮老爺子,你駕船的本領很是不錯呀!剛才過的一道險灘,我還真的有點為你擔心呢。」封子超捏造的假姓是和「封」字聲音相近的「馮」字,故而厲南星稱他「馮老爺子」。

不料就在這個時候碰見了封子超,王吉想要躲回艙中,只聽封子超已經叫道:「老王,還認得我嗎?我是封子超呀!」

王吉眉頭一皺,得了一個主意,把船搖了上去,哈哈笑道:「原來是封大人,什麼風把你吹來的?」

封妙嫦不願和六合幫的人會面,溜回艙房,看護厲南星。

封子超說道:「我是特地前來拜會你們幫主的。史幫主可好?難得相遇,請過來敘敘如何?」

封子超把舵一推,忽地駢指如戟,向厲南星腰間一戳。厲南星剛剛接過了舵,做夢也想不到言猶在耳,封子超又會對他暗算!冷不及防,只覺脅下一麻,玄鐵寶劍已是給他奪去。不過,封子超想要點厲南星的穴道,卻也未能得手。

封子超吃了一驚,連忙問道:「出了什麼事情了?」

王吉道:「說來慚愧,就在昨天晚上,我們的六合幫總舵給敵人鬧得個天翻地覆,我們的幫主也受了傷了!」

這次史白都因為想要得回玄鐵寶劍,派出了十幾條船,沿江而下,希望能發現厲南星的屍體,找到沉在水底的寶劍。揚州位於長江北岸,正當長江和運河的交叉點,水道縱橫,港汊交錯,大船不易搜索,是以派出的都是一人掌管的快艇。奉派的人當然也都是善於駕船、慣會潛水的好手。王吉就是其中之一。

封子超口中含了解藥,點了迷香,將吹管悄悄的插進門縫,把迷香吹進厲南星的艙房。

厲南星放下寶劍笑道:「動用這柄寶劍的氣力未有,掌船的氣力總是有了。」

王吉道:「老叫化沒有來,是另一個小叫化來了。這個小叫化的本領可厲害呢,我們幫中的四大香主都曾吃了他的虧,昨晚連我們的幫主也受了他的傷了!」

封子超這一驚非同小可,聽了王吉的話,他已經想得到這人是誰了,但還是問道:「你說的是誰?丐幫哪有這樣的人物?」

王吉道:「這人並非丐幫弟子,但在江湖行走,卻喜歡打扮成小叫化的模樣。封大人,聽說你曾經和文道庄文大人到過江海天家裡,文大人還曾經敗在這小叫化之手,你應該知道是誰了吧?」

封子超失聲叫道:「是金逐流么?史幫主怎能敗在他的手下,真是令人不敢相信!」其實他已是深信無疑。

封妙嫦道:「縫衣的繡花針就有。」厲南星道:「我要用來拔毒的,繡花針不能用。」封妙嫦道:「那怎麼辦呢?」忽覺厲南星的目光似乎是朝著她的頭上望,封妙嫦心中一動,拔下頭上的銀簪,說道:「這個可以代替吧?」厲南星點了點頭,說道:「用倒是可以用,不過……」封妙嫦猜到他的心思,笑道:「能用就行。你告訴我如何施術。」

其實,史白都受的是石霞姑的毒粉之傷,這傷也早已好了。王吉胡說一通,盡量誇張金逐流的厲害,用意不過是想嚇走封子超的。

封子超聽了做聲不得,心中只是暗自嘆氣:「糟糕,糟糕!我還以為我可以找史白都作我的靠山,誰知這靠山也給人推倒了!金逐流這小子果然是在揚州,而且還和丐幫聯了手,我這一去,可不正是自投羅網嗎?」

王吉又道:「幫主如今卧病在床,深怕丐幫和那姓金的小子再來強攻,是以四齣求援,我就是奉了幫主之命,過江去請救兵的,封大人,所以我說你來得正好,患難見真情,這次你是應該助我們幫主一臂之力了。好,我要趕去請救兵,失陪了!」

封子超獨立船頭,一片茫然,目送王吉的一葉輕舟在波光雲影之中遠去。他哪知王吉此時正在心中暗笑:「看你這傢伙還敢不敢到揚州去和史白都共同患難?」原來王吉是怕他見了史白都,泄漏了自己逃走的秘密,雖然這秘密遲早要被揭穿,但總是遲一天給史白都知道好過早一天讓他知道。

且說厲南星醒來之後,便即盤膝而坐,默運玄功,把真氣一點一滴的凝聚起來。可是這隻能暫時抗毒而已,若要解毒,還必須用「金針拔毒」的療法,這卻是要別人替他針灸的。

封妙嫦走了進來,喜道:「你的氣色好許多了。」厲南星道:「你有磁石沒有?」封妙嫦道:「你是要用磁石吸出暗器嗎?好,我給你幫忙。」

厲南星躊躇道:「還是請你爹爹來吧。」封妙嫦嫣然一笑,說道:「爹正在碰見一位相熟的朋友,和他說話。咱們都是江湖兒女,難道你還避忌什麼男女之嫌么?」

封妙嫦找出了磁石,問道:「傷在哪裡?」厲南星轉身俯卧,說道:「左肩肩頭琵琶骨下面一寸之處,你把潰爛的肌肉剜掉,就可以把毒針吸出來了。」封妙嫦道:「我懂。」撕破他的衣裳,只見傷口周圍瘀黑墳腫,封妙嫦吃驚道:「這毒針好厲害!」按了按旁邊的肌肉,問道:「痛不痛?」厲南星道:「不必顧忌,剜吧。」

封妙嫦把潰爛的肌肉剜掉,擠出的毒血,足有一茶杯之多,跟住用磁石吸出毒針,厲南星絲毫也沒呻吟。封妙嫦好生佩服,心想:「真不愧是金逐流的義兄,看來他的功力只怕也不在金逐流之下。」

封妙嫦抹了抹汗,她剛才用心為厲南星吸取毒針,對外間的說話,聽而不聞。此時方始聽得進去。剛好王吉說到史白都給金逐流打敗,封妙嫦不禁大喜。

只見厲南星閉目垂首,似乎正在養神,封妙嫦不敢驚動他,把喜悅藏在心裡。半晌,厲南星張開眼睛,說道:「你有沒有針灸用的銀針?」

第二天一早繼續開船,厲南星實踐他的諾言,與封子超輪流掌舵。對昨晚的事,彼此都避免再提。封子超的態度甚為恭順,這一天平安度過,並沒有事情發生。

厲南星豎起耳朵一聽,說道:「你爹爹那位朋友似乎已經走了。」原來要用金針拔毒之法,厲南星必須脫光上身,讓她刺有關的七處穴道,還要捲起褲腳,讓她刺兩邊膝蓋的「環跳穴」。雖說江湖兒女不講究男女之嫌,總是覺得不大雅觀。

忽聽得一聲咳嗽,封子超推開房門進來,說道:「恭喜,恭喜,你好多了。你現在可是要人替你金針拔毒?」厲南星聽他說得出「金針拔毒」這個名詞,知道他多少也是個行家,喜道:「正是。不知老爺子……」封子超道:「好,讓我給你幫忙吧!」

封妙嫦忽道:「爹,不行呀!」封子超愕然道:「什麼不行呀?」封妙嫦道:「爹,你忘記了么?你的右手患有風濕病,緊張的時候,會打冷震的。還是讓我來吧!」封子超怔了一怔,心道:「我幾時患了這個毛病?」隨即恍然大悟:「是,是,這丫頭恐怕我害了這小子。」

封子超當然不會對厲南星存有什麼好心腸,但要不要暗下毒手,此際他仍是躊躇未決。一來他顧忌金逐流將來找他算賬;二來他也知道女兒定然不依。現在給女兒說破,厲南星不明白,他心裡可是明白的,下手當然更不成了。於是封子超打了個哈哈,說道:「你不說我幾乎忘了。對,還是你給厲公子醫治好些。我出去把舵吧。」

封子超驀地得了一個主意:「對了。這把玄鐵寶劍史白都本來是要送給薩總管的,如今史白都自身性命難保,我當然不能把寶劍交還給他。但我可以當作自己奪來的將它送給薩總管呀。金逐流在大鬧壽堂之後,如今想必不敢再留在京中。我入京獻禮,他又怎能知曉?薩總管收了我的厚禮,必要給我酬勞,最少我可以官復原職。那時我在御林軍中,也就不怕金逐流來找我算賬了。」

刺穴、拔毒,必須全神貫注,不能有絲毫的差錯。封妙嫦雖然學會金針拔毒之法,在小心翼翼地刺了厲南星上身的七處穴道與及兩邊膝蓋的「環跳穴」之後,也已累得滿頭大汗。

厲南星情知敵強己弱,必須冷靜對付,是以他雙目注視文勝中的動作,絲毫也不動。待到文勝中走得近了,厲南星陡地喝聲:「住嘴!」唰的一劍就刺過去。

厲南星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