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回 傾國傾城難與遇 樂山樂水易忘歸

金逐流說道:「我受了江師兄之託,特來拜候令尊;宇文師侄也曾再三請我代為向令尊致敬。不料他老人家已然仙逝。請容我到靈前行一個禮,代師兄師侄略盡心事。」

琴音戛然而止,金逐流贊道:「彈的好琴,但人生百年,又何必自苦若是?」

圓海又羨又妒,哼了一聲,說道:「這臭小子也太可惡了,才騙了咱們幫主的妹妹,如今又釣上了這個雌兒。要是給幫主知道,不氣死他才怪!你想想看:『賠了夫人又折兵』已經是倒霉透頂了,咱們的幫主給這臭小子盜了玄鐵,騙了妹子,這臭小子還不肯要他的妹子做夫人呢!」

少年緩緩說道:「哦,金——逐流?有位名滿天下的金世遺大俠,不知是金兄何人?」金逐流道:「正是家父。」少年面色微變,說道:「如此,我可是高攀不起了。」

金逐流笑道:「死罪饒了,活罪難饒。你好好的在這裡躺著吧,十二時辰之後,穴道自解。」那漢子給金逐流用重手法點了穴道,早已暈過去了。

金逐流面孔一板,說道:「不對,不對,你怎麼稱我恩公?元浩的師父雖然是我晚輩,但我和元浩卻是平輩論交的,什麼『恩公』呀『大俠』呀,這麼一叫,豈不是反而顯得生疏了。我給你做這個媒,你已經同意了,那麼你就是我的嫂子了,你應該叫我大哥才對。」說罷哈哈大笑。

金逐流道:「我當然知道,但我不告訴你!」

金逐流的母親谷之華是呂四娘最得意的弟子,呂四娘則是明末清初大儒呂留良的女兒。因此谷之華不但得了呂四娘劍術的衣缽真傳,琴棋詩畫亦是無所不能,金逐流幼承家學,對古琴一道,雖然未有母親的造詣,卻也是妙解音律。

到了戴家,只見大門緊閉,金逐流敲了幾次門,才見一個中年漢子出來,這人看了一看金逐流和他的那匹駿馬,臉上露出詫異之色,問道:「你找誰呀?」

那漢子吃了一驚,想不到封妙嫦竟會如此說話。一時間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金逐流想起了史紅英,面上一紅,說道:「我爹四十歲才娶我媽,我才不過二十歲呢。咱們說正經的,對啦,宇文師侄成婚,你老想已收到了請帖吧?那天不見你老到來,大家都很失望。」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戴謨連忙過來賠罪,笑道:「金兄,你莫見怪,咱們初次相會,我不能不請家父試你一試。」

那漢子大吃一驚,說道:「請公子看在封子超和六合幫的份上,咱們總是自己人吧?」

封妙嫦道:「哦,原來你們以為我是那個女子!」

李南星道:「好,你有事你先走吧。我還想多玩一會。」金逐流告訴了他的地址,他卻沒有把自己的地址告訴金逐流。

封妙嫦眉頭一皺,說道:「你識得我的爹爹?你以前是幹什麼的?」

封妙嫦道:「金大俠,你上哪兒?」原來她受了這兩個人的嘲笑,倒是犯了一點心事,若是和金逐流同行,恐怕會招惹更多的閑話;若不和他同行,又怕再碰上不測的災禍。

金逐流道:「六合幫也接了綠林帖嗎?」

那漢子一聽金逐流這樣發問,就知金逐流是江湖上的大行家,心裡稍稍輕鬆,趕忙便答道:「六合幫是江湖幫會之首,高大成怎能隨便差一個人把綠林帖發給史幫主?不過六合幫的四大香主卻是極重江湖義氣,知道了這件事情,都自告奮勇的參加。高大成正因為事情緊急,來不及向史幫主請示而有所憂慮,憂慮史幫主怪他擅發綠林帖而興師問罪,得他手下的香主幫忙。這問題就迎刃而解了。」這人見金逐流問得「在行」,只道他和六合幫多少也有點關係,故而不厭其詳地回答。卻不知金逐流只是想查問史紅英,他已經猜想得到,搶那些幫會禮物的女子一定是史紅英無疑,如今他只是多方「求證」而已。

金逐流道:「那四個香主也要去追捕這個女子,他們難道就沒有一點害怕?」

金逐流本來是要走的,突然見「老家人」露出這手功夫,不由得大吃一驚,連忙止步,拱手說道:「不敢請教老英雄高姓大名。」此時金逐流當然知道他絕不會是一個普通的「老家人」了。

金逐流笑道:「我姓金,名逐流。我不喜歡別人向我稱『公』道『老』,把我叫得好像是六七十歲的老頭兒了。你最好還是叫我小叫化。」

一路上金逐流處處留心,打聽史紅英的消息。可是直到他抵達都門之日,仍然找不到一點線索。金逐流心裡想道:「搶劫那幾個幫會送給薩福鼎的禮物的女子除了紅英還有誰?她既然搶了那些人的禮物,想來也必定是會來赴這趁熱鬧的了,我到了京中,再想法尋訪她就是。」

金逐流一收式,只聽得這少年便笑道:「剛才是我錯了,這一次卻恐怕是你錯了!」

戴均說道:「這麼說來,金老弟想必也已知道了大內總管薩福鼎過幾天就要做六十大壽吧?」

金逐流有心表演看家本領,把天山劍法中最為精妙的「大須彌劍式」使將出來,心無旁騖,那少年彈些什麼,他可沒有留意。

戴謨說道:「金兄遠道而來,多蒙弔唁,無以為報,一點點程儀,請金兄哂納。」

圓海是個貪花好色的酒肉和尚,見封妙嫦長得漂亮,說道:「不管這雌兒是誰,先捉了她再說。」他的一對眼睛只顧盯著封妙嫦,焦磊先發現了山坡上的金逐流。

金逐流打翻了那個漢子,雙腿一夾,胯下的駿馬飛一般的跑過去。高大成起初以為金逐流是和他一夥的黑道中人,都是來追捕這個女子的,故而雖然知道後面多了一騎,卻也不以為意,此時見前面那個漢子落馬,方始大吃一驚,連忙回過頭來。

這匹馬正在山坡上吃草,金逐流剛要上去把它牽下來,忽聽得蹄聲得得,道上又來了兩騎快馬。這兩個人正是名列六合幫中四大香主的圓海和焦磊。

「卮」是「披在身上」的意思。「江離」是一種香草名,又名蘼蕪。「辟芷」是長在幽隱地方的香草。「紉」是「用線穿上」。「搴」是「拔取」。「阰」是「小山」。「宿莽」是一種能夠耐寒在冬天生長的野草。這一節「離騷」把孤臣孽子之心寄託于美人香草,慨時光之易逝,嘆美人之遲暮。金逐流反覆吟哦最後四句:「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不由得又想起了史紅英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與她相見?」「即使是她老了,方得重逢,她在我的眼中也還是美人的。」「我所憂慮的只是一事無成的『遲暮』之感,若只是『美人遲暮』,那又算得了什麼?」

金逐流笑道:「高山流水的琴韻我是彈奏不出來的,我彈的只是下里巴人之調,兄台休要取笑。」說罷,一撥琴弦,叮叮咚咚地彈了起來。

那漢子怔了一怔,心想:「這小子好像知道許多事情,一定是和六合幫有關係的了。」於是說道:「那四位香主答應拔刀相助之時,是曾提出一個條件,只許活擒,決不能傷害那個女子。我們都不知道是什麼緣故。金公子這樣問,想必知道內里情由?」

金逐流哈哈一笑,回過頭來,說道:「你居然還認得我這小叫化?高大成、杜大業都是膿包,一打就跑,我正嫌打得不過癮呢,你們來得正好!」

金逐流道:「是。史白都要來給薩福鼎賀壽,我早就知道了。」

那漢子甚是尷尬,忙又賠笑說道:「是,是。涉及六合幫的隱情,小人自是不配知道。金公子還有什麼要問的么?小人可以走了吧?」

焦磊幸虧是先看見金逐流,早已勒住馬頭,金逐流一轉身,他立即撥馬便跑,沒給石頭打著。

金逐流捏了一個劍訣,青鋼劍揚空一閃,登時便是銀光匝地,紫電盤空,劍花錯落,劍氣縱橫。少年贊了。一個「好」字,拿起金逐流放下的古琴,錚錚錝錝的也彈起來。

封妙嫦臉泛桃花,又羞又喜,心裡想道:「爹爹經他一嚇,若然從此改邪歸正,那倒是一件好事。但我爹爹雖然答允了這門親事,秦元浩卻是名門正派的弟子,怎知他的師門長輩點不點頭?」

一路走去,走過了「五郎像」、「六郎影」、「穆桂英點將台」等處名勝。這一連串名勝都是北宋抗遼名將楊家將的「遺迹」,其實說是「遺迹」,毋寧說是民間附會的傳說,例如「穆桂英點將台」不過是一塊大石頭,穆桂英當年是否曾經在這塊石頭上點過將,誰也不知道。甚至有沒有穆桂英此人,在史書上也還找不到確證,恐怕多半是虛構出來的人物。不過,金逐流遊了這幾處「名勝」,心中卻是甚有感觸:「傳說也好,附會也好,這總是代表了民間對抗敵英雄的景仰。」在「穆桂英點將台」下,不禁思潮起伏,低回良久。

封妙嫦又驚又喜,叫道:「你,你不是那小,小——」金逐流那次與秦元浩同到封家,是作小叫化打扮的,但現在卻是以翩翩濁世佳公子的模樣出現,故而「小叫化」這三個字到了封妙嫦的唇邊,只是吐出了一個「小」字,就停止了。

金逐流喜出望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