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回 獨行長劍一杯酒 孤客高樓萬里心

金逐流大吃一驚,心中想道:「怪不得史白都能雄霸江湖,果然是有幾分真實功夫!」要知金逐流的獨門點穴手法,曾經屢勝強敵,連文道庄那樣武學深湛之士,也不懂得解法,他的兒子被金逐流點了穴道,他只能低聲下氣的去求金逐流。想不到史白都不懂解法也能夠自己運氣沖開穴道,只此一端,顯然他的內功造詣已是在金逐流之上。

宮秉藩淡淡說道:「是呀,真是幸會。多謝你拔刀相助了。」

這座酒樓比城中的民居都高,便於客人眺望黃河,緬懷大禹的功績。金逐流到了禹城,少不免要到儀醪樓喝酒。

金逐流說道:「那公子爺是什麼人,如此強橫霸道?他那兩個保鏢,倒是江湖上的一流角色,卻不知也何以甘心受他所用?」

金逐流怔了一怔,道:「怎麼你的氣還沒有消嗎?你若是想要這塊玄鐵,我可以給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理所應為,客套話你就不必說了。」何老大在一旁聽他說及玄鐵,不禁面露詫異之色,注視他那匣子。似乎想說什麼,卻沒有說。

史白都揮袖一拂,酒浪化作了滿空灑下的雨點,四面飛散,圍攏在這張桌子周圍看他們賭酒的那幾個夥計,給金逐流用上乘內功噴出來的酒珠灑著,痛得哇哇大叫。史白都雖然得免酒浪淋頭之辱,但眼前白茫茫一片,在這剎那之間,他也不敢張開眼睛。

金逐流把酒憑欄,遠眺黃河,但見濁浪滔滔,水天相接,望眼難窮。比起他月前渡過的滾滾長江,又是別有一番雄偉的氣象,金逐流浮想連翩,不知不覺把一壺汾酒喝了一半。

金逐流道:「你只是說與我賭賽喝酒,只要能夠喝下去就行。至於我用什麼方法來喝,那可就是我的事了!」

史白都笑道:「不錯,你喜歡怎麼喝就怎麼喝,只要你贏得了我,我不會不認輸的。但我卻不能占你的便宜,你就照現在這樣喝下去吧,我倒想看看是我的酒量大,還是你的內功深?」這話的意思即是他要僅憑酒量取勝,決不運用內功取巧。再說得明白些:這一方面是他對於自己酒量的自豪;另一方面則是他對自己的內功也是極為自負,認為若用內功勝了金逐流,那實在是勝之不武。

金逐流笑道:「這一架我是早已想和你打的了。我怎會逃?」反手一招「龍頸取珠」,掌指兼施,趁著史白都立足未穩,便攻他的上盤。

金逐流道:「何大叔,你的傷不要緊吧,這裡有顆小還丹,請你服下。」

何彩鳳粉臉泛紅,低下頭來。何建雄笑道:「對恩公還怕說么?實不相瞞,李敦正是小婿。他和我這丫頭自小訂下的親事,本來想在今年給他們小倆口完婚的,不料出了六合幫這件事。」

金逐流笑道:「這是我的一位世伯偷來的,你儘管拿去,我還多著呢。身體要緊,不必珍惜它了。」

何建雄是個豪邁的江湖漢子,聽他這麼說,也就不再客氣,把那顆小還丹服下,說道:「大恩不言報,金相公日後若有用得著小人之處,何某定效犬馬之勞。好,咱們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吧。」

金逐流笑道:「他們已經給我打得落花流水,難道還敢再來嗎?」何建雄父女收拾了攤子,急急忙忙便走,金逐流心裡雖不服氣,也只好提著玄鐵跟上。

金逐流笑道:「這人雖然驕傲得緊,倒也有點骨氣。」心中想道:「他敗在我的劍下,也難怪他有此誤會。俗語說日久見人心,將來他自會知道我的為人,那時我再與他解釋。」這麼一想,心中雖然還有一些不快,也就不去管他了。

金逐流採取的是「避其朝銳,擊其暮歸」的戰術,雖然有點取巧,卻是解得十分奇妙。史白都也不得不暗暗佩服,心裡想道:「怪不得我幫中的四大高手和文道庄、沙千峰等人都曾先後敗在他的手下!」

三人施展輕功,一口氣走了二十多里,繞過千佛山,出了濟南城外。何建雄鬆了口氣,說道:「咱們可以歇歇了。」

金逐流心想:「他們對六合幫的事情倒是清楚得很,卻不知有何關係?」正想發問,何建雄已先說道:「金相公,我向你打聽一個人。六合幫中有個李敦,你可知道?」

何建雄笑道:「這公子爺的來頭可大著呢,他是曹振鏞的寶貝兒子。」

何建雄道:「曹振鏞只有這個寶貝兒子,任他在鄉下魚肉百姓,胡作非為。他這寶貝兒子喜歡練武,門下養有一班貪圖富貴的江湖人物,暗中也作朝廷的耳目。」

金逐流道:「曹振鏞是什麼人?」

金逐流雖然賦性不羈,卻也是個性情中人。當他真心實意想和對方交個朋友的時候,他是什麼都可以犧牲的,玄鐵雖是世所罕見的寶物,也並不放在他的心上。但在宮秉藩聽來,卻把他的由衷之言當作了譏刺,於是怫然說道:「不錯,宮某是曾想搶這塊玄鐵,但是要憑本領搶的,豈能不度德、不量力,妄取別人的東西?閣下的本領遠勝於我,我也自知不配有這寶物了,你還調侃我做什麼?」

金逐流笑道:「我不怕六合幫。史白都不來找我,我也想去找他呢。何大叔,你對李敦這樣關心,不知他是你的什麼人?」

金逐流笑道:「早知如此,悔不該不打這公子爺一頓。好,到了北京,我倒要找他老子的麻煩。」

何建雄道:「金相公是要到北京去么?」金逐流道:「正是。」何建雄道:「可是與薩總管作壽之事有關?」金逐流詫道:「你怎麼知道?」

金逐流一聲不響,捧起酒缸,索性碗也不用,直接把酒倒入口中。轉眼之間肚皮脹得圓鼓鼓的似個皮球。史白都擊案贊道:「好,飲如長鯨吸百川,小老弟,我史白都算是服了你了!」

金逐流道:「不錯。原來你也知道了這塊玄鐵的來歷。」這塊玄鐵是六合幫之幫主要送去給薩總管做壽禮的,何建雄既然知道它的來歷,當然可以猜想得到金逐流此次上京是與薩總管做壽有關,是以金逐流也就不用再問了。

何彩鳳又驚又喜,道:「這就是史白都拿去巴結薩總管的玄鐵嗎?可不可以給我開開眼界。」

金逐流道:「行呀,不過你可得小心拿著,玄鐵很重,別弄跌了。」

史白都喝道:「好呀,原來你就是那姓金的小子!」顧不得打金逐流,先去抓那玄鐵。

宮秉藩冷冷說道:「金兄折節下交,小弟高攀不起!」說罷轉身便去。何老大想要向他道謝,亦已來不及了。

金逐流心裡想道:「難道這個人是什麼厲害的腳色,要我怕他?」但宮秉藩連一句話也不敢和金逐流說,只敢在那人背後示意,顯然宮秉藩是害怕這個人的了。金逐流大為奇怪,宮秉藩的劍法和傲氣都是他領教過的,他敗在自己的劍下尚且傲岸如故,如今卻表現得如此的怕這個人,這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怪事!

金逐流哈哈笑道:「他偷明珠、我偷玄鐵,我和他正是同道,偷的都是六合幫的東西。不過,他的那串明珠已經拋下了無底深潭,卻是比不上我的運道了。」當下,把那次在徂徠山上與李敦相遇的事情告訴了何家父女。

何彩鳳接了玄鐵,身子側過一邊,不由得嘖嘖稱奇:「果然真是寶貝。那串夜明珠雖然價值連城,但比起這塊玄鐵來,只怕還是遠遠不如!」何建雄笑道:「不,若是在薩福鼎眼中,我看他會更喜歡那串明珠。」何彩鳳道:「爹爹說的是。」神色有點黯然,隨即把玄鐵交還金逐流。

金逐流道:「徂徠山分手之後,我就不知道他的訊息了。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六合幫現在正是多事之秋,他們要另外籌辦禮物送京,要找尋幫主的妹妹,還要搶回這塊玄鐵,哪裡還有空暇追查李敦?玄鐵比明珠貴重,我又並不是隱瞞行蹤的,六合幫的人要對付我們首先也是來對付我!」

何建雄道:「不錯,你偷了這塊玄鐵,對李敦來說,等於是轉移了六合幫的目標,也即是掩護了他。不過,如此一來,卻是要連累你擔當更多的風險,我們父女也覺得過意不去。」

金逐流正想會一會史白都,倘若他不知道也還罷了。知道了是史白都,他還如何肯走?當下酒意上涌,眼睛一瞪,說道:「誰說我喝醉了?我喝酒從來不服輸的,管他酒王也好,酒霸也好,非得較量較量不可!」本來還只是有六七分酒意,卻裝出了有八九分的醉態了。

史白都橫肱一擋,左臂一彎,「呼」的一掌擊出。金逐流叫道:「哎呀,不得了,好厲害的掌力!」身軀一矮,作出似乎抵受不起他的掌力的模樣,史白都「哼」道:「你也知道厲害了么?」話猶未了,金逐流橫掌一抹,左手駢指如戟,卻已點到了他的脅下。

忽聽得有人笑道:「好,這位小兄弟真是雅人!」笑聲鏗鏗鏘鏘,宛如金屬交擊,刺耳非常。金逐流愕然回顧,只見有兩個人已上了酒樓。說話的這個人走在前面,約四十歲左右年紀,高額虎頷,相貌威武。跟在他後面的那個人則是宮秉藩。金逐流聽了這人的笑聲已是詫異,看到宮秉藩,更感到意外了。

何建雄道:「鳳丫頭知道了這件事,擔憂得不得了,不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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