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回 弦索聲中來惡客 大明湖畔結良朋

金逐流吃了一驚,忙用傳音入密的內功疊聲呼喚:「史姑娘,史姑娘!」空林寂寂,哪裡聽得到史紅英的回答。

金逐流在樹里找不著史紅英,走了出來,只見面前正是三岔路口,也不知史紅英走的是哪一條路?金逐流惘然若失,心裡想道:「看來她是有心避我的了。她有心避我,我是沒法找她的了。」要知道史紅英的輕功與金逐流不相上下,如今金逐流手上拿著一塊玄鐵,焉能追得上她?何況還不知道她走的是哪一條路。

這一掌乃是少林寺「大力金剛掌」的精華所在,掌力所及,劍光流散,連城虎的判官筆立即乘虛而入,點到了宮秉藩的面門。

那少女正在為她的父親著急,只恨自己插不進手去,那公子爺已朝她撲到。少女大怒,「嗖」的拔出一口柳葉刀,喝道:「好呀,你們擅會倚勢凌人,我斬你的狗爪子!」

金逐流見了連城虎的筆法,心中也是驀地一驚,「這路筆法好熟,是在哪裡見過呢?」不知不覺就從隱蔽之處走了出來,走近去仔細觀看。

那「公子爺」也是好生了得,摺扇被奪,立即便是反手一掌。他雖是在受挫之餘,這一掌的力道還當真不弱,只聽得掌風呼呼,打得沙飛石走。

金逐流也是頗感詫異,心裡想道:「這小姑娘都有如此本事,她的父親可想而知。為何這樣害怕?」剛才那個教頭,不堪小姑娘之一擊,金逐流對這班豪奴當然是更加輕視。以為那個什麼「公子爺」縱然家裡還養有教頭,想來也不會比這個教頭高明多少。因為照常理而論,如果相差太遠,這個教頭還怎能在他的家中混得下去?

雙掌相交,「公子爺」只覺得自己這一掌好似打到棉花堆里似的,軟綿綿的毫不受力。忽聽得有人失聲叫道:「不好!」話猶未了,只聽得「咔嚓」一聲,這「公子爺」的一條左臂已是給何老大拗脫了臼。

大明湖在城的南邊,千佛山下。金逐流走到鵠華橋邊,雇了一隻小船,向對面划去。湖平如鏡,千佛山的梵宇僧樓,蒼松翠柏,高下相間,倒影湖心。又有那深秋的滿山紅葉,在朝陽下將湖水映得金碧,賽過工筆畫圖。端的是湖光山色,美不勝收。款乃聲中,金逐流悠閑自在的倚舷獨嘯,賞覽山色湖光,樂也無涯。美中不足的,只是倚舷下望,湖中只有他的孤影。

彭巨嶸不知金逐流所提的那個匣子,其中藏的乃是玄鐵,見金逐流提著匣子向他推壓過來,立即一聲大喝,一掌拍去。

小船過了大明湖,金逐流打發了船錢,走上岸來,卻已不見了宮秉藩的蹤影。金逐流漫步從湖邊走去,走到了「歷下亭」前,亭子里懸有一副對聯,寫的是:「海右此亭古,濟南名士多。」這本是唐代詩聖杜甫「陪李北海宴歷下亭」詩中的兩句,本地人覺得這兩句詩正是合用,拿來作了歷下亭的對聯。這歷下亭是濟南的一處名勝,遊人到此,都喜歡在亭中小憩半刻,喝一喝趵突泉所泡的名茶,欣賞山色湖光。金逐流心想:「要是碰著了宮秉藩,就和他再斗一次劍,碰不上我就自己游湖。」遊山玩水和比武鬥劍都是金逐流所歡喜的事情,他抱著無可無不可的心情,也到亭中暫時駐足。

金逐流想道:「她只是因為給那班王八羔子胡說一頓,說得難以為情,這才避開我的。她是個爽朗的姑娘,過了一些日子,自然不會介意。日後相見,我先給她賠個罪便是。現在且先進京城辦正經事吧。」

金逐流有樣學樣的也是怪聲怪氣地叫道:「來得好!」可是他的手掌卻不是打下去而是突然向後一縮。

旁人只是注意這兩父女的相貌美醜,金逐流心裡可是暗暗吃了一驚:「這兩父女一定是練過武功的,看來這漢子還是個內家高手哩!」

金逐流打了個哈哈,說道:「可笑你這四筆點八脈的筆法只使得出一半,卻居然敢在這裡逞能!唉,連家人才凋謝,可嘆,可嘆!」

那漢子也不動氣,抱拳一揖說道:「若列位看官認為還過得去,那就請大家隨便賞賜賞賜。」當下,拿起三弦,錚錚琮琮的就彈了起來,小姑娘叮叮咚咚地敲響了梨花簡,律呂調和,忽地羯鼓一聲,歌喉遽發,唱的是「風塵三俠」中虯髯客與李靖紅拂結識的一段故事。

這小女按拍輕歌,宛如新鶯出谷,乳燕歸巢,聲聲宛轉,字字清脆,抑揚頓挫,入耳動心。柔和低唱之時,當真便似「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灘」,急亢高歌之際,忽地又如「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場子里的人都聽得呆了,連那幾個油嘴滑舌的少年,也是大氣兒都不敢透,生怕漏過了一個音符。

驀地里「四弦一聲如裂帛」,歌聲戛然而止。餘音繞梁,兀是不絕如縷。過了半晌,眾人才轟然地叫起「好!」來。金逐流心裡想道:「人說濟南的梨花大鼓乃是曲藝一絕,果然名不虛傳。」

那漢子脫下帽子,正要討賞,忽聽得有人大叫道:「好,唱得真好!你不必在這裡討錢了,五文十文的沒有什麼意思。帶了你的閨女,到我們府中,向公子爺討賞吧,公子爺一歡喜,包你一生吃著不盡。」

那漢子面色一變,說道:「我和你們的公子爺素不相識,不敢踵府領賞。」那教頭哈哈笑道:「你們去了,不就認識了。嘿,嘿,你不認識我們的公子爺,我們的公子爺可早就認識你的閨女了!」

金逐流一看,只見說話這人是一個面肉橫生,好像教頭模樣的漢子,後面還跟著七八條大漢,金逐流心裡想道:「想必是哪一個惡霸的家奴,我且別忙打發他們,先看看這兩父女的手段。」

金逐流心裡想道:「這廝硬碰玄鐵,居然沒有震翻,果然是有點功夫。若然單比掌力,只怕我還未必是他的對手。」不過金逐流是有意氣他的,叫他吃了個啞虧之後,立即跟著笑道:「如何?我說你是泥菩薩掌你不相信;你看,如今是不是自身難保了?」

這一伙人一來,滿場觀眾登時跑了個十之八九,只剩下那幾個油頭滑面的少年,遠遠的駐足而觀,指手劃腳的好像在看把戲。有一兩個還幫腔道:「嘿,嘿,張家的公子爺看上了你的閨女,你可是天大的造化到啦!」

宮秉藩立即應聲說道:「否則這個閑事我宮某是管定的了。」

金逐流怒氣平息之後,冷靜一想,史紅英雖是避開了他,但她剛才不顧那些人的冷嘲熱諷與自己聯手對敵,顯然她對自己是有了一份頗為深厚的情誼。又想到她剛才和自己生氣,為的正是因為自己誤會了她和李敦的交情。也就是說,從這件事,已經可以清楚的表明了她和李敦不是情侶了。那麼這一次的會面也並非毫無所獲,最少已經廓清了他多日來籠罩在心上的疑雲。金逐流想到了這層,不但怒氣平息,心中也轉而感到一陣甜意了。

這教頭大怒,就要向金逐流撲來。金逐流搖搖手道:「哎呀!我可是不會打架的。」

宮秉藩冷笑說道:「不必公子爺勞神,你要我的腦袋是嗎?我奉送就是!」話猶未了,「公子爺」已是向他撲到,連城虎急忙叫道:「公子,不可!」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金逐流一面打,一面口講指劃,不斷的指出對方的破綻。「你這一招分花拂柳使得不到家,原來的招數雖然是右筆重,左筆輕,但對方攻你的右脅,你就應該重左輕右才是!對敵貴在見機,豈能拘泥成法?」「嘿,嘿,你這一招三花聚頂又使得不對了!三花聚頂點的應該是華蓋穴、太陽穴和頂心的天靈穴,你怎麼胡點一通!」所講的果然都是連家的「驚神筆法」的不傳之秘,而且比原來的筆法更進一層!

金逐流渡江北上,經過徐州進入山東,這一日到了濟南。濟南是個「家家泉水,戶戶垂楊」的風景幽美的城市,金逐流一算日期,盡可以趕得上薩福鼎的壽辰,還可以有五六天的餘裕,心裡想道:「到了濟南,大明湖是不可以不去一游的。」於是找個客店,歇了一宵,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點,便去逛大明湖。

只聽得卜通、卜通的一連串好似木頭倒地的聲音,她摔出去只是那個教頭,倒在地上卻有五六個之多。原來少女是把這個教頭向著那幾個看熱鬧無賴少年擲去的,這一下,他們可就慘了,全部變作了滾地葫蘆。金逐流樂得拍掌哈哈大笑。

金逐流前俯後仰地笑個不休,何老大看出異處,悄悄對女兒說道:「奇怪,這個人站得這麼近,竟然不怕彭巨嶸的劈空掌力。」

宮秉藩笑道:「你知道我的性子急?這個悶葫蘆沒打開,我可是歇不下來的呵!」口裡說著話,眼睛又已朝著那矮子看去。

話猶未了,只聽得那「公子爺」哼了一聲,「小賤人不識抬舉!」摺扇倏地張開,擋住了少女的鼓錘。

何老大喘了口氣,說道:「沒什麼。鳳兒,你快走吧!」他給彭巨嶸一掌打落了兩齒大牙,但傷得還不算重。不過那「公子爺」尚在一旁虎視眈眈,何老大怕女兒給他抓去,故而催促女兒快走。

那漢子回頭說道:「多謝相公厚賜,愚父女心領了。請相公快走吧,免得受了牽累。」他口裡說話,腳步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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