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回 異寶輕拋真俠士 荒林談笑救佳人

金逐流發現那個擺在桌子上的紅漆匣子已經不見,大為失望。但他還不肯死心,心裡想道:「那塊玄鐵有百多斤重,來人縱是高手,也絕不能輕易帶走,竟不露絲毫聲息。」希望這個紅漆匣子仍是藏在房中,於是遂擦燃火石,仔細一看,房中擺設一目了然,那個紅漆匣子果然是給人偷走了。

如此蛾眉罕曾見,相逢一面已牽情。

董十三娘失聲叫道:「糟糕,咱們中了這小子調虎離山之計!」

金逐流倒是過意不去,連忙追上前去,笑道:「我是和你開玩笑的,你這麼想要這塊玄鐵,我願意割愛送你。」

蒙面人作出倨傲的神態,心裡實是十分焦急,暗自盤算脫險之策。他明知這四個人都是十分扎手的強敵,但前無去路,後有追兵,也只好冒險求逞,先下手為強了。

董十三娘和圓海同時發現了「敵蹤」,方向恰好相反,董十三娘趕回來,圓海則要跑出去,董十三娘叫道:「快回來,這小子在咱們的房裡!」圓海叫道:「不,這小子已經出去了!」兩人不約而同的回過了頭,那條黑影已經飛過圍牆,董十三娘沒有見著。但圓海則見著了剛剛從房中跳出來的金逐流。

圓海怔了一怔,止了腳步。董十三娘則是腳步不停,邊跑邊叫:「還不快來,這小子要偷咱們的寶貝!」圓海驀地省覺,也在叫道:「不,這小子雙手空空,玄鐵若被偷走,一定是在外面的那個小子身上!」

玄鐵是否被偷,董十三娘並不知道,但想一想圓海說的話卻有道理,金逐流既然是手中無物,玄鐵倘若被偷,當然是在另一個人的身上。但假如玄鐵尚未失去,董十三娘去追另一個人,那就是正好給了金逐流以下手的機會了。董十三娘躊躇未決,不知是追哪一個好。

圓海與董十三娘未曾會合,給了金逐流一個各個擊破的機會。金逐流在地上一抓,把手一揚,笑道:「我的奪命神砂又來啦!」

金逐流將他們調侃一番,大笑聲中飛出了圍牆,董十三娘氣得柳眉倒豎,咬碎銀牙,但只是她一個人,她可還當真不敢去追金逐流。而且圓海給打著了「曲池穴」,也必須立即解救,只好眼睜睜的看著金逐流走了。

圓海舞起戒刀,只聽得「噹噹」之聲不絕於耳,他的這路刀法本來也防守得相當嚴密,但卻禁受不起金逐流打來的勁道,只打落了幾顆石子,已是感到虎口疼麻,一個疏神,「曲池穴」著了一顆石子,戒刀墜地,隨著「哎喲」一聲,人也倒地了。

這蒙面人自忖打不過金逐流,又不甘心受他戲弄,只好不理不睬加快腳步,徑向前行。

董十三娘還可以應付,圓海卻是應付不了。金逐流雙手齊揚,左掌掌心所扣的碎石,同樣的也是以天女散花的手法向圓海打去。

石子不比泥沙,給打著了穴道可不是當耍的。董十三娘是武學的大行家,聽風辨器,知道不能硬接,只好又使開了潑風鞭法防身。潑風鞭法遮攔不了一大片撒來的泥沙,但十顆八顆碎石打來,則是可以防護的。不過也已打得她手忙腳亂了!

金逐流哈哈大笑道:「你這賊禿不是說要抽我的筋剝我的皮嗎?嘿,嘿,這句話我記下了,下次如法炮製,這次姑且饒你一遭。」董十三娘罵道:「好小子,有膽的你別走!」金逐流笑道:「有膽的你追來,我可沒有工夫陪你,那塊玄鐵比你價值得多,我只想要那塊玄鐵,可不想要你,留在這裡做什麼?哈,你不敢追來,那就請恕我不奉陪了!」

杜大業有一身橫練的外功,晃了兩晃,居然沒有倒下。但雖沒倒下,一足受傷,已是不堪再戰。高大成失了兵器,自覺無顏,兩師兄弟相互攙扶,一蹺一拐而去。

金逐流出了快活林,那條黑影已經不見,幸好前面只有一條路,金逐流便直追下去,追了一會,果然見著一個人在前頭奔跑,手上提的一個匣子也果然就是圓海所攜的那個紅漆匣子。

這人身材瘦小,穿一件青布長衫,似乎不大稱身,衫腳著地,施展輕功奔跑之時連腳跟都看不見。頭上戴著一頂風帽,遮過了耳朵,似是秀才的裝束,卻打扮得不倫不類。不過輕功卻真是了得,由於他的長衫太長,看不見他在舉步,渾身青色,就像一棵柳樹,給狂風挾著飛去。

奇怪的是這四個人高聲喝罵,並且議論紛紛,但這蒙面人依然無動於衷,並不開口。

那人已經察覺背後有人,腳步加快,離開大路,想要逃進路邊林子。金逐流笑道:「朋友,別慌,咱們是同道!」他一出聲,那人跑得更快。

金逐流使出「八步趕蟬」的身法,幾個起伏,追到了那人背後,笑道:「道上的朋友,我給你退了追兵,你不該謝謝我嗎?不過,你可不用吃驚,我並非來求你分髒的。」

那人知道跑不過金逐流,只好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只見他蒙著一塊黑色的面紗,月色朦朧之下,無法透視他的廬山真貌。那人停下腳步,冷冷說道:「什麼道上的朋友?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人捏著嗓子說話,而且故意說得粗里粗氣。金逐流雖然不是老江湖,也懂得他這樣的做作是不想露出原來的口音,但他雖然用的是假嗓子,而又說得粗里粗氣,卻依然掩飾不了他那本來清脆的音色,並不令人感覺難聽。

金逐流道:「六合幫的記室李敦。」說話之間,偷看史紅英的表情,只見史紅英似是驚喜交集的模樣,但卻並無少女聽得情郎名字的那種羞澀神態,而是落落大方的說道:「哦,我明白了。莫非你就是在徂徠山上打退青符道人救了李敦的那個小叫化?」

那人似乎也是呆了一呆,不過因為他罩著面紗,金逐流看不見他面部的表情。半晌,那人說道:「哦,原來你已經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了?」金逐流道:「當然!否則若是尋常的珠寶,也不值得我轉它的念頭了。嘿,嘿,想不到我拚命纏著董十三娘,卻給你撿了個天大的便宜!」

這四個人雖然是要搶六合幫送給大內總管的賀禮,但卻想不到撞著了史白都的親妹子。搶了玄鐵,固然要和六合幫結仇,但還不算十分嚴重,黑道上黑吃黑的事情是常有的。但若傷了史紅英,這可就要和史白都結下永遠解不開的梁子了。

金逐流笑道:「不錯,我本來是想要它。不過,現在既然是給你搶先一步,我也只好自認晦氣了。咱們既然是道上的朋友,黑吃黑的事情我是不好意思乾的。」

金逐流少年好勝,「哼」了一聲,說道:「好,我就與你比比輕功,讓你占點便宜,我並不在乎!今日追不上你,明日也要追上了你!」金逐流已知這蒙面人的功力遜他一籌,時間一長,這蒙面人決不能如他持久。

那人說道:「老實告訴你吧,這塊玄鐵本來……」金逐流道:「本來怎麼樣?為什麼不說下去?」那人頓了一頓,這才接著說道:「本來就,就是我——」金逐流冷笑說道:「本來就是你的東西?哈哈,好在我已經知道這塊玄鐵的來歷,你想騙我,那可不成!」那人說道:「你急什麼,我還沒有說完呢,你就斷章取義了,我是說,這塊玄鐵本來就是我看中的東西,我是非要不可的。不過,今晚你既然是無意中幫了一個忙,你一定要我多謝,我就多謝你一聲吧。」

金逐流大為不滿,心裡想道:「多謝也多謝得這樣勉強,真是豈有此理!」一怒之下,又追上前去,那人道:「怎麼,我已經多謝過了,你又說過不想分臟,那你還追我幹嘛?」

金逐流本來是想責備他的,但轉念一想,何必這樣小氣,於是笑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什麼人呢,咱們既是同道中人,總可以交個朋友吧?」

宮秉藩得意之極,在劃破面紗之時,哈哈笑道:「大丈夫豈宜藏頭蒙面?請讓我們見見尊容又有何妨?」原來宮秉藩頗為自負,他自覺以眾凌寡,勝之不武,故此只是挑開蒙面人的面紗,卻不肯傷他。但挑開面紗之後,宮秉藩可就登時笑不出聲了。

金逐流碰了一個大釘子,更是不肯罷休,如影隨形的又追下去。

眼看就要刺著了穴道,宮秉藩忽覺勁風颯然,聽風辨器,這枚暗器也是打他脅下的愈氣穴。宮秉藩的劍術已到收發隨心的境界,當下一個斜身繞步,回劍一劈,把那枚「暗器」劈開兩半,卻原來是一顆小小的松子。宮秉藩大吃一驚,喝道:「是哪位高人,請來相見!」

鄭雄圖一個「搜」字剛剛出口,陡然間銀光一閃,蒙面人的銀絲軟鞭已是向他打來!鄭雄圖一聲大吼,背脊著了一鞭。但他練有金鐘罩的功夫,這一鞭打得實是不輕,鄭雄圖衣裳破碎,背脊卻只是現出一道淡淡的鞭痕,連皮膚都沒有擦破。

那人道:「知道又怎樣,不知道又怎樣?」

金逐流是副倔強的脾氣,由於這人曾喝他放下玄鐵,他不肯依從,此時若然放下,招數不輸,面子卻要輸了。金逐流心想:「寧可我打贏你,再將玄鐵送還。卻不能被迫放下。」金逐流為了爭這口氣,可就不免要吃虧了。

第四個人是個身材魁梧的漢子,粗里粗氣說道:「不管他是否帶著玄鐵,既然碰上了就得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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