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回 豪士驚心談惡鬥 荒山動魄遇窮儒

金逐流哈哈一笑,說道:「你招待也好,不招待也好,我既然來了,就吃定你了!你不開門,我自己不會進來嗎?」秦元浩正要說道:「不好。」話未出口,只覺身子一輕,已被金逐流拖著他越過了牆頭。

江海天哈哈一笑,說道:「二十年前,家師在邙山放走了文廷璧,這件事朋友們都是知道的,江某庸愚,有愧恩師傳授。別的我學不來,但立身處世之道,我則是處處以他老人家為榜樣的,當年我的師父可以饒了文廷璧,如今我又何嘗不可放了他的侄兒?何況這位文先生今日是來喝喜酒的,難為客人,這不是太煞風景了么?」

江海天說道:「這個容易,不過恐怕要花些時日罷了。倒是你的傷雖不嚴重,對症的葯一時間卻難以找尋。我有天山雪蓮炮製的碧靈丹可以給你清除餘毒,但還要有續筋駁骨的良藥,才能夠完全醫好。你在我家裡住個十天半月吧,我設辦法替你尋找。」

江海天說得十分誠懇,場中賓客無不感動,人人都是如此想道:「江大俠的確是不愧大俠的襟懷,文道庄這廝若還不知悔悟,那就當真是禽獸不如了。」

上官泰道:「雙掌相交之際,我只覺得他的掌心如同燒紅了的鐵塊一般,比歐陽伯和的雷神掌似乎還要厲害,卻不知他是什麼路道。」

文道庄心懷怨恨,臉色卻是絲毫不露,當下向江海天一揖,道:「文某他年若得寸進,當再來向江大俠道謝。」說罷回頭便走。他從秦元浩的話中,知道兒子已經走掉,心裡是更無牽掛了。

上官泰道:「竺大哥傷得很重,但好在他的內功深厚,還不至於有性命之憂。不過,也只能卧床,不能行動了。」

桃花流水杳然去,崔護重來不見人。

金逐流嘻嘻笑道:「咱們年紀都差不多,你們行這大禮,我可不敢當。」江海天笑道:「本門只論輩份,不論年紀。你和小輩們客氣作什麼?」金逐流本來要欠身避禮的,給江海天輕輕一按,竟是絲毫不能動彈。只得大馬金刀地坐著,受了這對新人的三個響頭。金逐流不由得心中暗暗佩服,想道:「江海天果然不愧做我的師兄,我若要有他這樣的造詣,只怕至少還得下十年的功夫。」

江曉芙做了新娘,仍不失她原有的天真,叩過了頭,站起來笑道:「小師叔,我爹爹說你的本門武學,比他還要高明。你可得指點指點我們這班師侄呀。」江海天笑道:「師弟,聽見了沒有?這大禮可是不好受的啊!嗯,芙兒,你也太不懂禮貌了,師叔就是師叔,為什麼加上一個小字?」江海天平素是言笑不苟的,難得他今天如此高興,自動說起笑來。客人們都跟著他哄堂大笑。

主人陪著一個賓客進入後堂,這是少有之事。雖說上官泰的女兒與江海天的徒弟將要訂親,以親家的關係,可以讓上官泰進入後堂。但外面多少武林朋友,上官泰剛剛來到,不與相識的武林朋友寒暄,立即就由江海天帶他進來,這事卻是頗出情理之外的。

眾人嘻哈大笑聲中,仲長統卻有憤憤不平之色,說道:「江大俠,你也未免太過寬厚,文道庄這廝暗算你的女兒,你居然放過了他!可惜我現在才知道,要是我早知道的話,你放過他,我老叫化也不肯放過他!最少也得像你師父當年對付文廷璧那樣,廢掉他的武功!」江海天笑道:「算了。這只是私人恩怨,反正他也沒傷了我的女兒。」江海天哪裡知道,文道庄已是準備再次出山,接受朝廷聘禮,他這次來,並非僅僅是為了私人恩怨而已。

江海天道:「暫且不必管他是誰。竺老前輩的傷怎麼樣?」

玉環入手,觸體生寒。江海天一看就知這是海中的寒玉。當年金世遺所得的喬北溟的遺物之中,有一副白玉甲和一副玉弓三枝玉箭,那副玉甲金世遺給了江海天當作傳家之寶,玉弓玉箭則仍在金世遺手上。這枚玉環的玉質,正是和江海天所得的那副玉甲相同。金逐流說道:「爹爹將那三枝玉箭打成了三枚指環。叫我交給你一個,作為信物。請恕我現在才拿出來。」說罷,始行同門相見之禮,金逐流給師兄叩了一個頭,江海天長揖不跪,還了半禮。

這封信交代江海天三件事情,第一件是托他照顧師弟;第二件告訴他,他的大舅葉沖霄將要從海外歸來,並問江海天已經收了葉沖霄的兒子做徒弟沒有,如果還未見著的話,那就得趕快尋找。第三件是要江海天在明年元霄節日的晚上,戴著這枚白玉環,到北京西山秘魔崖去會一個人,那個人的手上將會戴著一枚同樣的白玉環。這三件事情重要的是最後一件,可是信上卻沒有說明這個人是誰。江海天心想:「或者小師弟會知道,待今晚客人散了,我再問他。」江海天深知師父的脾氣,所做的事情,往往是令人莫測高深的。

江海天道:「今日我是雙喜臨門,一點點的風波不必再提它了。師弟,我可得先問你,師父他老人家好嗎?」金逐流道:「好。爹爹有一封信和一件信物叫我交給你。」江海天已有二十年不見師父的親筆手跡,當下先跪倒地上,行過了「見物如見人」的師門大禮,這才接過了師父的親筆手書和那件信物。那件信物是一隻晶瑩的白玉環。

谷中蓮道:「師父有什麼吩咐?」江海天笑道:「你的大哥快要回來了。師父他老人家還不知道慕華早已與咱們認了親呢。」谷中蓮大喜道:「大哥若是回來,知道華侄這幾年乾的轟轟烈烈的事迹,不知道該多高興呢!金師弟,你和師父住在什麼地方,我的大哥是常常去拜望你們的嗎?他的近況如何。」

江海天笑道:「先入席吧,酒都涼了。」金逐流這次卻不再坐首席了,笑道:「剛才我是代表爹爹來向師兄道賀,如今信已交了,我只能以主人的師弟身份入座啦。師兄辦喜事,我做師弟的應該是半個主人,這個席位應該由仲幫主坐了。」仲長統推辭不得,只好坐下。笑道:「金老弟,你的性情與令尊又似又不似,令尊初在江湖行走的時候,瘋瘋癲癲的,別人都怕他幾分。你初來的時候,有你爹爹的那一份不羈氣概,但卻不似你爹爹的瘋癲,轉眼間你又彬彬有禮起來了,這倒令我頗出意外呢。嘿嘿,哈哈,我和你的爹爹是老朋友,你可別怪我胡說八道。」

金逐流笑道:「是么?爹爹的舊事我知道得很少,不過媽媽倒是常常說我的脾氣像爹爹的。」仲長統笑道:「依我看來,你是一半像你爹爹,一半像你媽媽。你不知道,你爹爹少年時候比你胡鬧百倍,後來認識了你媽媽,性情這才漸漸有了改變的。」仲長統說得不錯,金逐流的父母一個是放蕩不羈,一個是端莊嚴謹,金逐流自小受父母的熏陶,他的性情當然也是兩方面都受了影響。

當下重新入席,仲長統坐了金逐流剛才的位子,金逐流則坐在江海天的下首。金逐流又把秦元浩拉了來,要他坐在自己的旁邊,另一邊與唐加源相鄰,這是剛才文勝中坐的位子。金逐流笑道:「假的跑了,你這個真的理該就坐,還客氣什麼?」

秦元浩頗是尷尬,訥訥說道:「金、金少俠,我不知道你的身份,諸多失禮,你、你莫見怪。這麼多老前輩在座,我怎敢僭越?」秦元浩已知道金逐流比他長了兩輩,不便再和他稱兄道弟,但金逐流的年紀與他相若,他又不好意思以「老前輩」相稱,是以只好稱他一聲「少俠」。

江海天道:「這怎麼辦?我到少林寺打個來回,至少也得十天半月。」

仲長統笑道:「你們咬耳朵,悄悄地說些什麼呀?」金逐流道:「沒什麼,秦大哥想念一位朋友。我答應陪他同去探訪。」仲長統笑道:「是女朋友么?我老叫化最喜歡做媒人,你若有為難之事,說給我聽,老叫化總有辦法成全你的心愿。」原來金逐流所說的話,仲長統雖沒聽全,也已隱約聽到了一半。「徂徠山」和「封姑娘」等等,他都聽見了。秦元浩滿面通紅,說道:「老前輩說笑了。」

江海天非常感激師父對他的關心,但卻也有點不解,心裡想道:「師父叫師弟來見我,何必用什麼信物?有他的親筆書信足已夠了。難道我還看不出他的本門武功嗎?」但當他看了師父的這封信後,這才明白這枚玉環並非僅僅是給金逐流拿來當作會見同門的信物的。

仲長統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不再追問下去,當下哈哈笑道:「金老弟,你不知道,我老叫化喜歡做媒人這是出了名的。當年令尊令堂的婚事也是由我撮合的呢!」其實金逐流的父母金世遺和谷之華早已相識多年,只因經過許多波折,所以到了金世遺四十歲的年紀方才成婚,仲長統是曾勸過金世遺早定主意,但這段婚事則並非由他「撮合」的。仲長統說到他自認為得意之事,不免誇大其辭。

金逐流這才有空答覆各人的問題,說道:「家父是住在喬北溟祖師從前曾住過的火山島上,姬伯伯十五年前來和我們同住,那時我還未滿五歲,聽說他是從天竺(印度)回來的,偷來了許多好東西,送給我許多好玩的玩意兒。」江海天笑道:「姬伯伯一向是技癢難熬,到什麼地方都要一施空空妙手的。但他在火山島十五年,這也是金盆洗手了。這日子不知他是怎麼過的?」金逐流笑道:「火山島沒有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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