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回 神功難測驚高弟 禍患潛埋闖喜筵

那當知客的忍住氣,不理金逐流,卻轉過頭問秦元浩道:「對不住,我還要請教請教。請問這位師兄高姓大名,令師是哪一位?」秦元浩報道姓「秦」,卻捏了一個假名。

葉慕華素來好潔,但為了試探對方虛實,卻是不敢皺眉,大大方方的便與金逐流握手。心中想道:「你戲弄我,我且教你吃多少苦頭。」

秦元浩暗暗搖頭,想道:「各派掌門,至多也只能與江大俠平輩論交,你居然也與他扳作平輩。不過,也還算好,你不敢以他的長輩自居,這牛皮還不算吹得太大。」

秦元浩道:「文勝中冒充我,然則我又冒充誰人?我沒有請柬,又怎能進得去?」

秦元浩一路擔心著兩件事情,一是恐怕誤了時候,倘若文道庄在他們到達江家之前,已經向江海天挑戰,那麼封子超只怕也難免受牽累。他是受了封妙嫦之請要挽救她的父親的。若是不能及時阻止,心中難免不安。第二件是恐怕江家的人不肯放金逐流進去,以金逐流的脾氣,說不定會大鬧一場。那麼也就更難以為情了。

封妙嫦低垂粉頸,輕掠雲鬢,過了半晌,低聲說道:「我求你一件事,不,不知可肯應允?」秦元浩道:「請說。」

金逐流一片瘋言瘋語,把秦元浩弄得面上一陣青一陣紅,只好勉強笑道:「這位姓金的朋友最喜說笑。他……他……」秦元浩想為金逐流作一個介紹,可是他也不知道金逐流的來歷,又不便提起金逐流在封家救他之事,因此連說了兩個「他」字,便期期艾艾地說不下去了。

封妙嫦道:「我卻想先問你,江海天是好人還是壞人?」

文道庄暗暗踢了兒子一下。示意叫他鎮定,說道:「既然是主人家一番美意,咱們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於是兩父子就在葉慕華帶引之下,過去與江海天相見。

秦元浩道:「金大哥上哪兒?」金逐流道:「你上哪兒?」秦元浩道:「我往江大俠那兒喝他女兒出閣的喜酒。」

秦元浩道:「明白了。多謝金大哥相救之德。」說罷恭恭敬敬向金逐流磕了三個響頭。他想起自己起初還只當金逐流是胡亂吹牛,如今才知道金逐流真的是他的救命恩人,心裡十分慚愧。

原來這少年乃是江海天的大弟子葉慕華。葉慕華入門在宇文雄之後,年紀卻比宇文雄稍長,聲名也比宇文雄大,宇文雄為了尊敬他,便要讓他做掌門的大師兄。葉慕華不肯答允,後來由江海天提出折衷的辦法,不依入門先後為序,讓葉慕華作大師兄,但掌門弟子則仍由宇文雄擔任。這是由於葉慕華另有家傳的武功,本領雖然最強,但本門的武功卻不及宇文雄之純粹,掌門弟子應該是立本門武功最有心得的人。而且葉慕華是在宇文雄已被立為掌門弟子之後才拜姑父為師的,江海天也不願意再多事更換了。

葉慕華逐漸加掌力,只覺對方毫不運勁相抗,他加到了八九分,對方仍是神色自如,臉上笑嘻嘻的,似乎根本不知道葉慕華是在試探他的本領。葉慕華大吃一驚,心裡想道:「以我現在所使的掌力已是足以開碑裂石,怎的是小叫化還是毫不感覺的樣子?」當下一發狠把全身氣力都使了出來,而且是專傷奇經八脈的大乘般若掌力。

秦元浩道:「姑娘認為如何,我說得對是不對?」

封妙嫦道:「但我爹爹說他的武功是天下第一。」

葉慕華對金逐流替秦元浩所編的那段謊言心中也並不相信,所以他說:「只要是貴派的弟子到來,我們哪有不恭迎之理?」這兩句話,話中之意,已含有懷疑秦元浩不是武當門下之意。秦元浩是個誠樸的少年,但卻並非愚蠢之輩,一聽也就聽懂了葉慕華的意思。於是在葉慕華伸手與他相握之時,他就使出了本門的內功。

葉慕華鬆開手,說道:「秦少俠請進。請問這位金兄又是哪一派的,令師是誰,可肯賜告。」

秦元浩忍不住嘲他兩句:「金大哥,你這麼說,莫非江大俠也是你的晚輩?」

江海天突然想到這樣安排,除了他看重雷震子的交情與及喜愛後輩的心理之外,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因為他已聽得葉慕華的稟報,知道與「秦元浩」同來的兩個朋友之中,有一個人武功極高,但卻無人認得他是誰。(文道庄是經過改容易貌的,而且他不到中原,也已有二十年了,是以在賀客中雖有幾人二十年前曾見過他,亦已不認得他了。)故此江海天想請這人過來一見。至於封子超則是陪襯的,既然是與秦元浩同來,也就不能不請他了。

秦元浩心裡暗笑道:「江大俠的女兒年紀只怕比你還長一兩歲呢,你竟居然一副倚老賣老的神氣。」此時他雖然知道金逐流說的救他之事不是吹牛,但卻認為他動輒把人家當作晚輩,這還是吹牛無疑。

封妙嫦想起了平日山中的獵戶和她說的話,心裡想道:「不錯,書上雖然有『國不可一日無君』的說話,但也要看是什麼樣的皇帝,壞皇帝是應該可以反對的。」她的理解力只能達到這樣境地,不過總算是開始識得分辨大是大非了。

封妙嫦道:「但願如此。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幫一個忙。」

封妙嫦又是慚愧,又是歡喜,心道:「原來你非但沒有怪我,還在關心著我。」一張粉臉,燒得更紅,說道:「我雖然沒有同謀,但我爹爹騙你喝了藥酒,我、我也慚愧得很!」

秦元浩的想法是:封妙嫦是個會武功的女子,獨自行走江湖也算不了什麼,何況只是到鄰縣暫避幾天?二來他也不便與一個單身女子同行,所以壓根兒就沒有想到要邀她作伴。他卻怎知封妙嫦此時複雜的心情?封妙嫦只當秦元浩是輕視她,心裡自思:「人家是名門正派的弟子,怎看得起你如此出身的女子?你不知自量,妄想人家把你當作朋友,這不是太可笑了么?」她深深感到心底的難堪,神色也就不禁要冷冷淡淡了。

江家賀客如雲,成名的武林人物不知多少。秦元浩是個初出茅廬的武當弟子,混在賀客之中,誰也不注意他。但金逐流可不同了,滿堂賀客雖然沒有一個人認得他,但對這麼一個怪模樣的小叫化,卻是無人不加註視,感到驚奇。

秦元浩平生不慣打謊,一時未能臨機應變。金逐流已搶著替他答道:「你們有所不知,這位秦少俠最怕他的哥哥,他的哥哥是奉了師父之命拿著請帖來的,他卻是瞞著他的哥哥來的。他怎敢與他哥哥同在一起?到了這兒再給哥哥發覺,那倒無妨。只要你們肯招待他,他哥哥總不好意思把他趕跑,你說是不是?」

葉慕華正是要藉握手為禮,來試探秦元浩的虛實。一試之下,只覺秦元浩的掌力剛中有柔,正是武當派的正宗內功。葉慕華逐漸加強掌力,加到了五六分,這才見秦元浩的眉頭略皺。葉慕華心裡想道:「他不過二十歲左右,居然能接得住我的五成功力,這定然是雷震子的得意高足無疑了。」要知葉慕華身兼兩門的上乘武學,年紀雖然不到三十歲,本領已差不多可以擠進一流高手之列,能敵得住他的五成功力的,在江湖上已是罕見的了。

葉慕華走到他們原來所坐的那席說道:「雲先生、秦少俠,兩位是第一次光臨的貴客,奉家師之命,請兩位上坐。咦,還有一位風先生呢?」文道庄、封子超都是用的假名,取了一個同音的姓。文道庄自認姓「雲」,封子超則認姓「風」。

秦元浩不知文道庄的來歷,笑道:「你的爹爹既然和那姓文的是結拜兄弟,他們說的當然是同樣的話了。但卻不知姑娘提起此事,是何用意?」

秦元浩道:「你想我怎麼幫忙?如果是不違背我的師門的教訓的,我可以答應。」

秦元浩的外衣已給文勝中剝去,此時只是穿著一件襯衫,剛才經過一場激烈的打鬥,早已撕破了好幾處,裸露了皮肉。秦元浩經她提醒,連忙說道:「好,我正要找衣裳替換。你告訴我文勝中的房間,我自己會去找。反正他先偷了我的衣裳,我也不妨拿他的了。」

葉慕華道:「好,那麼兩位請先上座。」文勝中道:「我是未入流的小輩,江大俠如此客氣,我是更不敢當。我,我不如去照料風先生吧。」葉慕華道:「家師正是想請小一輩的少年豪傑與天下英雄相識,這是家師的一番美意,請秦少俠不必推辭了,至於風先生嘛,我叫人去找他就是,風先生也不是什麼大病,秦少俠無須擔憂。我們這裡也有人照料他的。」

金逐流說道:「你肯和我做朋友,想必可以讓我白吃一頓了吧?吃飽了我再與你談論武功。」葉慕華道:「金朋友光臨,我們是求也求不到的。請進!請進!」

秦元浩道:「金兄與江大俠可是相識?」

葉慕華好生駭異,心道:「我是在除掉葉凌風那賊子之後,才拜姑父為師的,此事知者甚多。這小叫化說得出我是帶藝投師,不足為奇。但奇就奇在他怎麼知道我的練功秘密,連我自己也是還是最近才察覺的毛病他也看得出來?若非對本門的內功心法深有造詣,焉能如此洞若觀火?此事可真是邪門!」

封妙嫦道:「我爹爹說,喝了這千日醉,最少也要醉個七天七夜的。你是怎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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