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回 崎嶇世路堪嗟嘆 悵惘情懷可奈何

原來這文道庄乃是東海無名島島主文廷壁的侄兒,文廷璧是一派的武學大宗師,因為自己沒有兒子,把侄兒當作兒子,一身的武功都傳授給他。二十餘年之前,他們兩叔侄來到了中原。

文廷璧的武學自辟蹊徑,練成了「三象神功」,自以為可以稱雄當世,故而不甘埋沒孤島,要到中原來稱霸武林,繼而開宗立派的。

文廷璧自以為可以稱雄當世,不料後來碰上了金世遺,幾次三番,都為金世遺所挫折。文廷壁本來不是正人君子,名利之心極重,受了挫折之後,急於報仇,終於當上了清廷的鷹爪。最後在氓山一戰,被金世遺廢了他的武功。這還是金世遺念在他的修為不易,特地手下留情,不取他的性命,好讓他可以將他的武學傳流下去的。

封子超怒道:「在爹爹面前,你別裝蒜,給我說實話!姓秦那小子是不是你偷偷把他放了?」

文道庄安慰他道:「你不是說過這小子至少也要醉個七日七夜嗎?即使有人將他救了出去,也不能從他的口中問出什麼話來。又怎知道咱們的安排?很可能他還當他是真的醉了,此時正在給他解酒藥呢。」

至於封子超則是二十年前氓山之戰中,僥倖逃得性命的清廷大內衛士。他曾得過文廷壁的指點,和文道庄結為八拜之交。

封子超僥倖逃得性命之後,深恐俠義道中人找他晦氣,不敢再給清廷賣命,隱姓埋名,匿居徂徠山中。文道莊重到中原,就住在他的家裡。封子超本人自是不敢與江海天為敵,但有了文道庄撐腰,他的膽子就大起來了。兩人日夕籌思,都是如何報仇之事。

文勝中淡淡說道:「我有聽風辨器之能,何須回頭張望?」「聽風辨器」是接暗器的一種上乘功夫,只要一聽暗器破空之聲,就可以判斷敵人發的是哪種暗器,打的是哪個方向、部位。有些暗器是很小的,例如梅花針之類,發射出來,幾乎不帶風聲,但武學的大行家一樣可以分辨。有「聽風辨器」的本領的人,能夠察覺背後有人走來,自然不是奇事,雖然封妙嫦已是使用輕身本領,悄悄走來的。封妙嫦心想:「或許他是真的有這個本領,聽見我的腳步聲了。」當下不再究詰這個疑點,說道:「好吧,就算你是為了嚇我,不是真的要殺他的。然則,你又為什麼要扮成他的模樣?」

封子超道:「你懂什麼?我說不許你打岔你就不要打岔。不過,話說回來,文賢弟,這小子是武當派弟子,殺了他只怕不大好。事情總會暴露的,咱們何苦與武當派結下大仇?」封子超有家業在此,只怕闖了大禍之後,後果要他承擔,而文道庄卻可以一走了之。

封子超道:「那你趕快回房去吧。你不在這兒,我的耳根還清凈一些。」

封子超皺了眉頭,道:「嫦兒,大人的事你不必多問。我和叔叔做的事總不會錯的。」

封妙嫦道:「爹爹,你們說些什麼?爹爹你一向說自己是武林中人,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身份?」

文道庄道:「這小子不知怎麼樣了,咱們看一看他。」封子超笑道:「想來還不是爛醉如泥?文世兄若是嫌他的酒氣,可以移到我的房間去。」

封妙嫦忍不著又要「打擾」他們的談話了,說道:「這少年剛才你們還把他奉為上賓,他並沒有什麼罪啊,怎麼可以就將他一刀宰了?」

說也奇怪,秦元浩雖然只是與她第一次見面,她對秦元浩卻頗有好感。秦元浩是否足當一個「俠士」的稱號,她不知道,但看他今天的言談舉止,卻是個光明磊落,有胸襟有氣度的男子。而文勝中缺少的就正是這些「東西」。封妙嫦悄悄去看文勝中,在她內心深處其實不是為了去看文勝中,而是恐防文勝中會把秦元浩殺害的。她對秦元浩的無辜受累,甚感同情,也大感不安,雖然她並沒有參預父親與文家父子他們的陰謀詭計。

文道庄道:「這就是事成之後,我要仰仗你的地方了。你曾在大內充當衛士十年之久,想來還有舊日的同僚如今尚在朝廷的。事成之後,就要仰仗你去報功了。我有些不方便自己說的話,也得請你代為稟奏。」

封子超以為秦元浩定是爛醉如泥,不料開了房門一看,只見窗門打開,空氣中還蕩漾著酒香,秦元浩卻已是不見了。這剎那間,三人都驚得呆了。

封妙嫦又是吃驚,又是惶惑,心裡想道:「做人應當光明磊落,冒充別人,這算什麼?我的爹爹為什麼要教他做出這種鬼鬼祟祟的事情?」正因為她心中惶惑,所以對文勝中的譏誚,她已經是毫不在意了。

文道庄笑道:「你讀的是聖賢之書,你聽到的則是庸夫俗子之言。你想想,那些一腳牛糞、身披獸皮的農家獵戶,怎比得上古時的聖賢?你聽來的那些話用聖賢書中的道理來講,就都是『異端邪說』。異端邪說是不能聽信的啊!」

「是什麼人將秦元浩救出去的呢?他沒有解藥,這七天七夜裡秦元浩沉醉不醒,他怎麼辦?」封妙嫦希望見著秦元浩,倒不是由於她已經發生了愛意,雖然她對秦元浩甚有好感,畢竟只是一面之交,愛情是還談不上的。不過她由於對秦元浩的欽敬,卻希望有個機會為他效勞。她心裡想的是:「那個人救不醒秦元浩,可能會再到我家盜取解藥。解藥所在之處,只有我和爹爹知道。他找不著,我可以取來送給他。」她還未知道,她的爹爹不會像她想像的那樣笨,他不但查過解藥,而且把解藥全都帶走了。

封子超心想反正到江家也要冒險,倒不如讓她留在家中,風險可能還會少些。於是就同意了文道庄的主張。但封子超決定之後,卻又怕女兒不肯同意。女兒是年輕人的性情,喜歡熱鬧的,平時都常常吵嚷要下山去玩,這次有這麼好的機會卻又不帶她同去,她心裡一定很不舒服,尤其在剛剛鬧過了一場之後。

封妙嫦面上一紅,說道:「胡說八道,我看上什麼人了?我什麼人也看不上!」接著半信半疑地問道:「你真的是不想殺他?你怎麼知道是我來了。你背後又沒長眼睛。」封妙嫦是悄悄地走來的,當時文勝中又在全神貫注地拿劍盯著秦元浩。封妙嫦不相信文勝中早已發覺了她。

封子超道:「且慢,且慢。還有破綻。假如賓客之中有認得秦元浩這小子的呢?」

文道庄接著說道:「當然,事成之後,還有仰仗你們父女之處。據我所知,朝廷是把江海天恨之刺骨的,只是他沒有公開叛亂,而武功又太高強,一時無可奈何而已。」封子超插口笑道:「這個當然,朝廷自是恨不得把江海天殺掉。但若為他一人興師動眾,未免笑話。若是派幾個高手去行刺他吧,江海天的武功天下第一,又有誰敢去冒這個險?這也就是江海天敢於在家中大請賓客,大辦喜事的緣故。」說到此時,發覺文道庄有點不豫之色,接著笑道:「江海天的武功天下第一,這是從前的事,有你來到中原,那當然就不是他了。」文道庄笑了一笑,說道:「咱們是老兄弟了,你不必給我戴這頂高帽。說老實話,我當然不怕江海天,但單打獨鬥,誰勝誰負,只怕也是個未知之數呢。不過,我卻是敢去冒這個險的。」封子超道:「當然,當然。老弟智勇雙全,這次前往江家,一定馬到成功。」

封子超聽文道庄說得有理,心想:「這麼說來,冒的險並不算大,倒是可以試試。」於是問道:「咱們混進江家之後,又怎麼樣?」

秦元浩看清楚了所處的環境,不禁大為奇怪,幾乎疑心自己是在做著一個惡夢。「我怎麼會睡在這個地方?」他摘下一把帶著露水的野草,搽了搽臉,腦袋清醒了些,漸漸就想起昨日在封家作客之事,想起了封子超和文道庄父子對他都是十分殷勤,頻頻勸他喝酒之事。但他也不過喝了三杯。

文道庄有點不大高興,但他還有要依靠封子超之處,面色上卻沒表露出來。說道:「好吧,那就暫且留他一命,待咱們事成之後再說。反正他是跑不了的。」封子超放下一顆心,說道:「是啊,他喝了我的『千日醉』,至少也要昏迷個七天七夜。待咱們事成之後,再殺他也還不遲。」

文道庄道:「中兒,你把這小子拖進房去,照我的話做。」

文勝中應了聲:「是。」把秦元浩拖了起來,拖著他走回自己的房間。

封妙嫦道:「爹爹,我覺得頭暈。我也要回房中歇息了。」

封子超本來有點害怕,但他的功名利祿之心極重,經過了文道庄這麼一說,膽氣複壯,說道:「好,咱們就賭它一賭,明天動身往東平縣去。只是如今已經無須嫦兒看管人質了,要不要帶她同去?」

文道庄道:「我的意思是讓中兒冒充這小子的身份,咱們跟著他混進江家。然後……」

封子超當然懂得他的意思,笑道:「這個何須老弟提出。咱們當然不會平白把江海天的女兒女婿交出來的,我自然會給你談妥條件。御林軍統領和大內總管這兩個職位恐怕一時不能更換,但你要當上一個御林軍的副統領的話,我看那是一定可以辦到的。」

那麼究竟是什麼人把秦元浩從封家救出去的呢?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封家父女之事,都暫且按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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