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回 打破牢籠飛彩鳳 喜從玉手接金釵

宇文雄驚疑不定,姑且按照江湖禮節,下馬向他施了一禮,說道:「前輩高姓大名,和家師可是相識的么?」

只見山谷里有一隊衣衫不整、滿身塵土,混著點點斑斑的血跡的嘍兵跑步出迎,為首的頭目報道:「好,寨主你回來了。我們正放心不下寨主,你回來了可就好了。」

耿秀鳳一來急於去解救自己被圍的隊伍,二來目前他們雖然暫佔上風,但整個形勢,究竟還是眾寡懸殊,若待歸古愚重整旗鼓,他們勢將再次陷入重圍。耿秀風當機立斷,叫她的手下各搶坐騎,衝出歸德堡。

耿秀鳳吃了一驚,道:「你說的當真?」

宇文雄碰著的究竟是什麼人?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暫且按下葉慕華不表。回頭來,且先說說宇文雄的遭遇。

葉慕華腳尖一挑,把耿秀鳳跌落的那把短刀挑起,說道:「耿姑娘,你的兵刃!」耿秀鳳心亂如麻,不知是該恨他還是謝他,面上一紅,將短刀接下,立即便轉過身去,給她的那兩個丫鬟解圍。

耿秀鳳懂得他的意思,卻不移動腳步,只是站了起來,說道:「葉公子,我和你沒有什麼話說,從今之後,你也不必再管我的事情了。」

葉慕華見她沒有回頭接釵,心裡想道:「以後再還給她也不遲。」當下運劍如風,殺得秦往尊步步後退。抽出身來,倏地向婁人傑攻了一劍。

婁人傑對付耿秀鳳已是有點招架不住,此時他又認出了葉慕華就是萬家莊的那個「盜馬賊」,婁人傑曾是他手下敗將,焉敢招架?但饒是他退得快,肩頭也已著了一劍,險些挑穿了他的琵琶骨。

風從龍哈哈大笑道:「你這小子這樣倔強,倒是少見!好,你既然不要性命,我就成全你吧!」宇文雄一步步挪向懸崖,準備在必要時施展最後一招,擲劍傷敵,跳下崖去,同時毀掉密折。

歸德堡的團練在這場騷亂中紛紛逃走,此時還剩下的不到三成,逃跑的趨勢還在繼續。歸古愚大怒,命令他的得力手下在路口攔截,並吹起號角,要將餘眾招集,重整旗鼓。

秦柱尊過來援救,「籐蛇棒」使出一招「翻江倒海」,橫掃葉慕華的下三路。葉慕華劍已出鞘,劍光一閃,一招之間,遍襲秦柱尊的七處大穴。秦柱尊識得厲害,連忙轉攻為守,舞棒防身,登、登、登的連退三步。他的本領稍微比歸古愚高明一些,葉慕華不能將他一招擊敗,但也嚇得他不敢硬拼了。

騷亂尚未平息,歸古愚手下也未齊集,不敢來追。耿秀鳳搶了一匹健馬,跳上馬背,一聲長嘯,說道:「歸老賊聽著,今晚只是給點顏色你瞧瞧,若敢估惡不悛,下次再來,定取你狗命!」她出了一口心頭之氣,可是又不禁暗暗慚愧,覺得自己未免有「冒功」之嫌,心裡想道:「今晚若不是得這姓葉的小子幫忙,只怕我還不易逃出這歸德堡呢。顯了『顏色』給歸老賊瞧的是他,可不是我。」

宇文雄因為葉慕華那匹「一丈青」比他的坐騎更勝一籌,遂騎了「一丈青」去追,讓自己這匹棗紅馬跟在後面。宇文雄不知葉慕華什麼時候才來,是以必須把兩匹馬帶去。

原來風從龍的確是從京中出來的,他奉了葉屠戶之命,到京中報訊,也的確見過了賀蘭明。清廷這一方面,在天理教起義之後,大為震動,也急於對付兩樁事情。第一樁是要消滅林清的余部,因此也就需要探聽出林清和江海天等人是躲在何處?他們還未知道林清已經死了。第二樁是在林清攻入皇宮之時,曾一度佔領了皇帝日常在那裡辦事的「內書房」,林清退出之後,大內總管與書房太監奉命查點,發覺失去了許多秘密奏摺,其中就有葉屠戶與風從龍的兩件密折在內。

葉慕華不好意思趕上前去與耿秀鳳並轡同行,只好孤單單地吊在最後面。他隱隱聽得那四個漢子提起「朱家兄弟」,朱家兄弟那一夥不知是否已在騷亂中先逃跑了,並沒有跟來。可是卻沒有一人提及葉慕華,就好像沒有發覺他同在一起似的。

耿秀鳳手下那四個手持狼牙棒的漢子不知什麼時候已圍在葉慕華四周,其中一個說道:「姓葉的小子,你做過的事情,你自己知道。還嫌我們小姐的話說得不夠清楚么?好吧,你既要查根問底,就待我來說吧。你是我們小姐殺父的仇人,但你昨晚又救了我們許多人的性命。小姐的意思是有兩條路任你挑選,一條是既報恩,又報仇。這就是先向你磕頭,後和你動手。一條是既不報恩,也不報仇,這就是各走各的了,你還不明白么?我勸你還是選後一條,趁早走你的吧,別在這裡多事了。」

救兵如救火,耿秀鳳快馬加鞭,一心趕路,葉慕華哪有機會和她談話?心裡想道:「好不容易碰上了她,這次我與她並肩禦敵,即使說不上什麼恩德,至少也是助了她一臂之力。正好藉此時機,和她解開這個梁子。」想至此處,不覺又是心裡暗暗好笑,「這個梁子因何而結,我也還是莫名其妙呢。要是這次不向她問個清楚,以後恐怕很難有同樣的機會了。宇文雄的事情固然也是極為重要,但我遲到一兩個時辰,想來他也不會見怪我的。怕的就是他也急於趕路,不肯等我,要追上他所騎的那匹駿馬,可就不太容易了。不過,我與他的交情已非一日,想來他也不會不等我的。」

耿秀鳳緊接便問:「那你是什麼意思?」

東方的魚肚白已變為滿天金色的朝霞,轉眼間一輪旭日亦已透出雲層,山谷間瀰漫的霧氣在陽光之下消散,層巒疊嶂,就似被揭開了一層薄霧輕綃,豁然顯露。遠遠望去,山頭上已是隱約可見幢幢人影,似在四散奔逃,一時間難以分清敵我。

宇文雄正要跨上赤龍駒,風從龍驀地撲來,喝道:「好小子,就想走么?」聲到人到,一抓就向宇文雄的琵琶骨抓下。

宇文雄顧不得和他分辯,便指著赤龍駒道:「你這匹馬是怎麼得來的?」

耿秀鳳道:「哦,你們已經打了勝仗了?」

那頭目虎目含淚道:「敵人是打退了。可是,咱們的弟兄,哎,咱們的弟兄可也——」「傷亡不少」這四個字他不忍說出來,但山谷中敵我兩方傷亡遍地的情形耿秀鳳也早已看到了。那頭目接著道:「這都是我指揮不當,誤中敵人埋伏之故。請寨主處我以應得之罪。」

耿秀鳳的手下都是她帶出來的她父親的部屬,在死者傷者中,有許多是看著她長大的。耿秀鳳看了死傷之慘,當然也是忍不住淚咽心酸。當下說道:「這不關你的事,快快救死扶傷要緊。」

幸虧宇文雄已有提防,一下「沉肩縮時」,避了開去。但饒是他閃躲得快,肩頭亦已被風從龍的指爪觸著,火辣辣的作痛,還好不是抓著琵琶骨。

葉慕華嘆了口氣,說道:「耿小姐,我說的都是實話,但你不肯相信,那也沒有辦法。事情總有水落石出之日,咱們後會有期。」

那老者道:「你不知道這個人嗎。我還以為是你也認識的朋友呢。你說的那位小哥,見他經過,立即便跳起來,拋下銀子,上馬去追。他們是一同走的。那人想來也應該是他的熟朋友了。」

江湖無限風波惡,險死還生又一遭。

幸虧宇文雄是個謹慎的人,對風從龍雖有幾分相信,卻怎肯吐露那支義軍所在的秘密,當下含糊道:「弟子就是那一晚因為大隊給官軍衝散,獨自逃出來的。後來弟子想我家師,已經找不著了。」

風從龍老奸巨猾,早已識破他的心意,一個「移形換位」,先堵住他退向懸崖的去路,縱聲笑道:「你要死可也沒那麼容易,必須得我同意才行。好,現在我可以成全你了,你要死就死吧!」

耿秀鳳柳眉一揚,道:「葉公子。你昨晚幫了我們的大忙,我應該感謝你。但我們綠林兒女,講究的是恩怨分明。你要我先向你磕頭道謝,然後咱們再來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呢?還是恩怨相抵,以後各走各的,兩不相干呢?」

耿秀鳳殺退敵人,救出她的兩個丫鬟。那四個使狼牙棒的漢子,亦已殺出重圍,與她會合。其中只有一人受了一點輕傷,並無大礙。此時在廣場上狼奔豕突的馬群,逃入各處大街小巷,亦已散失了一半有多。廠場上騷亂的情形,也漸漸平靜下來了。

葉慕華大為惶惑,道:「這就奇了,我和耿小姐的令尊大人從沒見過面,怎會殺他?」說至此處,忽地想起他昨晚曾經聽到的秦柱尊的說話,便接下去再說道:「耿小姐,令尊大人不是給朝廷冤屈處死的么?這卻和我有什麼關係?實不相瞞,我還是和朝廷作對的呢!」

葉慕華心裡想道:「難道他是因為等得不耐煩故而走了?還是中途有甚意外,根本就沒有來到這兒?」

葉慕華聽他們的口氣,開口「朝廷」,閉口「大人」,心裡想道:「原來他們只是為了故主被朝廷處死,這才投入綠林的,卻並非與義軍一路。」當下忍不住氣說道:「不錯,你們的大人是朝廷總兵,我是朝廷叛逆。但這就是更加扯不到一起了。我縱然罪該千刀萬剮,卻又與你們的總兵大人何關?」

就在秦柱尊的「黑煞掌」即將劈下之際,忽聽得「嗤」的一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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