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二回 金釵挑破當年夢 慧劍難揮往日情

宇文雄心想:「莫非是哪位義士遭受鷹爪圍攻?」便即縱馬向那人堆廝殺之處跑去。

黑衣少年笑道:「想不到今日會在這裡再見到你,多虧你拔劍相助了。」宇文雄面上一紅,道:「小弟本領不濟,要不是你趕跑他們,我已自身難保。卻不知這些人是什麼路道,何以圍攻兄台?」

這一幕往事在他心中翻過,接著又是一幕往事出現在他的眼前。

宇文雄正使到一招「舌吐八荒」,劍光合成了一個圓圈,潑水不進。可是這支小小的金釵,竟然勝於強弓猛弩,只聽得「當」的一聲,宇文雄的長劍已經碰著金釵,但金釵卻未打落,仍向前飛,「噗」的一下刺著他的肩頭。

這晚有月亮也有星光,但因那黑衣漢子是陷在五個人的圍困之中。而星月之光亮,究竟也不如白晝明亮,是以宇文雄一時間尚未能看得清楚他的面容。

激戰中只聽得「當」的一聲,黑衣少年一劍刺中一條大漢的手腕,他這一劍刺得十分巧妙,只是劍尖輕輕在那人的手腕點了一下,用意不在傷人而在奪他兵器。那人手腕一麻,狼牙棒登時「噹啷」墜地。黑衣少年劍鋒划了一道圓弧,倏的收回,劍光閃處,把另一條大漢的頭髮削去了半邊,而且還盪開了那少女的雙刀。這兩個漢子嚇得連忙跑開。

就這樣葉慕華將「身後事」交付與他,那封給江海天的書信也請他帶去,鑄成了一個難以挽回的大錯。

葉慕華氣力不支,交代「後事」之後,就暈過去了。葉廷宗以為他已死掉,既然得到了那封書信,生怕鷹爪再來,於是匆匆便走,也顧不得將葉慕華埋葬了。也幸而他沒有埋葬葉慕華,葉慕華後來得以巧遇華山醫隱華天風,將他救活。

宇文雄一來是與葉慕華初初相識,二來他也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更不願刺探人家的秘密。於是在說了幾句笑之後,便適可而止,說道:「帳篷已經搭好了,咱們睡吧。」

葉慕華少不免也要問她的姓名來歷,小姑娘道:「箭桿上刻有我的姓,我是兩年前跟我的爹爹來到回疆的。如今就住在伊寧城裡。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我是誰,我要先問過我的爹爹。但我的爹爹最喜歡有本領的小夥子,我相信我回去一說,他也一定願意和你認識的。請你今晚三更到伊寧來與我父女相會如何?城東有個大鼓樓,你在那裡等著我。我帶你去見我的爹爹。」

當時這黑衣少年曾力勸宇文雄不要遠走他方,說是有辦法可以給他查明真相,保得他重回師門的。

兩人從馬上打到馬下,鬥了一百多招,畢究是葉慕華的功夫高明一些,氣力也比這小姑娘耐戰,斗到了百招開外,捭闔縱橫,已是把這小姑娘籠罩在他的劍勢之下。

那少女道:「你從山下經過,別跑得太快,留意一些,你會發現山上有座破廟。明日中午,你到那座廟裡見我。咱們可以好好談談。我不勉強你,你願意來就來。你願意來嗎?」

宇文雄馬不停蹄跑了半天,跟著又激斗一場,實在是疲累不堪,一躺下來便睡著了。葉慕華懷著那對金釵,卻是輾轉反側,未能入夢。

葉慕華想不到她單刀直入的一見面便提出這個問題,一時間心亂如麻,只好答道:「這個、這個,你叫我怎麼說好?我對你的事情知道得太少,比如說連你的姓名、你的來歷我都還未知道呢。咱們不過是一面之交,總得相熟了才能成為朋友呀。」

那幫人看見宇文雄與這黑衣少年打了招呼,登時就有個漢子發出飛鏢打他。宇文雄拔劍出鞘,「當」的一聲,把鋼鏢反磕回去,跳下馬來。大怒道:「我倒未曾見過你們這麼霸道的東西!」

葉慕華報了姓名,笑道:「你還未答覆我的問題呢。」宇文雄道:「這個,這個……」葉慕華笑道:「要是你不方便說,那就不說也罷。我問得本來是有點冒昧。」

黑衣少年接著笑道:「別老是談我的事了,也該輪到我問問你啦。怎麼你對你大師哥的手段感到驚奇,你還以為他是好人嗎?」

葉慕華的回憶又回到了那少女身上,「要不是她騙我上麥積石山上,我就不會遭遇敵人的圍攻,也就不會發生葉廷宗這樁事情了,追源禍始,第一個害我的人還是這個少女。」

這小姑娘很是喜歡,看了看天色,說道:「時候不早,我該回去啦。記著,你今晚可不能失約啊!」

發暗器打他的那個漢子見同伴不敵,也抽出身來,雙戰宇文雄。兩根狼牙棒左右夾攻,互相配合,威力增了一倍還不止。但宇文雄也已有了經驗,知道對方力沉,就用輕靈的劍法應付。同時試用師父所傳的內功心法中的「卸」字訣,避實搗虛,仍然應付得中規中矩,而且還佔了六成攻勢。

使雙刀的那少女柳眉一豎,罵道:「都是膿包,連一個楞小子也拾掇不了。」驀地雙刀交於一手,拔下頭上的兩支金釵,便當暗器飛出。

葉慕華想起這件往事,心中好生慚愧,「早知如此,我當時還是死在敵人手裡,更好一些。」

黑衣少年叫道:「不關你的事,你在前面等我吧。」黑衣少年在一年前試過宇文雄的功夫,深怕他不是這些人的對手。

宇文雄頗覺尷尬,說道:「小弟那日就離開東平,失約之罪,請兄台原諒。」那少年哈哈笑道:「幸好你沒有赴約,因為我自己也失約了。」

黑衣少年接了那少女的一支金釵,哈哈一笑,收入懷中,說道:「黃澄澄的金子,隨手拋掉,不太可惜么?我正窮得發慌,你既然不要,我可樂得撿這個便宜了。」那女子臉上飛起一朵紅雲,又羞又怒,雙刀潑風也似的向黑衣少年砍來。

葉慕華因為自己傷得太重,自思必死無疑,但得免死在敵人手裡,死也死得瞑目,所以他對這個來救他的少年還是感激萬分的。

葉慕華笑道:「金釵可以作暗器,也可以作飾物,還可以換許多銀子救濟窮人,拋了它豈不可惜?你不要給了我吧。」宇文雄之所以想拋掉金釵,不過是因為曾受這支金釵刺傷,一時氣憤而起,此際經他一說,也覺得自己的舉動未免有點幼稚,於是,面上一紅,說道:「葉兄說得是。你剛才不是接了那女賊的另一支金釵嗎?如今正好配上一對。」他是無意之言,哪知葉慕華聽了,也是面上一紅,訕訕說道:「不錯,這對金釵的手工倒是很精巧,拆開來就沒那麼值錢了。」

這一日他正在陝甘道上縱馬疾馳,意氣風發。忽地有一騎快馬後面追來,比他的那匹坐騎更快,兩匹馬擦鞍而過,騎在馬背上的兩個人打了一個照面,不由得都是「啊呀」一聲叫了出來,不約而同的也都勒住了馬疆。

黑衣少年笑道:「對不住,我的朋友來了,我可沒有工夫赴你的約會了。」那少女虛晃一刀,便即逃走,黑衣少年也不去追。

宇文雄因受了點傷,對付那兩個漢子正感吃力,忽地獲得解圍,心中暗暗叫了一聲「慚愧」,上來與那少年相見。

宇文雄哪裡肯聽,說時遲那時快,剛才斥罵他的那個漢子,已把狼牙棒向他狠狠打來,冷笑說道:「不知死活的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進來。好,你就上吧!」

宇文雄詫道:「從前他也害過你?」

不料他的父親與哈薩克族的酋長在聽了他的敘述之後,面色全都變了。他的父親厲聲喝道:「你一點也不知人家的來歷,怎麼好胡亂答應人家?她是姓甚名誰?」

原來這個黑衣少年不是別人,就是宇文雄去年被師母逐出門牆的那一天,在路上碰見的那個人。

其時月亮已過中天,是三更的時分了。葉慕華道:「今晚不能趕路的了,你打了一場,早點安歇吧。看這天色,不會下雨,在草地上也可睡一大覺。」

三年之後,陝甘道上,他第二次碰見了這小姑娘。不,隔別了三年,這「小姑娘」已長成為一個剛健婀娜的少女了。想起這幕往事,葉慕華不禁嘆了口氣:「想不到她當真是一個工於心計的蛇蠍美人。」

那少女眉心的結打開,格格笑道:「記著,這次你可別失約了啊!明天再見,我現在可要趕路了。」她的坐騎比葉慕華的快得多,越過了前頭,轉眼間就消失了背影。

宇文雄橫劍一架,對方的棒重力沉,震得他的虎口微微發麻。可是他的大須彌劍式十分精妙,劍鋒一顫,橫削過去,卻幾乎削了那人的手指,那人吃了一驚,縮手不迭,只見劍光閃處,那人的衣襟下擺,正被劍鋒削去,化作了片片蝴蝶。宇文雄這一招三式連攻對方上中下三處方位,一氣呵成,登時殺得那條大漢手忙腳亂。

黑衣少年道:「我不知他們是什麼路道,趕跑他們也就算,別來可好?你可還記得我與你的約會么?」

宇文雄道:「都知道了。我師父此際正在黃村養病,離此不過百里之遙。你要不要去見一見他?」宇文雄已經可以斷定這黑衣少年是自己人,心想不妨讓他去見見師父,這黑衣少年武功高強,也許還可以留下來幫張士龍的忙。

宇文雄也聽得出他的話語中有點自我解嘲的味道,故意笑道:「既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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