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回 蛾眉此去悲前路 小俠歸來痛故園

楊芃眉頭一皺,計上心來,說道:「這小賊兇惡得很,紈姐,我來助你!」上官紈連忙說道:「不必,不必。你受了傷,怎可動手?」楊芃道:「我怕你打不過他,我拼著再受點傷,也是要報這一刀之仇的。」上官紈道:「你不用著急,我是一定可以贏得他的。」楊芃道:「好,那麼,你趕快把他拿下,否則我就下場了。」楊芃這番言語,是故意說來試探上官紈的,試出上官紈對他仍然十分關心,這才消了心頭的疑慮。於是用激將之計,催速上官紈快下殺手。

竺清華道:「楊芃說的。」

楊芃喝道:「劉三,無禮!我與你家小姐雖然有點誤會,這也是我們夫妻之間的私事,我好壞是你半個主子。」

李光夏的本領與上官紈差得更遠,不過,上官紈此時的精神狀態,也正是在混亂之中,儘管她一時間受了楊芃的指使,但這樣做是對是錯,她也還在感到惶惑不安。李光夏則是沉著鎮定的應付她,上官紈下不了決心施展殺手,李光夏倒也還可以應付。

竺清華吃了一驚道:「你要前往京師?你不怕被人捉了?」

上官紈雖然話是如此,但她畢竟還顧念一些表姐妹的情份,竺清華剛才那一劍可以傷她而沒有傷她,她也是心中明白的。因此她畢竟還是不忍親自下手傷害表妹,而是把竺清華讓給鹿克犀,自己則獨自對付李光夏。

月光下只見院子里有四個人一列擺開,一個是賀蘭明,一個是羊吞虎,另外兩個是御林軍軍官的服飾。地上倒下的兩個人則是穿著紅衣的衙役。想是保定府的官衙,派了兩個衙役跟隨賀蘭明他們來進屋搜查的。李文成的屋子是保定府所封,故而需要有兩個看地衙役,帶他們來搜屋拿人,他們本領低微,還未曾得見祈聖因的面,就先著了她的梅花針了。

祈聖因聽得李光夏出言斥責他,心裡十分難過,說道:「夏兒,許多年前,我為了妒忌你的母親,曾和她動過手。我斫了她一刀,她也刺了我一劍。雖然彼此受傷,但總是我先去招惹她的。這件事情,我一直都在後悔,也難怪你母親恨我。但我卻是想在你的身上,贖我的罪的。夏兒,你也還在恨我嗎?」她心情激動之下,對李光夏說得很是坦率。

天理教是一個「反清復明」的組織,李光夏年紀雖小,但自小在幫會中長大,也懂得要嚴格遵守教規。他的秘密只能讓本教或本教所絕對信任的人知道,換言之即是對方至少也要是可靠的反清義士才能算是「自己人」。因此儘管竺家父女對他不錯,但在這個意義上說,卻還只能算是「外人」。

李光夏道:「事隔三年,不知他們是否還在這裡?在這裡也不知他們是否已經變了?我必須待打探清楚之後,才好去投奔他們。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今晚沒有住的地方,你跟我回家吧,現在可以去了。」

祈聖因滿是淚痕的面上綻出了鮮花般的笑容,說道:「好,你這麼說,我也就心安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趁早走吧。我有地方可以安頓你們。這位姑娘是——」直到現在她才有空問及竺清華。

楊芃上馬逃了,上官紈站在路上,呆若木雞。到了此時,孰真孰假,誰是誰非,已經昭然若揭了。但上官紈還抱著最後一點幻想,等待老劉的回答。

竺清華道:「這我就更不能讓你一個人去了。我不怕連累,我可以幫你去對付鷹爪。」

鹿克犀與上官紈正要追趕上去,各自擒人,就在此時,忽見一騎快馬飛來,有人大聲喝道:「住手!」上官紈聽得這個聲音,不覺猛可里一怔。

「而且朝廷鷹爪認識我的,也不過是祁連三獸等有限幾人,他們也未必便在京師。我只要小心點兒,避過他們,也就是了。」

祈聖因吹滅燈火,一掌推開窗子,撤出了一把梅花針,只聽得有人「哎唷」叫了一聲,似乎是著了她的暗器。祈聖因隨即穿窗而出,喝道:「千手觀音在此,哪個不怕死的鷹爪上來!」

在大門與廳堂之間,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庭院。這是李光夏小時候練武的地方,也是他玩耍的場所。他們父子都喜歡種花,他還記得出事那天,他正在替兩盆新種的蘭花澆水。此時在月色朦朧之下,只見野草叢生,瓦礫遍地,李光夏十分傷感,彎下腰來,把破破的花盆拾過一邊,又小心撥開野草,好像要找尋什麼東西。

上官紈不想誤傷李光夏,當下插刀歸鞘,改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捉拿李光夏。李光夏東躲西閃,到了緊急之際,才劈出幾刀,又應付了二三十招。但上官紈此時已是認真使出了本領,李光夏雖然有刀在手,也是打不過她。三十招過後,李光夏氣喘吁吁,眼看不消片刻,就要給上官紈活捉過去。

祈聖因接著說道:「那天你不肯跟我走,卻給那頭獨角鹿騙了去,我又是傷心,又是害怕,怕他們不知將你怎樣折磨,怕從此不能再見你了。你父母雙亡,我是私下發了誓,要為你爹娘盡點心事,將你撫養成人的。你給敵人騙去,叫我如何對得住你死去的爹娘?這幾年來我一直都在找你,天幸今晚終於見著了。想來你現在也該明白獨角鹿不是好人了吧?夏兒你還在恨我么?」祈聖因說得動情,不覺珠淚潸潸。

竺清華道:「我名叫竺清華,我和光夏是結拜姐弟。夏弟在這世上並無親人,今日你們姑侄重圓,我,我也是非常歡喜。」祈聖因聽了竺清華的語氣,已經明白幾分,又見竺清華姿容絕俗,心中更是歡喜,笑道:「不,他現在已是有兩個親人了。」竺清華怔了一怔,隨即明白祈聖因所指的另一個親人就是自己,雙頰不禁泛起一片暈紅。

鹿克犀十分狡猾,他是深知竺尚父這個管家的厲害的,見他到來,早已有所準備,倘若楊芃能用竺家女婿的身份壓服他,那就好說,但如今聽得這個老劉竟把楊芃喚作「小子」,鹿克犀立知不妙,竺清華還未叫出他的渾號,他已經跳上坐騎,一溜煙的跑了。

楊芃大笑道:「竺清華和這小賊從家裡出來,根本未曾到過氓山,他怎知氓山之事?」

李光夏道:「不,我等不及了。而且我也怕有意外。」

竺清華給他說得也感到心酸,低聲說道:「好吧,你別心傷,我陪你去。」回到李光夏的祖居,四顧無人,他們就悄悄地跳了進去。

上官紈登時花容失色,只覺寒意直透心頭,她不是害怕這個老劉,而是害怕楊芃說的果然都是謊話。當下顫聲問道:「老劉你怎麼會來的?」

這聲音好生熟悉,上官紈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道:「怎麼會是老劉?」說時遲那時快,那一人一騎已經來到,騎在馬上的是個瘦長漢子,拿著一根煙桿,可不正是竺尚父的管家老劉?

竺清華不知道李光夏有否受傷,見他著了兩顆鐵蓮子,急得罵道:「楊芃你好卑鄙,你想殺人滅口么?」她想要衝過去保護李光夏,但馬上就給鹿克犀攔住了去路,她心神一亂,更處下風。

上官紈無暇思索,便即說道:「芃哥退下,讓我給你報仇!」柳葉刀橫削出去,只聽得當的一聲,李光夏打了一個圈圈,險險跌倒。而上官紈的柳葉刀則損了一個缺口。原來李光夏用的是家傳寶刀,刀質勝於上官紈的那把柳葉刀,但武學造詣,卻是遠遠不及上官紈,上官紈那一招藏有借力打力的柔勁,故而把李光夏迫得團團亂轉。

老劉說道:「她哭得出來,就沒事了。」竺清華道:「不知她是不是去找楊芃算帳?老劉,你的馬快,你去照顧她。」

李光夏道:「那麼我師父呢?」

楊芃對上官紈編的那番謊話,是說竺尚父出門之時,把她的爹爹交給管家老劉看管的。在他回家之前,任何人想見上官泰,都必須得到老劉的允許。照這麼說來,這個老劉當然是不能隨便離開竺家的了,但現在這個老劉卻出現在上官紈的面前,而且他是從氓山那一邊來的,顯然不是從家中趕往氓山,而是從氓山回來。

竺清華冒險用了一招精妙的劍法,迫得鹿克犀暫時要轉攻為守,趁此時機,抽空說道:「夏弟,把原因告訴紈姐!」

老劉緩緩說道:「上官姑娘,你放心,你的姨父已經趕回去釋放你的爹爹了。這次你爹爹所受的委屈,都是楊鉦父子從中搗的鬼,是他們挑撥你的姨父以致弄出這場誤會的。」

老劉說道:「因為楊鉦已變成朝廷的鷹犬,而你爹爹是知道他的陰謀的一個人。我如今奉命到你家中,就是要告訴你們母女這些事情,一來為我主人致歉,二來也免得你們再上楊鉦父子之當的。」

祈聖因把竺、李二人一拉,低聲說道:「你們緊緊跟在我的背後,從窗口跳出去。有夜行人進了這間屋子了。」

上官紈怔了一怔,喝道:「對啦,你為什麼要斫我的芃哥?」楊芃叫道:「我不是早就對你說過了嗎?是竺清華妒恨咱們,故意縱容這小賊斫我的!」楊芃話猶未了,李光夏已在怒罵道:「放你的屁,倘不是你捉了我的軒弟,我怎會無緣無故與你動手?」

李光夏道:「不,我不跟你回去,我要前往京師尋我師父。」

竺清華沖不破鹿克犀的封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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