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回 謊話捏來瞞俠女 災星得脫遇師兄

原來布袋裡的林道軒聽得李光夏的聲音,一急之下,猛地一股真氣沖開穴道,身子已是能夠動彈,立即大聲呼救。

江海天對徒弟並無偏心,但在三個徒弟之中,李光夏未曾正式拜師,暫且不算。林道軒一來是年紀最小,二來是和他相處的日子較長;三來又由於他的父親是天理教教主林清的關係,林清生死未卜,江海天自覺對林道軒多了一重責任。江海天沒有兒子,他對於林道軒是有著如同父子的感情的。

這一來不僅是他們的計畫落空,楊芃還得擔心給他們發現布袋的秘密。

江海天又再想道:「竺尚父雖然答應給我索回軒幾,但楊鉦的真面目已經顯露,他還怎敢再見襟兄?而且楊鉦詭計多端,竺尚父還未必能應付他呢。我可不能完全依靠於他,自己也得留心尋找。」

楊芃本來不知道這些事情,所以才有去年在藏龍堡附近的那一場誤會,當時江海天在山洞中療傷,給祁連三獸中的羊吞虎與另外兒個軍官圍攻,楊芃與上官紈路過,楊芃為了懲戒「家奴」,這才出手助了江海天的一臂之力的。

江海天念念不忘要尋回徒弟,他怎知道,林道軒此際也正在急欲尋他。

楊芃慌忙遮掩,說道:「沒、沒有什麼,到了路上我再告訴你。」

十六歲年紀的小姑娘,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因此,雖然相處不過一年,李光夏在她心中所佔的位置已漸漸超過了楊芃。女孩子成熟得較早,天性中又有「保護弱小」的感情,喜歡將年紀相若的男孩子當作「弟弟」保護,因之竺清華也總是以李光夏的「大阿姐」自居,親昵地稱他為「小弟弟」。其實,李光夏雖然比她小一歲,但骨骼粗大,卻比她高半個頭。

李光夏曾受過他的欺騙,此時當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那管什麼強弱懸殊,大小不敵,鹿克犀攔住他的去路,他揮刀便斫。

且說楊芃見江海天將他的同伴擒了,嚇得心驚膽顫,生怕江海天會來追他。於是急急忙忙的催馬飛奔,他那匹坐騎乃是青海進貢的御馬,有日行千里之能。林道軒在布袋中有騰雲駕霧的感覺,就是因為快馬疾馳之故。

楊芃一口氣跑出了數十里,回頭一看,並無追兵,方始放下心上的石頭。可是同伴已經被擒,怎麼辦呢?

他這個同伴本來是御林軍的一個軍官,奉命接應他的。他的父親楊鉦因為要給他抵擋追兵,而且事成之後,又還要去另一個地方,不能與他同路,所以早就吩咐過他,叫他跟著那個人走,一同把林道軒押上京師。

鹿克犀正要跑過去抓那布袋,忽見路上有個行人,突然加快腳步,恰恰比他早到一步,把那布袋先搶到手。

但在這樣熾烈的火併中,竺清華當然更不能抽身去搶布袋。

江海天心裡想道:「連記名弟子李光夏在內,這兩年來我接連收了四個徒弟,想不到如今卻只剩下了葉凌風一人。而葉凌風又不可靠。」武林中人最重視衣缽傳人,江海天想起這幾個弟子各有各的不幸遭遇,心中好生感慨。

他把裝著林道軒的那個布袋擱在座頭,心裡想道:「還有四個時辰,這小子才能醒來,料想不至於有甚意外。但我得替他準備一些食物,待他一醒,就喂他吃,免得餓壞了他。」

鹿克犀識得這匹坐騎是有大內烙印的御馬,要追也是追不上的了。正在自嘆晦氣,忽聽得楊芃「哎喲」的一聲尖叫,似乎是在店裡受了傷。

宇文雄一來沒有把握勝得過鹿克犀,二來他又怕鹿克犀在店中的黨羽追出來,他既然搶到了布袋,當然就得趕快離開險地。楊芃那匹御馬系在路旁一棵樹上,恰好就在他的身邊,宇文雄無暇解開布袋,立即縱身上馬,一劍削斷系馬的繩索,催馬疾馳。

林道軒經過了大半天的努力,漸漸凝聚真氣,穴道雖然還未能夠解開,身體已是稍稍可以動彈。給這杯熱茶一淋,本能的生出反應,在布袋裡動了一動。

楊芃道:「你爹爹叫我回去給你媽報訊,你們不如就隨我回家吧。」竺清華道:「不,我爹爹受了傷,我一定要去照料他。」

他們父子的算盤打得如意,不料竺清華並不是在家中等待楊鉦行騙,她私自出來了,而且還帶走了李光夏。又無巧不巧的,恰恰在這裡遇上了楊芃。

店小二見楊芃一個公子哥兒模樣的人,隨身卻帶著一個「大米袋」,不免多看了兩眼。楊芃喝道:「你老瞧著我幹嘛?怕少爺沒銀子給你嗎?這錠銀子拿去,給我先泡一壺好茶,然後配幾樣小菜。」店小二心道:「這小子脾氣倒大。」應了一個「是」字,便去沖茶。

原來李光夏年紀雖小,江湖經驗卻遠勝竺清華,人又極是聰明,所以一見這個大布袋,便起了疑心,暗自想道:「走江湖的人隨身攜帶的最多不過是幾件替換衣裳,哪有帶上這種笨重的大布袋的?尤其是楊芃,他既然有緊要的事,急著趕路,就更不應該給自己多添累贅了。」另外他也討厭楊芃以「主子」自居,瞧他不起。故而說什麼也不願意跟隨楊芃。

李光夏道:「我是童僕,你耍趕路,我替你拿東西。」

這是一石兩鳥的計畫,在楊鉦的想法是,竺尚父本來要招他的兒子為婿的,成親之後,竺尚父愛屋及烏,料想不致和他翻臉。另一方面,他把天理教兩個最重要的人物的兒子都捉到京師,這功勞當然不小。他是希望當上大內總管或御林軍統領的,有了這個功勞,說不定就可如願。

李光夏形勢穩定之後,急忙用目光搜索,既不見那個布袋,也不見林道軒的影子。倘若林道軒已經走了出來,那布袋總還應該留在地上的。李光夏又驚又怒,喝道:「獨角鹿,你把我的林兄弟怎麼樣了?」

店小二倒瀉了茶,慌忙用袖子揩抹,忽見布袋會動,手觸處已感到一團軟綿綿的肉體,只不知是人或是別的生物,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

店小二端來了一壺熱茶,給楊芃倒茶,眼睛卻不禁盯著他那個「大米袋」,楊芃怒道:「少爺不用你伺候,給我走得遠些!」作勢便要一掌將他推開。那店小二嚇了一跳,一杯熱茶都傾瀉在那布袋之上。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江海天北上京華,暫且按下不表。且說林道軒那日被楊芃用獨門點穴手法,點了穴道之後,便即不省人事。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地似在睡夢之中,矇矇矓矓的聽得師父的聲音,林道軒慢慢睜開眼睛,只覺黑漆一團,不知身在何處,而師父的聲音也聽不見了。

楊芃道:「好,那麼光夏跟我回去吧。如今正在有人設法給他們調解,但願這場風波能夠平息,那時雙方怒氣過了,你再求我姨父讓你去找師父,也還不遲。」

竺清華說道:「爹爹本來是不許我下山的。他大約怕我搗蛋,連他出門的原因也沒告訴我,可是他不告訴我,我也有辦法打聽,他一出門,第二天我就知道了。原來他是趕氓山參加英雄大會,還要與江大俠相會呢。你想有這樣難逢的盛會,我怎能還待在家中,不趕來瞧瞧熱鬧?」

楊芃笑道:「我知道一定是大姨告訴你的。」

原來這少女不是別人,正是竺尚父的女兒竺清華。跟在她後頭的那個少年,則是李文成的兒子李光夏。

楊芃口中說話,手底毫不放鬆,青竹杖如毒蛇吐信,招招都是指向李光夏的要害穴道。李光夏亦已拔出腰刀,使出了家傳的八卦刀法;他這八卦刀法,封閉謹嚴,毫無破綻。但他的武功畢竟與楊芃相差還遠,招架了十數招,已是險象環生。

竺清華聽了這話,很不高興的樣子說道:「你知道光夏是誰?他是江大俠的記名弟子,我爹爹對什麼人部看不起,就只是對江海天有幾分佩服。所以當他知道了光夏的身份之後,早已對他另眼相看啦!他現在雖然和我讀書、練武,但卻並非我的書童。我們現在是以姐弟相稱,他是我的小弟弟,你可不能欺負他!」

原來竺清華因為那次在山神廟遇險之事,她和那姓安的老僕,受到祁連三獸的圍攻,李光夏不顧危險,曾仗義執言,幫助了她。所以,她從第一次見面起,就對李光夏極有好感。到了兩人作伴之後,她和李光夏的情感,就更是日益增進了。

鹿克犀碰見楊芃,更是喜出望外,原來他這次正是奉命來接應楊芃的。

楊芃聽了他們姐弟相稱,心裡更不舒服,冷冷說道:「你歡喜和底下人稱姐道弟,那也由你。但我可要勸你不必再往氓山了,縱然要去,也不能讓李光夏去。」竺清華道:「為什麼?」楊芃道:「你爹爹昨天在氓山與江海天比武,兩人都受了傷。約期在三天之後再比,如今你爹爹正在生江海天的氣,你還怎能帶江海天的弟子去見他?」

楊芃的獨門點穴手法十分厲害,林道軒被點的是「昏睡穴」,已經過了四個時辰,本來還要再過十二個時辰才能醒來的。只因林道軒練的是最上乘的內功,雖然火候還差得遠,但氣息已能自行運轉,所以只不過四個時辰便醒過來了。但也只是有了知覺而已,穴道依然未解,還是不能動彈。林道軒學過運氣沖關的解穴方法,可是他功夫還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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