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回 布下玉籠囚彩鳳 安排香餌鉤金鰲

葉凌風心亂如麻,忽地他腦海中現出江曉芙那天真爛漫的影子,心中想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曉芙師妹總不會疑心我的。我趕回去,儘力討好師母,先把婚事定妥再說。我是掌門弟子,倘再做了江家女婿,我即使有甚行差踏錯,師父愛屋及烏,想也不至於便把我怎樣。對,就是這個主意!」正是:

這時,葉凌風也已回到客店,鬆了一口氣,心道:「幸虧那幾個鷹爪孫尚未知道我是何人。尉遲炯看來是個硬骨頭的漢子,他即使恨我,也會看在我師父的份上,決不至於把我供出來的。」

想至此處,葉凌風卻不禁臉上發燒,他畢竟未曾良心盡喪,這時頭腦稍稍清醒下來,不由得有點內疚於心,尉遲炯是個硬骨頭的漢子,他自己呢?

葉凌風暗自苦笑:「那幾個鷹爪孫叫我前去討賞,嘿,嘿,他們哪知我胸中抱負,竟把我當作賣友求榮的小人了!」他自嘲自笑,卻又自寬自解,心道:「大丈夫應當隨機應變,尉遲炯根本不是我的朋友,我也沒有能力助他,我前途如錦,難道要給他連累送命不成?他是個無惡不作的大強盜,又曾欺侮過我,我打他一掌,那也是他應得之報!別想他了,那幾個鷹爪孫擒了尉遲炯之後,只怕還要追來。我得馬上逃走!」他給自己找出了「理由」,又覺得自己並沒做錯了。

店裡的客人,早已得知外面有公差追捕逃犯的消息,人人躲在房裡,不敢出來。掌柜和夥計,關牢了大門,聚在帳房裡屏息以待,只怕有公差藉故前來查夜。葉凌風從外面進來,穿窗而入,誰都沒有發覺。

葉凌風匆匆收拾了行裝,留下了一錠銀子,當作房錢,又悄悄地溜了出來。馬棚在客店側面,小縣城的客店,所搭的馬棚十分簡陋,根本無人照料。馬棚里也只是有葉凌風那兩匹馬。

葉凌風三步並作兩步,走進馬棚,摸索著正要解開系馬的繩子,黑暗中忽聽得有人發出了一聲怪笑,似是梟鳥夜啼,令人毛骨悚然。

葉凌風大吃一驚,喝道:「是誰?」那人陰陽怪氣地說道:「葉公子,你乾的好事!」

葉凌風道:「有川北的徐天德、冷天祿;陝北的張士龍、張漢潮;山東虞城的郭泅湖,山西訪氏的丘玉,李文成說的就是這麼多了。」

那怪客卻不還手,說道:「賀蘭明和獨角鹿就要追來了,這個時候,你還要與我動手,你想等著他們來捉你么?」葉凌風一聽,這怪客似乎沒有惡意,連忙拔出劍來,斬斷系馬的繩索。那怪客又是一聲怪笑。

葉凌風防他暗襲,橫劍當胸。只聽那怪客說道:「你一個人何需兩匹坐騎?這一匹給了我。」黑暗中他竟似看得見葉凌風的動作,在葉凌風要拉第二匹坐騎之前,他已搶先發話。

賀蘭明等人的吆喝聲已經可以聽見,葉凌風不敢與他爭奪,搶出馬棚,騎上了白龍駒便跑。賀蘭明與鹿克犀剛好追到這一條街,賀蘭明道:「好小子,這一匹馬可不錯呀!喂,你跑什麼?你立了功勞,不是想要功名富貴么?」

這怪客的笑聲十分刺耳,葉凌風心道:「這人行徑古怪,來歷不明,即使他並無惡意,也是以避開為妙。」可是兩匹坐騎,腳力不相上下,儘管葉凌風快馬加鞭,那怪客雖然越不過他的前頭,卻也是不即不離的跟在他的背後。

葉凌風不敢再望,唰的一鞭,策馬向相反的方向逃跑。鹿克犀道:「哼,這小子不肯投順咱們。」一按鹿角叉,嗖的便是一支短箭射來。

葉凌風反劍一揮,將短箭撥落。賀蘭明說道:「不錯,將這小子射死了,對咱們更有好處!」一揚手,飛鏢隨著短箭疾射而來。他是意欲殺了葉凌風搶他的坐騎。

賀蘭明功力又在鹿克犀之上,飛鏢後發先至,白龍駒跑得雖然很快,但正走到待道轉彎之處,不能隨意馳騁,飛鏢挾著勁風,已是射到他的背後。

葉凌風心頭一震,這支飛鏢來勢極猛,只怕不是自己的本領所能打落,忽聽得「當」的一聲,似是有兩支飛鏢在空中碰個正著,在他後面同時落下。

賀蘭明喝道:「好呀,這小子還有同黨!」另一騎馬也從馬棚中竄了出來,賀蘭明一手三暗器,一枚透骨釘射葉凌風,另外兩支飛鏢向相反方向打那怪客。

葉凌風已經轉過了彎,跑到第二條街,白龍駒四蹄如飛,霎一霎眼,已又到了這條街的盡頭,那枚透骨釘打不到這麼遠的距離了。

葉凌風聽得那怪客哈哈的笑聲,看來也沒有給暗器傷著。葉凌風無暇理會他,自顧自逃跑。小縣城的城門只有一個年老的更夫看守,哪敢阻攔於他。葉凌風一劍劈開鐵鎖,便自出城去了。

跑到了路上,可以自由馳騁,不過一會,已把那小縣城遠遠甩在後面。葉凌風這才鬆了口氣,再也不用害怕賀蘭明追上來了。

可是賀蘭明追他不上,另一個人卻追上了他。他跑了一會,又聽到了那怪客的笑聲。那怪客坐的赤龍駒,和他這匹白龍駒不相上下,追上來了!

風從龍臉上露出笑意,說道:「你倒沒有說假,他幹嘛要去打聽林清下落?」

那怪客笑道:「葉公子,可以歇歇啦。」葉凌風道:「你是誰?怎麼老跟著我?」那怪客道:「今晚我總算幫了你的忙,你為何要躲避我?咱們下馬談談,我是誰,我自然會告訴你。」

葉凌風對這怪客委實。有點害怕,想了一想,說道:「你幫了我的忙,這匹馬我送給你當作謝禮便是。咱們素昧平生,有什麼話好談的?」

那怪客道:「可談的多著呢。比如說你今晚乾的好事,不是就可以談一談么?」葉凌風吃了一驚,道:「你說什麼,我可不懂。我幹了什麼好事了?」

那怪客哈哈笑道:「明人跟前,何必說假。葉公子,你今晚乾的事情我都瞧見啦!嘿,嘿!哈,哈!你不想聽我說,你心裡害怕,是么?可是,你不聽我說,我可要對你的師父說去。嘿,嘿!江大俠倘若知道尉遲炯是你把他喪送給鷹爪孫的,你猜他會把你怎麼樣?你這掌門大弟子還能當得成么?」

葉凌風聽了,心頭大震,想起拜師之日,他師父告誡他的一條條嚴厲的門規,倘若今晚之事,當真讓師父知道,只怕不只是不讓他做掌門弟子,說不定還要取了他的性命。

葉凌風勒馬說道:「你意欲如何?」聲音已是微微顫抖,那怪客跳下馬來,說道:「騎著馬不方便交談,下來吧。這地方正好說話。」

這時正是天濛光的時候,路上還沒有行人,這是一條靠著山邊的小路,兩山挾峙,下面是湍急的河流。他們正來到山助之處,地形相當險峻。葉凌風殺機陡起,心道:「這人知道了我的秘密。若留活口總是後患。」下馬之後,佯作要和他拉手,陡然便是一掌拍出。

風從龍斜著眼睛瞅他,發出嘿嘿的笑聲,笑聲、眼色透露著無限的冷酷與陰險,說道:「葉公子,不必我親手殺你。我只須把你今晚所做的事情告訴江海天,再把你的身份說給他聽。嘿,嘿,我看江大俠也不會輕易饒了你吧?你死在我的手裡,你還可以硬充好漢;但倘若你給師父廢去武功,逐出門牆,嘿,嘿,人人知道你是個臨危賣友的小人,江湖上的俠義道可就不能容你了!」

那怪客叫道:「哇,哇,不得了,葉公子,你好狠呀!」身形搖晃,他閃避得已經甚是巧妙,可是江海天所授的須彌掌又豈比尋常。「卜」的一掌,仍然打中了他。那怪客大叫一聲,跌了個四腳朝天。葉凌風想不到這麼容易就收拾了他,喜出望外。當下上前察看,看他死了沒有。

風從龍怔了一怔,問道:「你師父去了陝西么?」葉凌風道:「不錯,他到米脂去走一轉,這幾天就要回來的了。」風從龍道:「到米脂幹什麼?」葉凌風料想瞞不過他,說道:「到米脂藏龍堡打聽林清的下落。」

只聽得「嗤」的一聲,那怪客突然跳起,一抓就把葉凌風的袖子撕下了一大幅。原來他是詐死來誘葉凌風上當,幸而葉凌風見機得早,要不然若是舉腳踢去,就決難躲得過他這一招凌厲的大擒拿手,即使是改用劍刺,在這樣意外的情形之下,也難免給他把兵刃奪去。

葉凌風一覺不妙,那怪客已撲了到來,冷笑道:「好狡猾的小子!」說話之間,已用分筋錯骨手法接連發了三招。

接連三次都沒有抓著葉凌風,那怪客「噫」了一聲,只見寒光疾閃,葉凌風已是拔劍出鞘,朝胸便刺。

原來葉凌風在上前察看之時,已預防會有意外。他新近學會了天羅步法,那怪客武功雖強,對這種奇妙的步法卻從未見過,是以接連三抓,都落空了。

葉凌風拔劍出鞘,朝著那聲音來處,唰的一劍就刺過去。那人身手矯捷之極,葉凌風一劍刺去,「咔嚓」一聲,劍尖刺進了系馬的木樁。

那個時候的葉凌風,確是有著一番抱負,要驅除韃虜,恢複中華的。可是他在官宦人家成長,他爹爹又是個名利之心極重的大官,因此儘管他受了先生的薰陶,家庭的影響仍是不能完全去掉。這就是他後來念念不忘即使是為國為民,也要「出人頭地」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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