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回 四海翻騰雲水怒 百年淬厲電光開

那黑衣武士笑道:「這小鬼倒是膽量驚人!看在你這份膽量,我倒有意饒你性命了。」他人未趕到,長鞭已經抖開,向那小孩子霍地捲來,意欲將他活捉。

蕭志遠約略談了一些江海天的家事,葉凌風聽了,忽道:「小弟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大哥可肯應承?」蕭志遠道:「你我弟兄,還用得著什麼客氣,但說無妨。」葉凌風道:「江大俠的名頭我也是久仰的了,只恨無緣得識當代英雄,我兄既與他有世誼,小弟也想隨同拜謁,不知吾兄可肯引見?」

蕭志遠心裡也是害怕的,但眼見李文成父子身處險境,一股義俠之氣,卻不由得勃然升起,葉凌風一看他的神色,已知他的心意,悄聲說道:「大哥,你,你要出去?」蕭志遠說道:「不錯,你我兄弟一場,拜託你給我捎個信兒,告訴江大哥今日之事,告訴他白濤、黑木二人已是朝廷的鷹犬了。」原來蕭志遠明知一走出去,即是九死一生,故而以後事相托,這也是照顧他的把弟,免得他陪著自己送命的一番心意。

李文成卻不再與他纏鬥,他用意只在破那武士的鞭法,好脫出身來,當下刀鋒一轉,倏地便如燕子掠波,斜飛出去,又截住了彭洪。原來彭洪正在追趕他的兒子。

李文成大怒喝道:「好狠的強盜,這樣對付孩子,你們還是人嗎?」疾的一掌拍出,用的一股巧勁,把孩子推開,恰好避過了那一鞭一杖。

李文成身上本已受了兩處傷,雖然不是要害,但激戰中沒工夫敷上金創葯,血流不止,氣力已是大大減弱,這一衝一拍,差不多已是用盡他全部氣力,禪杖雖然拍落,他也立足不穩,晃了一晃,就「卜通」地倒下去了。

蕭志遠說道:「不錯,就是此人。日前我過鎮江,正碰上鎮江玉皇祠祭祀風神雷神的大典,那龔定盦也恰巧來看熱鬧,道士求他寫了這首詩,焚化給風神雷神作為禱告的。詩雖焚化,但已是萬口爭傳了。小弟不懂做詩,但這首詩足以消我胸中塊壘,適逢雷雨,我就不覺對景狂吟了。」

雷雨來得快去得也快,說話之間,已是雨過天晴。金霞隱現,銀光閃動,從泰山之巔,眺望東海,東海正捧起一輪紅日,霞光燦爛,霄漠頓清。蕭志遠拍手笑道:「妙呀,雷雨之後,景色更為壯麗了!」葉凌風卻忽地嘆了口氣。

黑木大師一杖擊下,孩子已經避開,李文成便替代孩子成為了他的目標,這一杖凌空下擊,加上了俯衝的力道,實是威不可當,李文成橫刀一揚,刀杖相交,「當」的一聲,李文成借著那股猛勁,身軀也是倏地彈起,刀光如練,已是朝著那黑衣武士殺到。

九州生氣恃風雪,萬馬齊喑究可哀。

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

這彭洪是北五省的著名劇盜,武功委實不弱,就在這刀光一閃之間,他的一對判官筆也已掣了出來,左手筆一招「橫架金梁」,和李文成的鬼頭刀碰個正著,火花飛濺中,彭洪的右手筆已是一抱「卧觀北斗」,鐵筆橫施,一招之間,連襲李文成的七處要害穴道。哪知李文成的刀法比他更快,鬼頭刀被對方的左手筆一碰,趁勢反彈,已是轉到彭洪右側,恰巧又把他的右手筆盪開,閃電般的就是一刀斬下。

蕭志遠道:「前輩英雄雖然或死或老,但也不見得從此便後繼無人?賢弟不用慨嘆。」葉凌風道:「可惜小弟初出江湖,交遊狹窄,世上縱有英雄,小弟也未曾相識,大哥,你是名門之後,正派高徒,交遊比小弟廣闊得多,大哥你既如此說法,想必在你心目之中,定有堪為咱們師友的英雄人物了?」

蕭志遠略一沉吟,終於慨然說道:「愚兄也談不上交遊廣闊四字,但實不相瞞,我此行卻是想去拜謁一位大俠的。這位大俠近年來雖然收斂鋒芒,沒有什麼轟轟烈烈的事迹,但也算得是當世一位英雄!」葉凌風道:「是誰?」蕭志遠道:「就是你剛才提及的金世遺大俠的衣缽傳人,氓山掌門谷中蓮的丈夫江海天。」葉凌風道:「大哥是與他相識的嗎?」蕭志遠道:「我與江家,稍稍有點世誼。論起輩份,他是我的世兄,卻未曾見過。家父本來早就叫我去拜謁他了,但他一直不在家中,最近才聽說他從塞外回來。」

原來蕭志遠的祖父乃是青城派名宿蕭青峰,蕭青峰可說是江海天之父江南的第一個師父(事詳《冰川天女傳》),所以算起來,蕭志遠和江海天是平輩。但蕭志遠隨即說道:「這位江大俠現在大約已是四十左右的中年人了,他年少成名,我可不敢與他妄扳平輩。」

葉凌風道:「江大俠家居何處?」蕭志遠道:「就在本省東平縣內的楊家莊,自泰山東去,不過三百里路程。」原來江海天的外祖母乃是當年北五省武林領袖鐵掌神彈楊仲英的女兒,外祖父鄒錫九入贅楊家,兼祧兩姓,可惜膝下無兒,獨生一女,嫁給江海天之父江南。江南是個書童出身,無家可歸之人,所以一直就在楊家這間老屋居住,那個莊子也仍然叫做楊家莊。

那孩子把眼睛瞪得圓鼓鼓的,斥道:「狗強盜,你上來吧!我死在你的手裡,也決不討饒,誰要你的憐惜!」那武士大笑道:「這小賊種骨頭倒是很硬。好,那就成全了你們父子二人吧。斬草除根!」

原來這虯須大漢名叫蕭志遠,是武當派的俗家弟子,胸懷壯志,遊學四方,以武會友。這少年書生名叫葉凌風,是他新相識的朋友。雖是新知,但因志趣相投,早已是情如兄弟。他們結伴同遊,來泰山,觀日出,不料恰巧就在黎明到來之前,碰上了一場大雷雨。

蕭志遠這時正是陷於苦戰之中。險象環生,稍一疏虞,就有血染塵埃之險,已是根本不能分神說話了。那黑衣武士的虯龍鞭一丈多長,削去了一段鞭梢,也還差不多長達一丈,他摔脫了那孩子之後,鞭法恢複了原來的靈活,勾、鎖、卷,拉、擊、掃、推、磨,「神鞭八訣」使得精妙絕倫,猛襲過來,迅如暴風驟雨,蕭志遠全神應付尚自艱難,還焉能再把他的長鞭削斷。

蕭志遠不識李文成是什麼人,但黑木大師和白濤道人這兩個名字他卻是聽過的,可都是武林中響噹噹的角色,他們對李文成尚自如此吃驚,可知這李文成也一定是來頭不小的了!

那四聲長嘯過後,只聽得有個人朗聲說道:「諸位果是信人,全都來了。林某在玉皇頂恭候大駕光臨。」人影未見,聲音已似就在耳邊。

葉凌風見這孩子小小年紀,如此剛烈,心中暗暗慚愧,重新鼓起勇氣,飛步追上前去,叫道:「小兄弟,我助你一臂之力!李英雄,蕭大哥,咱們併肩子殺下山吧!」

彭洪早已聽出是李文成的聲音,倒不怎樣吃驚,還在勸道:「李大哥,你替人代死,這是何苦?」話猶未了,李文成已是猛地一聲大喝,刀光出鞘,向他劈了過來,厲聲道:「彭洪,你毀了綠林義氣,甘作韃子奴才,生不如死,還有何面目見我?」口中說話,手底絲毫不緩,一招「力劈華山」,刀光疾閃,已是朝著彭洪的天靈蓋劈到!

蕭志遠心道:「人的名兒,樹的影兒,這話當真不錯。此人與江大俠素不相識,對他卻是如此信賴。他要孩子去投靠江大俠,他本人大約也不是壞人了。」但蕭志遠卻仍是大有疑惑之處,這人既是自忖不敵,教孩子獨自逃生,卻又因何帶他前來赴約?不過他要孩子等待敵人全都上來之後再溜,這卻易解,因為四方都有敵人,若然現在就溜,不論逃向何方,都會碰上敵人的。但敵人全都上來之後,一個孩子是否就能輕易溜走,這希望只怕也是極之渺茫了。

蕭志遠正在琢磨那人的身份,一面也替那孩子擔心,心念未已,只聽那孩子已然說道:「爹爹,我決不逃!爹爹,你是英雄,我也要做好漢!」

那漢子面色一沉,孩子知道父親不肯答應,搶著說道:「爹爹,我不會怪你的,我一直也沒有怪你!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懂,我是懂得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的!爸爸,你是死是生,我都陪你,咱們也未必打不過敵人。」蕭志遠可是大為奇怪,這孩子所說的話令他如墜五里霧中,對父親還有什麼「怪」「不怪」的?不過,他雖然不懂話中含義,但這孩子卻分明是個十分懂事的孩子。

那大漢似是怔了一怔,忽地哈哈笑道:「好,好,好一個父是英雄兒好漢!也罷,也正是覆巢之下無完卵,我就答應了吧。但願你死去的媽能原諒我。噓,噤聲!敵人來了!」

只見四個敵人,幾乎是同時到達。東面來的是個和尚,西邊來的是個道士,南面來的是個黑衣武士,北面來的則是個面肉橫生,相貌兇惡的大漢。這四個人中,蕭志遠只認得那個凶漢是江湖上著名的劇盜彭洪。

李文成沒有去追,身形一起,斜掠而出,刀光閃處,又已和側面襲來的白濤道人交上了手。

這四個人來到了玉皇頂,仍然是分向四方站定,將那兩父子圍在當中。和尚與道士同聲說道:「林舵主真好膽量,你既同時約了我們四人,也請恕我們不能依照江湖規矩了。我們今日奉命而為,不得已而來殺你,你死了之後,我們必定好好給你念往生咒!」

劇痛中,李文成驀地想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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