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回 痴情未吐身先死 孽債難償燭已灰

原來這於少鯤與歐陽婉同學三年,對她早已是私心戀慕。只因歐陽婉的武功既比他強,門第又比他高,他自慚形穢,這份愛意,就始終不敢表露出來。但也正是因此,愛慕日深,感情無從宣洩,便到了如痴如狂,難以自制的程度。

他知道歐陽婉的父母將她許配給文道庄之後,滿懷悲憤,決意以死來阻撓她的婚事。因此預先準備了歹毒的暗器,才來赴宴,準備在暗殺了新郎之後,便即自盡。今日的一切,可說全都是按照他的計畫而行。

無巧不巧,他在赴宴的途中,遇到了江海天,他是深知文家叔侄的厲害的,正恐暗殺不成,自身死了也阻撓不了婚事,難得遇見江海天,於是遂編了一套謊言,騙得江海天與他同行,把江海天捲入了這場糾紛之中。不過,他雖然是用了詭計,但卻的確是為了愛他師妹的緣故,他也的確是寧願歐陽婉嫁給江海天,而不願她嫁給文道庄的。

書接前文,且說在這紅燭高燒,新人拜堂之際,突然發生了這件意外,滿堂賓客禁不住嘩然驚呼,秩序登時大亂!

江海天正在發獃,歐陽二娘已經發覺,氣得七竅生煙。一聲喝道:「好呀,原來是你小賊前來搗鬼!」

江海天忙道:「這不關我的事,我是直到現在才知道是你出嫁女兒的。不過,於少鯤說得也有道理,這姓文的確實不是好人,你女兒不嫁他也罷!」

說時遲,那時快,歐陽二娘已振臂撲來,怒聲罵道:「不嫁給他嫁給你么?胡說八道,看我先把你的嘴撕了!」

新娘子尖叫一聲,推開丫鬟,往後堂便跑。文道庄跌倒地上,這時才爬起來,眼看好好的一場婚事,給攪得一塌糊塗,也氣得大罵,可是他才罵得兩聲,一口鮮血又噴了出來,登時暈了過去。原來他在拜堂行禮,毫無防備之際,中了於少鯤的歹毒暗器,雖得叔父及時相救,未至身死當場,但也受傷不少。

江海天道:「你別誤會,我對你女兒並無別的念頭,我……」話猶未了,歐陽二娘已是十指如鉤,向他猛撲,江海天認得這是「蜈蚣剪」的惡毒手法,倘若內功稍弱,給她抓中,便難免開膛破腹之災。心中也不禁暗暗生氣。

禮堂上到處是人,根本沒有迴旋之地,江海天一咬牙根,心中想道:「你既然定要把我置於死地,說不得我也只好得罪你了!」當下一個盤龍繞步,也立即反手向歐陽二娘抓去!

近身搏鬥,倘若功力相差不遠,講究的便是身手矯捷,招數奇幻。歐陽二娘挾數十年功力,本來不至於輸給江海天,但是江海天通曉正邪各派的家數,歐陽二娘一出手,他便知道對方將要如何攻擊,甚至後著演變如何,也早已瞭然於胸。這一點,歐陽二娘就差得遠了。

江海天腳踏九宮八卦方位,用的是天羅步法,雙掌使的,則是「陰陽抓」的功夫。天羅步法,地方越窄,越見神妙;「陰陽抓」則是喬北溟秘笈中的一門絕學,雙掌一陰一陽,虛實相生,變化莫測,而且雙手一抓,立即便有剛柔兩股力道,互相激蕩,互相牽引,這種神妙的功夫,歐陽二娘更是連見也沒有見過!

歐陽二娘出手在前,眼看這一抓對方決難躲避,哪知一抓之下,竟然連江海天的衣角也沒沾著,正自心中一凜,江海天已反手抓來!

歐陽二娘被江海天的掌力牽引,重心不穩,身向前傾,歐陽二娘情知不妙,急忙滴溜溜一個轉身,但已經遲了!只聽「嗤」的一聲,江海天雙手抓下,把她新做的一件大紅裙子,撕成兩片!

這件裙子,是她為了新任丈母娘而做的,不料交手一招,就給江海天撕破,幸虧裡面還有襯衫襯裙,但亦已經狼狽不堪了!

歐陽二娘雖是老面皮,也禁不住面紅耳赤,她是個新丈母娘,在滿堂賓客,眾目睽睽之下,恨不得有個地洞鑽下去方好!哪還敢再打,急忙衝進後堂,到了後堂,才敢罵出聲來。

其實江海天並不是有心撕破她的裙子的,只因歐陽二娘那一轉身,恰好碰上,收手已來不及。江海天好生後悔,正自想道:「糟糕,我怎麼會撕破她的裙子的?當著這麼多人,別人一定以為我是個輕薄少年了。」

忽聽得文廷璧的聲音說道:「親家母不必生氣,待我來擒這小賊!」聲到人到,輕飄飄的向江海天虛拍一掌。

這一掌表面看來,輕輕無力,其實卻是用上了「三象歸元」——神、氣、形三者合一的最上乘內功,潛力從四面八方壓來,有如暗流洶湧!

在江海天與歐陽二娘搏鬥的時候,他們旁邊的賓客畢竟年紀還輕,比起文廷璧來,總是要稍遜一籌。

文廷璧根本不理那些跌翻了的賀客,左掌未收,右掌又接著拍出,這一掌拍出,他已是與江海天面對著面,距離不到咫尺之地了。

江海天在他的掌力籠罩之下,天羅步法亦難閃避,退無可退,只有奮起全力與他硬拼一掌!

只聽得「蓬」的一聲,江海天連晃幾晃,登時額角上冒出一顆顆黃豆般粗大的汗珠,而文廷璧卻還是神色自如!

說時遲,那時快,文廷璧跨前一步,已是欺到了江海天身前,哈哈笑道:「金世遺教出來的徒弟,原來也不過如此這般!我看你能接我幾掌?」第三次發掌,雙掌齊出,力道比前強了一倍!

江海天心道:「我敗了不打緊,可不能讓師父給人看輕!」此念一生,登時橫起心腸,驀地一咬舌尖,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大喝道:「你是我師父手下敗將,我還怕你不成!」也是雙掌並出,與文廷璧迎個正著,這回四掌相交,卻是毫無聲響。文廷璧只覺對方的內力,突然大得出奇,手掌竟然給對方膠著,不能擺脫,不禁不住上身晃了一晃,頭上冒出了熱騰騰的白氣來!

江海天咬破舌尖之時,文廷壁還以為他是支持不住,以致口吐鮮血,哪料轉瞬之間,江海天的內力反而平添一倍,不但守穩了門戶,且有餘力還擊過來,饒是文廷璧在武學上有深湛的研究,這時也給他弄得驚疑不定,震駭莫名。

文廷璧哪會知道,江海天用的乃是喬北溟秘笈中一種最古怪的功夫,名為「天魔解體大法」,在自殘身體的任何一部份之後,內力可以陡增一倍以上。當年,厲勝男在天山南高峰與唐曉瀾比拼內功,就曾經用過這種邪法,反敗為勝,幾乎要了唐曉瀾的性命。但「天魔解體大法」最為耗損元氣,所以金世遺在傳授這種功夫的時候,也曾經向江海天再三告誡,要他非在萬不得已之時,決不可以輕用,如今江海天是因為文廷璧辱及他的師父,一怒之下,才不顧後果,決意與敵人兩敗俱傷的。

文廷璧雖然口出大言,似乎把金世遺都不放在眼內,其實,在江海天接了他開頭的連環二掌之後,他已是忌憚到極,他心裡真正想的是:「金世遺的武學造詣當真是深不可測,教出來的徒弟,不過十七八歲,也居然接得住我三象歸元的絕頂內功,倘若再過幾年,那還了得?今日如不把他除去,他們兩師徒聯手,金世遺更是如虎添翼了!」正是由於這一念頭,他決心要把江海天斃於掌下!

哪知江海天不惜耗損元氣,竟把「天魔解體大法」施展出來,文廷璧的功力雖然比江海天深厚得多,但也未能比他高出一倍,因此四掌相交之後,江海天反而佔了上風,迫得文廷璧冷汗直流,只有招架之功,而無反攻之力。

姬曉風倏地折回,低聲笑道:「這秦嶺我曾進出數次,了如指掌,不必看圖,我就可以帶你到鳴琴澗。我這是故布疑陣。文廷壁見了這滿地落葉,一定以為咱們是匆匆忙忙,從這邊逃走。」江海天這才恍然大悟,心想:「姬伯伯真不愧是個老江湖,機智精細,確非常人可及。我可得跟他好好的學。」

文廷璧究竟是個深通武學、老練非凡的人物,覺出不妙,立即強懾心神,鎮定下來,細察對方的虛實。過了片刻,只覺對方的內力源源攻來,雖然雄厚非常,但卻並非始終如一,亦即「節奏」並不平勻,忽強忽弱,就如潮水一般,一陣浪頭過後,潮水就要退下去,然後再湧上來。原來這是因為江海天火候未到,他的內力突然間增強了一倍,急切間就不能隨心運用,指揮如意,只好讓那股驟然增強的內力,胡亂向敵人衝擊。

文廷璧察覺到了這一點,立即將內力凝聚中指指尖,趁著對方「退潮」的時候,驀地一彈,這一著暗合兵法「避其朝銳,擊其暮歸」的道理,登時把江海天的內力化解,雙掌從容的撤了回來。

也幸虧文廷璧見機得早,否則他固然難免重傷,江海天元氣消耗過甚,只怕最少也得大病一場。

江海天的手少陽經脈被對方的陰勁一衝,身軀一震,不由自己退了三步,血脈未舒,內力的通路受阻,不能宣洩,登時血脈賁張,雙眼火紅。

文廷璧驚疑不定,哪敢再魯莽進擊?只好暗加戒備,凝神注意對方的變化,雙方就似鬥雞一般,你盯著我,我盯著你,誰都不敢輕動。

忽地從賀客中衝出了一個肥頭大耳的和尚,提著一根水磨禪杖,大聲喝道:「姓文的,我是給歐陽二哥的面子,才來喝這一杯喜酒,你膽敢欺負我的徒兒?」手起杖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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