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回 陷身不禁疑雲起 脫險還驚禍未消

月色朦朧,江海天從網孔里看出去,雖然看不清歐陽婉臉部的表情,卻見她嬌軀顫抖,就似一株在狂風暴雨下的花枝,顯見她是驚駭已極,她呆了片刻,突然便轉身飛跑,跑出了十幾步,才驀地一聲尖叫,跟著痛哭起來,哭聲嘶啞,聽得江海天的心肺都似要被那哭聲撕裂,比起剛才她被那怪人追逐時的叫喊,更要令人難受!幸而她跑得很快,不過一會,她的影子和哭聲都消失了。

這三個人的動作都快如閃電,蒲盧虎得歐陽仲和之助,也避開了華天風那一劍。但聽得「錚」的一聲,華天風的長劍已被蒲盧虎一指彈開,但華天風立即橫劍一封,劍尖抖動,將蒲盧虎的任、督二脈的七處大穴,籠罩在劍勢之下,蒲盧虎當年曾在他這口劍下吃過大虧,這時雖然佔了點小小的便宜,心中還是畏懼,不敢貿然的撲過來。

華天風沉著應付,劍光霍霍,衣袂飄飄,他這流雲劍法展開,當真有如流水行雲,飄逸之極。歐陽沖和與蒲盧虎連番攻擊,再也不能碰著他的身子。

歐陽二娘緩緩的一下一下的數,好不容易等到她數到「十」字,華天風如釋重負,輕輕的在歐陽仲和的背上一拍,喝道:「去吧!」歐陽仲和拔步便跑,雖然有點踉蹌,卻仍然比常人快得多。

眼看只有數丈距離,幾步可到,忽地一步踏下,腳步一浮,好像踏著了一團棉絮,江海天方覺有異,突然間已被一面大網網住。原來那張網就鋪在地上,網是純黑色的,即算江海天不是忙著救人,在黑夜之中,也難以發覺。

霎眼之間,那條黑影已來到了歐陽婉的面前,厲聲斥道:「不懂事的糊塗丫頭,快給我滾回去,再要胡鬧,看我老大的耳刮子打你!」

那張網慢慢離地而起,而且越來越收縮,把江海天網得如同粽子。江海天恨聲道:「好呀,歐陽婉,你、你、你……歐陽婉我算是認得你了!」他用力撕那張網,以他的功力,本來一張犀牛皮也可撕裂,哪知這張網他竟然越撕越緊。原來這張網是用昆崙山的天蠶紡織成的,堅韌非常,非手指之力可以撕斷。何況江海天已被網在網中,有氣力也難以完全施展。

就在這時,只見那怪人已停下了腳步,哈哈大笑道:「歐陽二娘,看在你的份上,這小子我就不管他了。」與此同時,歐陽婉也在尖聲叫道:「娘,你、你、你……原來你也在這兒,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江海天仰面一望,只見在那棵大樹橫伸出來的樹枝之上坐著一個女人,可不正是歐陽二娘,她正在把被網著的江海天扯上去。

歐陽婉飛步跑來,大聲叫道:「娘,這妖怪欺侮我,江相公是救我來的,你可不能傷害他!」歐陽二娘將繩子在樹上打了個結,把江海天掛在半空,隨即跳下樹來,一手把女兒抓住,喝道:「你懂什麼?我這是救他,誰說我是害他了?」

歐陽二娘話猶來了,忽聽華天風一聲叱吒,「嗖」的一劍削過去,隨著飛起一蓬東西,似亂草一般在空中飄下,原來是蒲盧虎那一頭亂髮,已給華天風一劍削去了一大片,幾乎變成光頭了。

就在這時,只見又是一條黑影,來得快得難以形容,那怪人哈哈笑道:「歐陽二哥,你來得正好,令千金要放人呢!」

江海天中計遭擒,心頭氣恨之極,忍不住氣,破口罵道:「歐陽姑娘,你倆母女演得好戲,只是我姓江的也並非三歲小兒,再也不會受你騙了!」話猶未了,忽聽「嗤」的一聲,原來是歐陽婉突然用力掙扎,袖子被她的母親扯下了一幅,可是,歐陽婉剛衝上幾步,聽得江海天這樣罵她,又突然似中了「定身法」似的,呆若木雞,站著不動了。

蒲盧虎厲聲怒嗥,雖然憤恨之極,卻不敢接戰,轉身飛逃,歐陽仲和大怒,身形一晃,倏地便繞到了江海天背後,大喝一聲,掌若奔雷,向江海天的背心擊去,華天風大驚,但他身上中毒,此時毒性已大大發作,雙腳麻木不靈,想去援救,已來不及。

華天風冷冷說道:「原來還有歐陽先生。」歐陽仲和道:「當年我多承指教,日前拙荊又蒙訓海,所以我們今晚待藉此機緣,來此恭迎大駕。一來是報答華老先生的盛情,二來也想再向華老先生請教請教。」他頓了一頓,露出奸狡的笑容,再接下去說道:「我剛才方知蒲先生與華老先生有約在先,真是太不湊巧了。請華老先生放心,我絕不乘人之危,倘若華老先生今晚精神不濟,我改日領教,也無不可。怕只怕兩虎相鬥,必有一傷,我縱有心向華老先生領教,也難如願。」

華天風抓著歐陽仲和背心的「大椎穴」,幾乎似是瘋狂般地衝上去,就在此時,只聽歐陽二娘哈哈大笑,驀地里厲聲喝道:「華天風,你敢再上前一步,你還要不要你的女兒?」

江海天還擔心歐陽二娘再耍花招,凝神看時,只見歐陽二娘把網一撒,華雲碧也如飛奔來,果然不像是受傷的樣子,這才放了心。

歐陽仲和說道:「是時候了。」兩人相視而笑,同時發聲長嘯,歐陽仲和的嘯聲鏗鏗鏘鏘,帶著金石之聲;那蒲盧虎的嘯聲則如哭喪一般,令人有說不出的厭煩之感。幸虧江海天的內功底子極好,要是稍差的人,聽了他們這種怪異的嘯聲,只怕立時便要發狂。

蒲盧虎滿心以為這一掌拍下,江海天決難活命,哪知就在這俄頃之間,江海天的寶劍已突然變了方向,似左實右,劍光閃處,「咔嚓」一聲,蒲盧虎僅存的右手,中食二指,又已給江海天削斷了,若不是他逃得快,整個手掌都幾乎給寶劍割去!原來江海天心地純厚,但人卻極為聰明,對武學的悟性也甚高,他人在網中的時候,早已想好了對付這兩個魔頭的方法,他正是要利用蒲盧虎輕敵的心理,給他一個錯覺,刺他的左方,讓他以為對方真是毫無經驗,出劍錯誤,這才能出其不意的克敵制勝。

江海天這才知道,自己雖然破了他的「少陽罡氣」,卻還未能廢掉他的武功。華天風似是知道他的心意,微笑說道:「賢侄,你能破了他的少陽罡氣,已經非常難得,他要恢複原來的功力,那最少是三年以後的事了!」他這話其實還未說得完全,倘若他沒有將那三粒小還丹送給歐陽仲和,則歐陽仲和最少要十年以上才能恢複原來的武功;如今他得了靈丹,倘若懂得用的話,則三年的時間也還可以大大縮短。

江海天心裡想道:「這兩人的邪派內功,都已到了極高的境界。只是還不夠精純,可惜我現在動彈不得,無法助華老前輩一臂之力。」原來江海天年紀雖輕,但他所學的內功,卻是金世遺所授的世上無雙的「正邪合一」的內功,對於各種邪派內功部了如指掌,因此他聽了這兩人的嘯聲,用不了多少時候,便能辨別出他們所練的是哪種邪派內功,同時便在心裡冥思默想破解他們這種內功的方法。

華天風一見歐陽夫婦與蒲盧虎同在此地,立即恍然大悟,這蒲盧虎就是得到歐陽二娘的通風報信,才會預先在自己必經之地相候的。但他也並不戳破,卻沉聲道:「多蒙兩位有心相候,我華某豈敢令朋友失望而歸,就請兩位都來賜教好了。只是我這位小友與此事無涉,也並非我請來助拳之人,還請兩位按照江湖規矩,將他釋放才是。」

江海天提起了寶劍,忽地轉念一想:「剛才我詐敗倒地之時,她沒用拐杖擊我,可見她也不是存心害我。」心念一轉,寶劍倏地收回,倒持劍把,將劍柄一撞,撞中了歐陽二娘的麻穴。大笑說道:「你也歇一會兒吧,這穴道在一個時辰之後便會自解。」

歐陽仲和嘿嘿冷笑,華天風雙眉一軒,亢聲說道:「怎麼,可是老朽的話說錯了么?」歐陽仲和冷冷說道:「華老先生的話沒錯,這姓江的小子確實與你們今晚的約會無關,但卻與我歐陽仲和有關。他誘惑了我的女兒,敗壞了我的門風,故此我要擒他回去治罪。」

江海天氣得七竅生煙,無奈他的穴道未解,有口難言。華天風冷笑道:「我聽得尊夫人可不是如此說,尊夫人與令媛日前曾到寒舍,我親耳聽得他們向江相公道謝,說是倘非江相公相救,令媛已難免受惡師的毒刑了。」

江海天一個轉身,飛奔過去,華天風道:「江賢侄,小心!」只見蒲盧虎已迎面前來,大笑說道:「你這小子有多少道行,也敢上來送死?」

歐陽二娘連忙奔上去抓他,心裡想道:「為了婉兒的原故,我且留他一條性命。」江海天在地上打了個滾,到了樹下,突然一躍而起,將那張網拿了下來,一聲笑道:「多謝你一片好心,請你也入網吧!」出手如電,倏地將那張網向歐陽二娘當頭罩下。兩人這時距離極近,歐陽二娘淬不及防,竟給江海天擒入網中。

華天風大怒,唰的一聲,拔劍出鞘,朗聲說道:「歐陽仲和,你發招吧!」

蒲盧虎忽地哈哈大笑,說道:「對啦,早些動手,免得許多啰唆!華天風,有本領你再削我一條臂膊。歐陽二哥,請讓我先報此仇!」話聲未了,搶上前去,便是一掌。

華天風見他手掌一起,便是腥風撲鼻,不由得心頭一凜,但他慣經大敵,雖知蒲盧虎的毒掌已比從前練得更為歹毒,卻也不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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