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回 十分險惡羅奇禍 一片真誠感玉人

那老頭殺豬般的大叫一聲,一對白滲滲的眼珠似金魚般的凸出來。江海天雖然不像他父親多嘴,但忠厚的性格,卻是和父親一樣,見那者頭痛楚的神情,想起他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不由得心中不忍,同時也有點害怕,不知不黨的便放鬆了手指。那老頭驀地掙脫,五指用力的在江海天的胸口一插。這一插正是死穴「璇璣穴」的部位!

江海天不禁起了憐惜之念,心想:「我只道天下的師父,都是像父母一樣愛惜徒弟的,怎的她的師父卻這般惡毒?」

江海天怒氣上沖,大聲說道:「好,現在不必你再費心機,我自己上門來了,你待將我怎麼樣,要殺呢,還是要剮!」

江海天劍訣一領,一招「白虹貫日」,斜刺出去,兩人動作都是快如閃電,眼看就要碰上,江海天忽心念一動:「她雖然可惡,我還是不該將她刺死!」當即劍隨心轉,本來這一劍是刺向對方胸口的「璇璣穴」的,現在卻改換作橫刺她的手腕。

江海天莫名其妙,皺眉道:「我不懂你這話是甚麼意思,我做了甚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不敢擔當?」

那老婆婆眼光一轉,又轉到了歐陽婉這邊,冷冷道:「你心向外人,我本來容不得。但看在你母親的份上,再給你一條生路。」她頓了一頓,驀地似笑非笑地說道:「你願意嫁給這小子么?」歐陽婉又羞又急,漲紅了臉,說不出話。

那老婆婆給他的護體神功一震,斜走三步,方穩得住身形。但江海天接了她這一掌,也感到背心有一陣麻痒痒的感覺,甚不舒服。原來那老婆婆的假指甲也是淬過毒藥的,江海天的皮肉給她的「指甲」劃破了少許,毒已侵入肌膚,幸而她「指甲」上的毒不如毒酒,江海天立即封閉了背心的「志堂穴」,阻止了毒的蔓延,一時之間,尚無大礙。

江海天怔了一怔,心道:「敢情又是一個要暗算我的人來了?」立即戒備起來,朗聲說道:「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那麻衣道人看出了江海天未能運用內力之後,登時心雄膽壯,大聲叫道:「只留心不要碰著這小子的寶劍就行了。咱們捉個活的!」他一馬當先,長劍一挺,就刺江海天脅下的軟麻穴。

裡面是條甬道,幽冷陰暗,四面無人,江海天行到盡頭,又是一道鐵門,裡面的人似有神眼,對他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他剛走到門前,正要扣門,那門又自己開了。如此這般,經過了三道門戶,走進了最後一道鐵門的時候,江海天突然眼睛一亮!

這時江海天以全力運功,正到了最緊要的關頭,頂門上熱氣騰騰,聚成濃霧,就似蒸籠一般。這四個人不知他已服了解藥,心裡均是想道:「這小子喝了毒酒,又喝了毒茶,居然還能運用這樣深厚的內功,咱們如何能是他的對手?」他們哪知道江海天正在凝聚真氣,力求打通十二重關、奇經八脈,功力實在還未能用來對敵,這時即算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也可以將他殺死。

那麻衣道士在四人之中武學造詣最深,見識也最高,這時也已想到了這一點,但他是個老謀深算之人,隨即又想道:「倘若他功力未曾恢複,我們自是可以一擊成功。但倘若他還有餘力應付,我去惹他,豈非先自遭殃?」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忽地對那老漢道:「馬老大,這是在你家中,你編的籮筐不圓,該當你自己去修。你還不去剔剔油燈,看它是亮不亮?」這幾句話是江湖隱語,意思是說:「馬老大,你的事情辦得不好,只好請你去試這小子的武功,看他還有多強了。」

那老漢見江海天如此鎮定從容,心裡更著了慌,他猶疑了好一會,在那道士凌厲的眼光威脅之下,終於不得不橫起心腸,硬著頭皮,勉強一試,他在屋角抄起了一條扁擔,身子微微發抖,走一步、停一下,走到了江海天的跟前,見江海天仍是閉目端坐,身子動也不動。他咬了咬呀,驀地一聲大喝,橫起扁擔,朝著江海天的腦門便用力一撲。

距離那怪屋大約還有百步左右,忽聽有人說道:「咦,是哪位師兄回來了?」是一個女子的聲音。隨即聽得一個男子的聲音叫道:「不對,這是一個陌生人!」江海天定睛一瞧,發現那兩個人原來是藏在一塊大石背後,這時正自伸出頭來探望。

修羅花是藏邊大雪山特產的奇花,常人只要嗅到香氣,便會筋酥骨軟,何況用來泡茶,實是比那毒酒更為厲害。因此,眾人聽了這話,更是大大吃驚。

那老婆婆大驚,連忙將她丈夫扶起,叫道:「羊牯不馴,桃兒難吞,不如扯呼,再覓屠夫!」那意思是說:「敵人厲害,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找到了幫手再來。」

麻衣道人忽地叫道:「馬大嫂,你走了眼啦,你問問馬大哥,是不是他自己跌倒的?」那老漢不待他妻子來扶已自跳了起來,叫道:「不錯,這小子功力未復,併肩子上呀!」

高手比拼,哪容得稍有遲疑,以那老婆婆的武功,江海天即算施展出最厲害的劍招,也未必便能在一招之內,制她死命,現在稍一遲疑,又中途換招,這便給了敵人以可乘之機,但聽得「錚」的一聲,那老婆婆中指一彈,指甲已先戳中他的虎口,登時把他的寶劍彈脫了手。

原來江海天之所以能夠削斷他的扁擔,完全是仗著寶劍的鋒利,和善於「借力使力」的法門,他的寶劍有斷金削鐵之能,只是絲毫使不出氣力,那馬老大若是用力不大,他的扁擔還不至於削斷,正因他用力太大,所以不啻是幫忙了江海天,自己用豆腐碰在刀口上了。那麻衣道人是個武學行家,一眼就看出了那馬老大是給自己的反力摔倒的,而不是給江海天的內力震倒的。

那麻衣道士冷笑道:「馬老大,你不是自誇你的秘制毒酒是閻王帖么?這小子卻為什麼好端端的?」那老漢喃喃說道:「這個我也不明白了,當真是活見鬼,活見鬼!什麼道理,怎能挺到現在,還不昏迷?」

眼看那柄長劍堪堪刺到,江海天忽地大喝一聲,雙指疾彈,這一彈正中劍脊,那麻衣道人雖然功力不凡,卻怎及得上江海天這正邪合一的獨門玄功,但聽得「當」的一聲,那柄長劍就有如給人用鐵棒敲擊一般,立即盪開,幾乎脫手飛去!

江海天叫道:「我與你們素不相識,你們何以要暗算我,須得講出個道理來!」飛步上前,那少女剛跑到門口,江海天的五指已搭上她的肩頭。

忽聽得一片「格勒」「格勒」的響聲,就似熱鍋子里爆裂的炒豆聲音一樣,只見那條軟鞭寸寸碎裂,紛紛落下,原來是給江海天的護體神功震得寸寸斷了!

可是,由於江海天沒有防備,而敵人用的又是重手法點穴,因此江海天雖沒受傷,但也感到渾身麻軟,掙扎了好一會子,才爬得起來,那者婆婆見丈夫被江海天震得發昏,救夫緊要,哪裡還敢再去惹他?待到江海天能夠舉步之時,那老婆婆早已背了丈夫,跑得遠了。

那老婆婆磔磔笑道:「個把人命算得了什麼,這也要講道理么?哈哈,我活了這麼大歲數,還從未曾碰過要和我講道理的人!」

毒性漸漸發作,江海天腦痛欲裂,已沒法再用思想,只好再回柴房,拾起那個紙包,打開一看,裡面有三顆粉紅色的丸藥,江海天心道,「這大約不會是再騙我的了吧?好,即算它是毒藥,我也不在乎多食幾顆,我倒要試試她是假是真?」藥丸發散出一股臭味,江海天捏著鼻子,一口氣把三顆藥丸都吞了下去。

那少年似是連他這句未曾說出的話也已知曉,立即說道:「你忘記了昨晚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姑娘么?你幾乎給人毒死是不是?後來是她給解藥救了你不是?你得了救,她可要給你害死了!她的師父知道了這件事情,現在正要把她處死呢,只待捉到了你就一併行刑。」

那老婆婆哈哈大笑道:「你們聽,這小子倒教訓起我來了。好像我活了這一大把年紀,還不懂得為師之道似的。歐陽婉,我問你,本門的第一條戒律是什麼?」

江海天跳起來道:「胡說八道,我害死了什麼人?」心中想道:「我才是幾乎給人害死呢。」

歐陽婉直打哆嗦,但卻不敢不爬起來,走到她師父面前。那老婆婆又冷笑一聲,說道:「婉兒,你很喜歡這小子么?」

他以為江海天已絲毫沒有抵抗的能力,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哪知正巧就在這個時候,江海天已經打通了十二重關,奇筋八脈,真氣流轉全身,功力盡都恢複!

江海天記起外婆給他所講的江湖規矩,心想:「我還是正正噹噹的依著禮數,以晚輩之禮求見吧。」走到那怪屋前面,意欲叩門,竟沒有發現門戶,用手一摸,牆壁是堅厚的花崗石,只怕動用寶劍,要破壁而入,也得半個時辰。江海天躊躇了一會,便敲了敲牆壁,通名稟道:「晚輩江海天求見屋中主人,請開門!」

那對老夫婦輕功較差,還未曾跑遠,江海天站穩腳步,定了定神,揚聲道:「喂,你為什麼用毒酒害我?不說明白,可休想逃?」他腳尖一點,登時如箭離弦,只一抓就把那「馬老大」抓住!

身陷網羅遭毒手,更傷無計救佳人。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