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回 驚心怪客傳書柬 孰料嬌娃是賊徒

江海天心亂如麻,只得問道:「你的意思是想我送你到太原去么?」歐陽婉道:「我若得父女團圓,決不會忘了恩公的好處。」江海天道:「此處離太原多遠?」歐陽婉道:「我也不知,但我昨日遇盜之處,離太原是三天路程,我逃出來不辨方向,要是方向對的,後天就能到了。太原是在西邊。」

江海天目光一瞥,見歐陽婉只穿著一身薄薄的粉紅色襯衣,憤怒之中他也還知道羞愧,連忙回過了頭,說道:「你不要害怕,有我在此,他們決不能害你!」說罷就像一陣風地衝出柴房。

謝雲真這才想起,谷之華曾囑咐過她,叫她不要將谷中蓮那件古怪的棉襖的秘密向別人泄露,但現在已不慎說了出來,再想反正都是同門的師兄弟,說一些不說一些那更不好,便索性把自己所知,全都說了出來。

江海天大吃一驚,說時遲,那時快,歐陽婉已是一陣風似的,推開柴門飛跑!看那燕於掠波式的輕靈身法,分明是具有一身上乘的輕功!正是:

歐陽婉伏作一團,靠著江海天粗闊的肩膊,長發散開,刺得江海天的臉上痒痒的,她嬌聲道:「嚇死我了,我幾乎就要摔下去了,怎麼,你卻還在好笑呢!」

吃飽之後,歐陽婉隨那老婦人進去,過了一會,換了一套新衣服出來,倒也很合身材,越發顯得容光艷麗。那老婦人一手拿著一個茶壺,一手拿著一盞油燈,說道:「相公不要見怪,我們窮人家沒有多餘的地方,只好委屈你們在柴房裡暫住一晚,好在你們是兄妹,不必避嫌。」江海天甚感尷尬,但也只得連聲道謝。

江海天心想:「救人要緊,只好不避嫌疑了。」慨然道:「你坐在後面,扶著我吧。」將歐陽婉扶上了馬背,歐陽婉唯恐跌下來似的,雙手緊緊地抱著他的腰,氣喘吁吁,吹氣如蘭,江海天第一次這樣親近的嗅到少女的氣味,但覺又是難受,又是舒服。說不出是個什麼味兒。

歐陽婉早已知道這把裁雲寶劍乃是世上無雙、價值連城的寶劍,她這次布下陷阱想暗害江海天,雖然尚有其他原因,但要想取得這把寶劍,也是原因之一。她做夢也想不到,江海天竟會把這把世上無雙的寶劍雙手奉上,竟會對一個陌路相逢的女子如此信任,毫無戒心!

說話之間,江海天已隨那老漢走進屋內,只見四面牆壁都掛著獸皮,還有血淋淋的半邊獸肉,江海天心道:「原來不是農家,乃是獵戶。怪不得這麼壯健,不似普通的老人。」

原來程浩昨晚已派出得力弟子,連夜下山,馳書稟報翼仲牟,請他主持大計,並請他用飛鴿傳書,通知沿途的丐幫弟子,暗中照料江海天。不過程浩知道少年人的脾氣,少年人未經世故,卻又大都怕別人目為幼稚,不歡喜別人說要特別照顧他的,所以程浩的安排,也未曾對江海天明說。

要是換了個稍有江湖經驗的人,都會識破這少女的暗算的行徑,偏偏這少女碰上的卻是個忠厚老實,全不懂得人心險惡的江海天,他聽得少女的叫喊,還好生過意不去,急忙反手將她抓牢,說道:「快坐穩了,不要害怕,已經到了平地了。你的手臂可感到麻疼嗎?」

歐陽婉留心看他神色,只見他盤膝而坐,將中指一挺,指尖忽地裂開,一股銀針似的水線突然射了出來,登時酒氣薰人,歐陽婉好生驚異,心道:「我師父也沒有這樣深湛功力,幸虧我沒有魯莽從事。」原來江海天默運玄功,將毒酒迫得聚在一處,從指頭上射出來。

那老婦人將柴房打掃乾淨,又搬來了一張席子,一床棉被,說道:「慚愧得很,我們窮家只挪得出一床被蓋,姑娘,你將就用吧,相公,你要是覺得寒冷的話,可以生火取暖。這一壺茶留在這裡給你們喝。」

過了好半晌,那兩扇板門「呀」的一聲打開了,一個老漢探頭出來,大聲問道:「什麼人?」這老漢鬢眉皆白,但雙目卻炯炯有神,江海天給他雙目一瞪,大聲一喝,也禁不住嚇了一跳。

歐陽婉忐忑下安,想要逃跑,又怕功敗垂成,若不逃跑,又怕江海天瞧出破綻,她猶疑了一會,心中想道:「這傻子還未有絲毫疑心到我,我不如再待一會,反正毒已發作,料他也不能支持得多久。」

白英傑連忙問道:「師嫂,你可是在這請柬上看出了什麼?」謝雲真道:「這些怪字我一個也不認得,但我可斷定,這和蓮兒棉襖中所藏的羊皮書,必是同屬一種文字。」

過不多久,那老婆婆把飯端了出來,還有一大盤熱騰騰的獸肉,說道:「委屈你們吃點剩飯,幸好我這老伴昨天打了一隻獐子,飯若不夠,你們就多吃一點獐肉吧。」那老漢道:「咱們還有幾斤老酒,你也暖它一壺拿出來吧。」

那少女還在嬌喘吁吁,雪雪呼痛,江海天暗暗皺眉,心道:「真是嬌生慣養的小姐。」無可奈何,只好掏出金創葯來,說道:「姑娘不用害怕,這點傷不要急的,我給你敷上藥,就會好了。」那少女緊靠著他,江海天聽得她的心「卜卜」的跳,江海天身子挪開了些,心裡想道:「這也怪不得她,她被強盜追逐,雖未受傷,也嚇死了。」

江海天不由得勃然大怒,朗聲道:「狗強盜,白日青天,竟敢搶人!」隨手拾起三塊石頭,用連珠手法打出,相距還有十多丈遠,但他運足了內勁,三塊石頭都打中了敵人,只見前面那兩個漢子跌下馬來,後面那個漢子,因為距離較遠,似乎還挨得起,撥轉馬頭便跑!

江海天吃了一驚,跳下馬來,問道:「什麼事情,姑娘,有什麼人要害你嗎?」

江海天把她當作不敢拿刀弄劍的千金小姐,正自嘮嘮叨叨的和她說話,驀然間,忽見兩顆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眼角滴了下來,江海天莫名所以,又是一怔,道:「歐陽姑娘,你,你怎麼哭了?」

正在歐陽婉內心戰琍的時候,江海天卻忽然現出慚愧的神情,站了起來,對歐陽婉道:「我的性命大約可以保持住了,只是卻不能不向你深深抱歉!」歐陽婉吃了一驚,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江海天懷著幾分惆悵的心情,幾分對未來的幻想,離開了邙山,奔向那神秘的遙遠的約會地方。這一去能夠再見到谷中蓮嗎?能夠揭開她身世的秘密嗎?他一路心事如麻,既抱著期望,又充滿興奮。

歐陽婉捧著茶笑盈盈地站在他的面前,茶碗幾乎要碰到他的唇邊,軟語綿綿,真是說不盡的溫柔體貼。江海天心頭一盪,手足無措,連忙退後兩步,接過一碗,咕嚕嚕的就仰著脖子喝了個盡,果然覺得一股甘香,沁入肺腑,有說不出的舒服。

那少女道:「小女子複姓歐陽,單名一個婉字。家父是太原知府,去年才上任的。我原籍河北保定,上月家父派人接我母女往他任所,想不到中途遇盜,家丁被殺,母女遭擒,昨天被關在那邊山上的一個木棚子里,聽得那些強盜商議,說要把我獻給他的大王做什麼,做什麼……哎呀,做什麼壓寨夫人。明天便要押解我們到大寨去。我不甘受辱,強盜們劫得財貨,置酒慶賀,我趁著他們喝得酩酊大醉之時,悄悄逃走,我母親慢了一步,給他們捉回,我冒險從山坡上滾下,匿伏草間,以為可以逃過,可恨這些天殺的強盜仍然偵騎四齣,窮追不捨,僥倖在這裡碰上了你救命恩人!」這少女的說話,本來有許多破綻,但江海天毫無江湖經驗,聽來卻覺得合情合理,絲毫沒有起疑。

話猶未了,只聽得急促的馬蹄之聲,有如雨打芭蕉,已是自遠而近,那少女叫道:「強盜,強盜搶人!救命呀,救命!」

江海天嚇了一跳,心想救人要緊,只好讓那兩個強盜逃跑,轉過身來扶那少女,問道:「姑娘,你怎麼啦?」那少女掙扎了好一會子,才翻轉身來,讓江海天輕輕將她扶起,又過了好一會子,才嬌聲細細他說道:「我給石子絆住了,跌了一跤,多謝你啦!」

歐陽婉驚疑不定,心中想道:「他是老實人,大約不會裝假。」只見江海天又把幾錠銀子掏了出來,歐陽婉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那老漢的目光突然變得一片慈和,隨即就打個哈哈說道:「笑話,笑話,你們已不幸遭劫,我怎好還要你們的錢,一個人行善最樂,老漢無力行善,但一頓家常便飯,還是有的,趕快進來吧,我就叫老夥伴給你生火造飯。」歇了一歇,又說道:「我起初聽你敲門敲得這樣急,還當是強盜呢,後來一想,我也沒什麼給強盜劫的,這才敢開門。想不到你們才是給強盜劫的。」

那匹馬連日賓士,多了一個人,不免吃力,黑夜中道路崎嶇,高一步低一步的令得那少女顛簸不休,忽然覺得那少女站了起來,也不知她是有意還是無意,十隻指頭用力的在江海天腰眼一抓。左手抓的正是愈氣穴的方位,右手抓的則是狂笑穴的方位,愈氣穴是人身死穴之一,而狂笑穴則是麻穴之一,幸而江海天早已練成護體神功,倘若換了他人,即算不死,武功也要立即消失!

程浩作事素來慎重,想了一會,說道:「前來送帖的這人不過是個僕人,本事已然這麼了得,那金鷹宮的主人自是更不可小覷。江賢侄,你的武功雖強,但一劍單身,深入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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