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回 賀禮送來成禍害 靈丹難覓費思量

金世遺恍然大悟,要知厲勝男之所以害谷之華,那當然是因為金世遺愛谷之華的緣故,而谷之華遭了毒手反而高興,那也就表露了她已知道了金世遺的心意了。

李沁梅剛剛說了一句,忽聽得有一個聲音在她耳邊笑道:「還是你不錯,我以為你只惦記你的谷姐姐呢?卻原來還記得我。我就在這兒!」

金世遺給她放下紗帳,低聲道:「過去的是一場惡夢,不要再想它了,你好好睡吧,我會回來喚醒你的。」谷之華微笑道:「我心裡寧靜得很,你不用力我擔憂,如果今夜有夢,那也一定是個好夢。世遺,你讓我把好夢做得長久一些,不必忙著來喚醒我。我想,你也一定會在夢中見著我的,就讓咱們在夢中相見,不更美嗎?」

要知谷之華現在已是邙山派的掌門身份,翼仲牟讓他們孤男寡女同在一室,要是金世遺能把谷之華救活,也還罷了;如若不能,邙山派就更加多一重恥辱,只怕谷之華死後,也要蒙上不白之冤。

過了一會,葉野逸走出來說道:「脈象和我的預料相同,性命可以無憂,但要想免於殘廢,還必須對症的解藥!這妖女的五毒散太過厲害,她已經全身癱瘓了。」

金世遺施展出「沾衣十八跌」的武功;碰著他的人都跌了開去,片刻之間,邙山派弟子所列的方陣已給他沖得七凌八亂。正鬧得不可開交,路英豪、白英傑二人已聞聲趕出,金世遺一手一個,揪著他們,「路兄、白兄,快帶我進去,我不是來鬧事的!怎麼,你們瞪眼睛作甚麼?認不得我么?今年春天,在北京城外打走了孟神通弟子的那個人就是我!你們記起了吧?該相信我沒有惡意了吧?」那次金世遺冒充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在項鴻、郝浩的毒掌之下救了路、白二人,白英傑當時就已對他的身份起疑,此刻聽了他這番說話,恍然大悟。

要知道厲勝男當年是和金世遺一同出海的,若然厲勝男已經回來,金世遺就可能活在人間,即使不然,最少也可從厲勝男口中知道他死生的確訊。李沁梅是如此想,馮琳、唐經天等人也知道了她定是如此想。馮琳皺了皺眉,正想編一套說辭,李沁梅已急不及待地問道:「江南,你一定知道厲姑娘的消息,她在哪兒?」最歡喜說話的江南,這時卻是一改故態,別人問到他,他也默不作聲。

「恩斷義絕」這四個字,第一次從厲勝男的口中說出來,金世遺聽了,有如在頭頂上著了一個焦雷,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說好,厲勝男早已走過了他的前頭,獨自下山去了。

厲勝男把手一揚,一團五色煙霧向前面一片草地罩下,煙霧所過之處,但見那一片生機蓬勃的野花野草,盡都焦黃枯萎,饒是各派高手,也都心中一懍,只聽得厲勝男沉聲喝道:「你們若再不知進退,休怪我不客氣了!翼仲牟,你的掌門師妹一時尚死不了,你回去將我的話告訴她吧!」說到最後一句,人已下到半山,休說眾人怕她的毒藥,即算都去追趕,亦趕她不上!

只聽得「當」的一聲,厲勝男拔出裁雲寶劍,已然把謝雲真的長劍削斷,說時遲,那時快,第二劍第三劍又接連而來,一劍將謝雲真的外衣挑開,再一劍把謝雲真的裙帶割斷了,謝雲真又驚又羞,又氣又惱,急忙將裙子拉著,幸而未曾落下。

李沁梅道:「別胡鬧啦,咱們總算是共過患難的朋友,還記得當年咱們在江南道上的事嗎?你是什麼話都肯對我直說的。記得有一次那厲姑娘騙我,還是你把她的謊話戳穿的。」李沁梅是心無塵垢的少女,她一直思念金世遺,即是對未婚夫鍾展也從不隱瞞的,所以一見了江南,想起當年她和江南、陳天宇等人尋覓金世遺之事,便不自禁地提起來。豈知這正觸動了江南的心事,原來江南是個最重友情的人,他正是為了金世遺而傷感,李沁梅已經有著落了,金世遺和谷之華卻還是磨難重重。

說話之間,葉野逸已經把天山雪蓮搗爛與參酒調勻,謝雲真接了過來,撬開谷之華的牙關,餵給她吃。

其實,她心裡已是一百二十個願意,但正因為她感激金世遺的摯愛深情,所以才不願金世遺為她犧牲,才不願以殘廢之軀,連累金世遺一生一世,她將對曹錦兒的允諾拿出來,不過是作為一面盾牌而已。

金世遺呆了一會,再仔細咀嚼穀之華的話語,他本來是個聰明的人,漸漸也猜到了谷之華的心意,知道若要得她答允,除非她已恢複如常,這樣她和自己結婚,才不會覺得是拖累了丈夫。可是怎樣才能令她恢複健康,這卻不是金世遺所能為力的了。

翼仲牟聽了眾師弟的話,雖然不禁心頭一懍,但隨即便神色如常,點了點頭,毅然道:「不管旁人怎樣說他,我相信他!」翼仲牟在邙山派的地位僅次於前任掌門曹錦兒,聲望甚至還在曹錦兒之上。他這樣說了,邙山派眾弟子自是不敢多言。

金世遺關上了房門,定下心神,調勻氣息,默默禱告道:「上天垂佑,助我救活之華妹妹。」當下盤膝而坐,雙掌貼著谷之華胸口的「璇璣穴」,徐徐給她推血過宮,谷之華的內功根底本來不弱,得到外力相助,自然而然的生出反應,過了半個時辰,只聽得她喉嚨咯咯作響,胸口漸漸一起一伏,那是呼吸已經恢複,體內的瘀血亦已有化開之兆。

這麼一想,寒意直透心頭,金世遺已隱隱感到了不祥之兆,這時,他已再無暇回憶溫馨的往事,這時他所想知道的只是谷之華是否平安。他急急忙忙三步並作兩步,箭一般射上邙山!

谷之華亦是面色慘白,雙目已閉,峨嵋派女俠謝雲真上前一探,急忙叫道:「還有一點氣息!」要知谷之華已得呂四娘的內功心法,與那兩個邙山派的弟子相比,自是不可同日而語,因此雖然中毒更深,卻還未曾斃命。

谷之華疑雲大起,只好說道:「如此,小妹拜領了。翼師兄,就請你將厲姑娘的厚禮收下來吧!」厲勝男卻笑道:「這禮物先得請姐姐過目,非是小妹敢厚顏自誇,這件禮物確是不比尋常,尤其對於貴派更加珍貴無比!」

金世遺跳了起來,顧不得男女嫌疑,便伏到谷之華的胸口,聽她那微弱的心跳聲息,過了半晌,他站起身來,眼睛中射出一線希望的光芒,對翼仲牟道:「快給我準備一間靜室,將之華搬進去。」

厲勝男趁這混亂的時機,跑了出來,揚聲叫道:「谷姐姐,但願後會有期!」唐經天眼明手快,一揚手便是三枝天山神芒連珠射出,喝道:「小妖女,你害死了人,還想逃么?」

其實,經過了這幾年的相處,李沁梅和她的師兄已是感情日進,而且她又早已知道了金世遺與谷之華原是一對戀人,因此,即算她知道金世遺尚在人間,大約也只是激動一時,歡喜如狂,卻不會再移情別戀的了。

翼仲牟聽了這話,更是心頭沉重,可是他又有點疑惑,厲勝男剛才托他傳話給谷之華,照她的說法,谷之華似乎在短期內不會死去,但照現在看來,連葉野逸也覺得凶多吉少,難道厲勝男是騙他不成?但厲勝男既然存心毒害谷之華,又何必騙他歡喜?

邙山派的盧道璘等好些有地位弟子,都是惴惴不安,圍著翼仲牟問道:「這事有些不妥吧?你信得過這魔頭嗎?」

就在谷之華出事將近兩年的時候,唐曉瀾和馮琳選擇了七夕佳期,為他們的徒弟、女兒完婚。

眾人都是武學大行家,見金世遺累成這個樣子,知道他為了救活谷之華已是耗盡精神。唐經天頗感不安,走上前來,施了一禮,說道:「世遺兄,我剛才錯怪你了!」金世遺道:「連我自己也不能原諒自己,怎能怪得你們。唉,這件禍事都是因我而起!」冰川天女已猜到了六七分,見眾人驚愕,便微笑道:「世遺,你也累了,歇一歇吧,別再胡思亂想了。」

哪知道話聲來了,谷之華突然又是尖叫一聲,人頭落地,她自己也暈倒了。有兩個邙山派的弟子搶上去扶她,觸及那個人頭,也同樣發出了裂人心肺的叫聲,他們非但沒有扶起谷之華,連自己也隨同跌倒了!

金世遺在她身邊低聲道:「你累了,好好躺著吧,我替你把那兩句話說出來。『若是,若是你令她稱心如願,她還會向我下毒手么?』谷妹妹,你想說的是不是這兩句話?」谷之華倚著枕頭不作聲,但她臉上那一絲蒼白的笑容,已不啻默認金世遺說得不錯了。

厲勝男笑道:「如何?我送來了貴派仇人的首級,大約沒什麼禮物比這個更好了吧?」

新房不意來妖女,只為多言幾喪生。

葉野逸用布袋一罩,裹好了孟神通的首級,那兩個邙山派的弟子,早已七竅流血而亡!

自此之後,金世遺便在江湖漫遊,到處尋訪厲勝男的消息。春去春來,花開花落,眨眼過了兩年,金世遺踏遍鬧市長街,荒村野店,但厲勝男仍是蹤跡杳然,江湖上也沒有誰曾碰見過她。

可是他還有一事心中未決,是單獨見了谷之華之後再公開露面呢,還是先行露面,見過了翼仲牟等人之後才去見谷之華?

金世遺大喜,加緊施為,再過半個時辰,谷之華呼吸的氣息更粗,差不多已與常人一樣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