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回 惆悵深情如夢杳 暗傷心事付東流

松石道人也是大為詫異,問道:「馮老前輩,剛才我們昏迷的時候,你沒有來過么?」馮琳道:「沒有呀!嗯,你我門派不同,我縱比你們多活幾年你也不必拘禮,前輩長前輩短的叫得令人起雞皮疙瘩。」要知馮琳雖然年近六旬,但容貌還似四十許人,而且還似少年時候的一般任性,最不喜歡別人說她年老。

松石道人怔了一怔,訕訕說道:「這麼說,暗中將我們救醒的乃是另有其人了。」馮琳道:「當然是另有其人,快說,快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松石道人道:「天黑之後不久,我們聽得外面好似有廝殺的聲音,我正想掙紮起來,忽覺得一股極為奇怪的香氣,令人筋酥骨軟,甚為難受,那香氣與現在留在室內的香氣,氣味大有不同。」馮琳道:「我知道,你們最初聞到的氣味,那是魔鬼花的香氣。」心想:「松石道人在武當派中,武功僅次於雷震子,怪不得他吸了魔鬼花的香氣,居然還能夠掙扎。」

松石道人說道:「我用力掙扎,卻軟綿綿地爬不起來,大殿里毫無聲息,靜寂得令人心悸,周圍一看,師弟們都全已閉了眼睛,好似昏迷過去了。我心裡一慌,又吸了兩口魔鬼花的香氣,登時也覺得頭暈目眩,迷迷糊糊中,不久也就完全不省人事了。」

厲勝男道:「不錯,這件事是已經做到了。還有一件呢?」

松石道人續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又忽覺得有一股清香,沁人肺腑,而且身體內似有一股暖流流過,非常舒服,迷糊中好似覺得有人在我的身旁,但到我能夠睜開眼睛時,卻什麼人也沒有瞧見。沒有多久,師弟們也一個個先後醒來,說起來大家都有同樣的感覺,受傷的地方也不覺得疼痛了,試一試,大家的功力都恢複了四五成。這時我們已清清楚楚的聽得外面有呼喊奔跑的聲音,情知定是敵人進了觀中,因此我們布好九宮劍陣,準備敵人若是闖到這兒,也可以抵擋一陣。想不到你老,嗯,是馮女俠進來,冒犯了馮女俠。偷入觀中的敵人想來都已被馮女俠趕跑了。」

馮琳面上一紅,心裡暗呼:「慚愧!」說道:「這是天山雪蓮的香氣,想是你們昏迷的時候,有人將碧靈丹納人你們的口中。這個人是誰,目前我也難以猜度。好在你們都已能夠走動,咱們且去尋覓痛禪上人和金光大師,見了他們,諒可知道一點端倪。」

厲勝男道:「不然,張丹楓的後人雖已無從查考,但據我所知,天山派的開山始祖霍天都卻是得到張丹楓指點的,也算得是張丹楓的半個傳人。我今天取了唐經天的游龍劍,只是稍稍替喬祖師出了當年一口冤氣,還不能算了,不過,我目前大仇未報,無暇上天山去找他們的晦氣罷了!」

不過,金世遺這幾句話也對她發生了影響,過了半晌,只聽得她低聲說道:「世遺,多謝你提醒我,你放心,為了師父,我會活下來的。好啦,你不走,你就讓我走吧!」

谷之華這次上山,本來是對父親抱著很大的希望,希望能以父女之情打動孟神通鐵石的心腸,想不到竟是如斯結果!

馮琳追上了大隊之後,與痛撣上人一談,才知道女兒並不是他們所救,唐曉瀾也沒有到來,暗助他們的人是誰,大家都猜想不出。谷之華、李沁梅和鍾展這三個人的遭遇如何,成為了大家最擔心的問題,但大敵當前,容不得他們從容查訪,馮琳也只好跟隨大夥,先到嵩山少林寺安頓下來。

谷之華經馮琳用了紅教的「歸藏解穴神功」給她解穴,雖然沒有立即見效,但卻刺激了她的神經,令她在全無知覺的狀態中有了一絲知覺,陷入一種矇矓的昏迷夢境中,夢中似乎長出了兩隻翅膀,在雲霧裡御風飛翔。

矇矓中忽地又覺得似乎是金世遺走到了她的身邊,而且似乎在輕輕地撫摸著她,有說不出的舒服,頓然間氣血流暢,四肢百骸都好像驀然間鬆散開來,谷之華醒里夢裡都在想著金世遺,這時一旦有了知覺,自自然然的,眼睛未曾睜開,就在低聲喚道:「世遺,世遺!」

但見她瞪著眼睛,一滴滴血珠從嘴角流出來,臉上的肌肉繃緊得幾乎變了形貌。這顯然是受了重傷,正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谷之華心頭一震,眼睛倏地張開,出現在她眼前的果然是金世遺,這剎那間,她竟不知是真是夢,但覺得金世遺緊緊握著她的手,柔聲說道:「你別害怕,是我,我沒有死!」

金世遺既驚駭又氣惱,饒是她與厲勝男已相處三年,懂得她的性格,對她這次的行事之邪,仍是不能不大感意外!

漸漸地感到了金世遺手心的熱力,聽到了金世遺心跳的聲音,她感到了她所觸及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既非夢境,亦非幻影!谷之華一片茫然,低聲問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又怎麼會在我的身邊?他們呢?他們都到哪兒去了?怎麼只有你我二人?」金世遺道:「這是一個山洞,你給孟神通點了穴道,他們將你送回玄女觀療治,我悄悄將你帶出來,他們沒有一個人知道。」谷之華定了定神,神智也漸漸清醒過來,剛才的情景,一幕一幕的在她心頭掠過!

在她的眼前,出現了剛才惡鬥的場面,她的父親像凶神惡煞的要傷害她的掌門師姐,在那最緊張的關頭,她跳出去攔住了她的父親,她記起了她和父親的問答,她的父親拒絕了她的調停,剛變得慈和的眼光又充滿了殺氣……她記起了自己拔劍自殺,最後的一幕情景是:李沁梅尖聲叫喚,向她衝來。

金世遺面上一紅,心想:要不是看到厲勝男受傷,他剛才確實要隨谷之華而去。厲勝男又是一聲冷笑:「怎麼樣!我是不是說到你的心坎兒了?你現在還可以追尋你的谷姐姐呀!去呀!怎麼不去?」

金世遺停下了腳步,心中在自己責備自己:「我說過的話怎能不算?她身負血海深仇,孤苦伶仃,我能忍心讓她被孟神通所害而不管嗎?呀,我也未免把她想得太過邪惡了,她縱有幾分邪氣,也是因為自幼承受那般家教,總得假以時日,才能改變過來。我不理她,她豈不是更要走到邪路上去?」就這樣金世遺欲行還止,一夜無眠,和衣坐在厲勝男的身邊,直到天亮!正是:

就在這時,遠遠傳來了一聲嘯聲,谷之華不禁又是心頭一震,那是她父親的嘯聲。原來這個時候,正是孟神通殺出重圍,逃下邙山的時候。他用嘯聲和他的徒弟聯絡。

金世遺聽到孟神通的嘯聲,亦是心頭一震,從這嘯聲中他聽出了孟神通已是元氣損傷,但卻並非傷得嚴重。這剎那間,厲勝男的影子也突然在他腦海中浮現,孟神通傷得不重,那麼厲勝男將是如何?會不會兩敗俱傷呢?

可是,此時此際,卻不容得金世遺分心去掛慮厲勝男了,他握著谷之華的手,忽覺她手指顫抖,方自一怔,谷之華已擺脫了他,金世遺愕然望她,只見她的面色蒼白得令人心悸!

厲勝男收了淚珠,嫣然一笑,仰著臉問道:「若我十年報不了仇?」金世遺道:「我就十年不離開你!」厲勝男道:「若我一生報不了仇?」金世遺道:「我就一生不離開你!」厲勝男道:「嗯,這不是太拖累了你嗎?呀,世遺,你待我這麼好,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激你!」說著,說著,眼淚又滴了下來。這幾句話說得無限溫柔,金世遺不覺心頭一盪,忽地谷之華的影子似是在厲勝男的淚光之中浮現出來,金世遺臉上發燒,但覺一片茫然,心頭顫慄,輕輕地放開了厲勝男的手。

孟神通的嘯聲已聽不到了,可是這嘯聲卻像激起千丈狂濤,令她本來就不寧靜的心湖,更是思如潮湧。

金世遺勸她把過去當作一場惡夢,可是現在惡夢並未曾過去,山洞裡雖然寧靜和平,但可以想像得到,邙山上仍是一片腥風血雨!

金世遺道:「我答應和你一同出海找尋喬北溟武功秘笈,這件事不是已經做到了么?」

谷之華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現在又從清醒中陷入了混亂,本來她已經是較一般的女子堅強的了,可是任憑她怎樣堅強,也受不住這樣沉重的打擊!

最初與金世遺相見的歡愉,掩不過她心頭的創痛,火熱的心情冷下去了,越來越冷,冷得令她對愛情也幾乎失去了感覺了。試想在這樣的情感下,谷之華哪還能夠與金世遺細訴衷情,接受他的輕憐蜜愛?

當孟神通和各派宗師比武的時候,金世遺本來是和厲勝男同在邙山頂峰埋伏,伺機報仇的。他之所以放心離開厲勝男,讓厲勝男一個人向孟神通算帳,一來是因為那個時候,孟神通正在和金光大師比拼內力;二來是喬北溟所留下的三寶,厲勝男已有其二,她身上穿的是寶甲,手中又持有可以斷金切玉的寶劍,金世遺因此斷定,她的偷襲縱然不能得心應手,也決不會有什麼危險。何況場中還有痛禪上人、金光大師等一班武林宗師。而他急著要去救谷之華,所以將寶劍交給厲勝男之後,就放心離開她了。想不到此時此際,出現在他眼前的,竟是厲勝男重傷浴血的形象!

試想如此性命攸關的三焦經脈,若是給敵人震裂,厲勝男焉能還走得七八里路,從前山的比武場所回到玄女觀附近的山峰?加以自斷經脈的徵象與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