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回 槎通碧漢無多路 土蝕寒花又此墳

這海島比蛇島大得多,樹木茂密,遮天蔽日,有如樹海,無邊無際。崑崙散人對著這個廣闊無邊、陰沉黑暗的樹林,恐怖極了,他緊緊跟在金、厲二人後面,就像一個膽小的孩子隨著大人走夜路一般,生怕離開了大人,黑暗中就會有什麼鬼魅突如其來,將他擄去似的!

三百年來多少恨,有人荒島寄餘生。

金世遺道:「孟神通不知和那怪人碰上沒有?那怪人還養有金毛狻,功力也似乎比孟神通稍勝一籌,孟神通只怕未必打得過他。」厲勝男道:「你管他作甚?他打不過更好!」金世遺道:「森林中危險重重,多一個得力的人總好一些,你和孟神通的冤讎以後再算吧。」厲勝男冷笑道:「好吧,那你就去幫他吧。」這時嘯聲已止,森林中的回聲則仍然未絕,再過一盞茶的時刻,回聲也漸來漸弱了,金世遺認不出方向,苦笑著攤開雙手。

爬到山腰,金世遺側耳一聽,忽地叫道:「咦,好似有人在那邊廝殺!」話猶未了,只聽得有人叫道:「救命,救命!」聲音划過長空,極為慘厲,崑崙散人失聲喊道:「是雲靈子!」

走了一程,到了樹木比較稀疏的地方,忽地眼睛一亮,只見一塊草坪上有一座墳墓,那草坪方圓十餘丈,一看就知是人工開闢出來的,周圍樹木扶疏,坪中的青草也差不多一般長短,那當然是有人常來料理的了!

但是以滅法和尚仗魔杖法這樣的威力,竟然也只有招架的份兒,那怪人的掌法非但雄渾之極,而且飄忽非常,滅法和尚已然是只守不攻,用伏魔杖法的護身三十六式防禦得風雨不透,但仍然給那怪人的雙掌時不時的穿進千重杖影,攻到他的身前。

雙方以最上乘的武功搏鬥了兩招,在這兩招之內,實是驚險重重,彼此都不由得心中一震。厲勝男看得冷汗沁肌,孟神通更是緊張得透不過氣來。這時候他盤膝坐在地上,調勻內息,他損耗過甚,只盼金世遺能夠支持得一時三刻,讓他恢複內力。要是金世遺在他未曾恢複之前,便給那怪人殺掉,那麼孟神通和滅法和尚也都不能活命了!

只見厲勝男一片茫然的神色,喃喃自語:「怎麼會有這個墳墓?怎麼會有這個墳墓?」金世遺和她到了這個海島之後,島中許多奇異的現象和可怖的物事,厲勝男都似乎並不怎樣放在心上,現在卻對這座墳墓極感驚奇,金世遺不禁猜疑起來,大惑不解!

厲勝男在墓前凝視了好一會子,墓碑上並未刻有名字,厲勝男忽地伏下去磕了兩個頭,金世遺奇道:「勝男,這墳墓里葬的是誰?」厲勝男道:「我怎麼知道?」金世遺道:「既然非親非故,你何以向他磕頭?」厲勝男說道:「他死在荒島,除了那個怪人之外,大約沒有誰給他祭掃了。咱們將來能不能夠生還,尚未可知;或許也會像他一樣,埋骨荒島。我感到同命相憐,所以給他磕了兩個頭。」金世遺情知她這番活是臨時編出來,其中定然另有緣故,崑崙散人卻給她說得悲哀起來,也隨著她磕了兩個頭,喃喃稟告道:「墓中不知名字的朋友,求你保佑我們平安離開這個海島,回去之後,我一定請布達拉宮的有道喇嘛給你念往生咒!」

金世遺笑道:「給你們這麼一唱一和,我也感到鬼氣森森了。走吧,死生有命,聽其自然好了。墓中人保不了自己還能保佑你嗎?」

厲勝男摘了墳前的一朵白花,插在襟上,仍然繼續前行,給他們引路,只見她左轉一個彎,右轉一個彎,不知不覺的便走到了那座山下。

只見那座山孤峰挺拔,上刺穹冥,峰頂殷紅如血,風刮下來,帶著一股硫磺氣味,山坡上的樹木卻甚為茂密,厲勝男道:「崑崙散人,不用害怕,上面的火山是熄滅了的。」崑崙散人望著那詭異的山峰,不知怎的,心中便覺惴惴不安,但厲勝男是個女子,帶頭上去,他也只好硬著頭皮追隨。

厲勝男取出了一串夜明珠,可以照見周圍尺許之地,輕聲說道:「走進去吧!」金世遺站著不動,冷冷說道:「勝男,這個時候你還不肯對我實說嗎?你以前是不是到過這裡?」

三人急急忙忙趕過山坳,遠遠望見一座山頭之上,雲靈子正在和一個怪人惡鬥,那怪人披著五色斑斕的獸皮,長發垂肩,甚為刺目,雲靈子給他迫得一步步後退,崑崙散人猛地叫道:「不好!」就在這二剎那,只聽得錚錚兩聲,雲靈子那兩枝判官筆飛上半空,那怪人哈哈大笑,倏地就把雲靈子抓到手中!

這個人正是孟神通,他一掌擊落鋼環,手臂也給震得一陣發麻,不由得大吃一驚,想不到在這荒島之中,竟有一個身懷絕頂武功的高手!

哪知不說還好,一說之後,那怪人突然大吼一聲,雙臂一振,便即將他拋出,金世遺和他們的距離尚遠,救之不及,大驚失色!

岩石轉角處突然跳出一個人來,張臂便接,正是滅法和尚。他到處找孟神通,剛好撞到這裡,恰恰迎著雲靈子擲來的方向。

金世遺方才鬆一口氣,忽聽得「砰」的一聲,只見雲靈子那龐大的身軀已被摔得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滅法和尚則似風車般的打著圈圈,原來滅法和尚接不下怪人擲來的那股力道,只好縮手閃開,讓雲靈子跌翻,而他自己被雲靈子的身軀碰了一下,怪人的內力傳到了他的身上,迫得他要就地轉圈,消解對方那股強勁的力道。

厲勝男端詳了好一會,臉上露出又驚又喜的神情,向金世遺招一招手,便即攀援上去,金世遺狐疑滿腹,心想:「難道武功秘笈會在這樹上不成?」跟著她上樹,到了樹頂,厲勝男撥開枝葉,樹榦上有一處凹下去的地方,厲勝男用手按了一按,左右旋轉了幾下,凹下之處,忽然現出一個洞口,金世遺一瞧,原來這棵大樹是空心的,厲勝男叫道:「對啦,果然給我找著了。」倏地就鑽入通心樹去。

滅法和尚被他震得立足不穩,而且突然間感到一股寒意,不由得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見他又撲上來,心頭大駭,立將禪杖掄圓,使開了伏魔杖法中的護身三十六式,不求有功,先求無過,同時拚命嚷道:「老孟、老孟,你快來呀!」

但聽得「當」的一聲,聲如金石,那怪人的手掌竟然不似血肉做的,一掌擊中滅法和尚的神杖,竟把那碗口粗的撣杖都盪了開去,但他卻也沒有摸中滅法和尚的光頭,縱聲笑道:「很好,你這沒頭髮的倒比有頭髮的本領高些。」笑聲未收,又撲上來了。

原來孟神通因為得到滅法和尚傳授他的內功心法,修羅陰煞功已練到第七重與第八重之間,比那怪人略高少少,但那怪人的內家功力卻比他高出不止一籌,所以在修羅陰煞功的較量上,那怪人是吃了點虧,但在內家真力的較量上,孟神通卻就敵不過他了。

伏魔杖法據傳是少林寺的始祖達摩祖師所創,是佛門的護法武功之一,當年獨臂神尼傳給了因和尚,了因仗著這杖法打遍大江南北,所向無敵,最後邙山一戰,才死在呂四娘的玄女劍法之下。滅法和尚的功力不減師父當年,這套杖法使開,隱隱挾著風雷之聲,金世遺看了,也不禁暗暗稱讚!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金世遺大大吃驚,看來這怪人竟似得過高人傳授,具有極上乘的武功!心想:「難道他已獲得了喬北溟在這島上留下的武功秘笈。但若是沒有深通武學的人傳授,尋常之士縱然獲得了上乘的武功秘笈,也難洞悉其中的秘奧,那麼傳授他武功的又是誰?是不是墳墓中的那個人?」更奇怪的是,瞧這怪人的神情和聽他的口氣,他連和尚都沒有見過,似乎是有生以來都未曾出過這個海島的了,那麼為什麼他的口音卻又是中國西北高原的口音?

金世遺暗暗留心,只見厲勝男也在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怪人,臉上神色非常古怪。金世遺心中一動,問道:「勝男,我記得你說過你的家好像是任在陝北的鎖陽山?」厲勝男道:「不錯,自喬北溟出海之後,我的祖先就搬到那兒,差不多有三百年了。」金世遺道:「聽口音這怪人似是你的同鄉,陝西還有哪些武學名家?」厲勝男道:「是呀,我也覺得奇怪。陝西的武學名家倒是不少,但卻沒有誰打得過我,更不要說可以比得上這個怪人了。」金世遺探不出所以然來,心中越發納悶。

孟神通是個武學的大行家,手上兩招,試出了敵人的強弱,暗呼「不妙」,心想:「我的修羅陰煞功不足以制他死命,和他長斗下去,必定要給他累得筋疲力竭!」意欲逃走,但那怪人迅若飄風,孟神通心念方動,退路已給他封住。那怪人掌法展開,方圓數丈之內,全在他的掌力籠罩之下,而且掌影重重疊疊,好像有七八個人從四面八方襲來,這怪人不但功力深湛,招數的奧妙也遠在孟神通之上。更奇怪的是有些招數與孟神通似是同出一家,但變化的精微,卻非孟神通意料所及。

那怪人卻不追擊,將那禪杖舞了幾下,忽然雙手各執一端,將禪杖拗成了一個圈圈,套在臂上,哈哈笑道:「好玩,好玩!」竟像是孩子新得了一件玩具似的。

金世遺正要過去,猛聽得那怪人一聲大吼,一振臂將那鋼環飛了出去,山拗里突然竄出一個人來,橫掌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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