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回 極望遙天愁黯黯 眼中篷島路漫漫

海風中帶來濃郁的香氣,走到海灘盡頭,厲勝男一眼望去,突然大吃一驚,失聲叫道:「蛇,蛇!」迎面一排樹木,樹上盤著的、掛著的盡都是蛇!那些樹木也怪得很,樹榦彎彎曲曲的,儼然蛇形,樹上又本來掛有長蛇,驟眼望去,整株樹木就好像是無數大蛇小蛇糾結而成。那股濃烈的香氣也是這種怪樹發出來的。

這一次是正面交鋒,比起上次在客店中交手,自是大大不同。雙方都出了全力,孟神通一掌緊似一掌,在離身丈許方圓之地,激起了一股陰寒氣流。馮琳雖是技高膽大,卻也不敢欺身進迫。好在她身兼正邪兩派之長,當下以西藏紅教的練氣功夫,護住了心頭;手中「樹劍」使的則是白髮魔女這一派的奇詭劍招;輕功提縱術卻用薩氏雙魔所傳的貓鷹撲擊之技,各種奇妙的功夫層出不窮。孟神通運到了第七重的修羅陰煞功,只不過和她堪堪打個平手。

金世遺嘆了口氣,說道:「你真是我命中的魔障!」厲勝男笑道:「你也是我命中的魔障呀!要不然我為什麼不挑上別人,偏挑上了你?喂,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出海之約,難道你還要後悔么?」

金世遺被馮琳責打一頓,心中自有說不出的難過,想道:「人與人之間,真是難處。」新月爬上枝頭,晚風吹來,竟使他感到一股涼意。他正待獨自下山,觀中走出一個道士,曼聲吟道:「煩惱皆由心造,何如太上忘情?」金世遺忽地縱聲笑道:「牛鼻子、臭道士,你說得對。煩惱皆由心做,何如太上忘情!但我可不想跟你做道士,嗯,我還是走了乾淨!」那道士一把拉住了他,笑道:「煩惱是走得了、避得開的么?來,我問你,剛才那個婦人,是不是天山派的馮琳?」金世遺道:「不錯,你認得她嗎?」那道士笑道:「這丫頭活到幾十歲了,脾氣依然未改,好,且待我和她說去。」金世遺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一手抓去,卻不料抓了個空,晃眼之間,那道士已在十數丈之外,轉過山拗去了。金世遺「咦」了一聲,這道士的武功夫出意料之外。

馮琳嘆了口氣,心道:「這孩子的執拗脾氣,比我還要厲害得多。」知道無法攔阻,只好由她。上到山頂,但見上清宮前靜悄悄的,哪裡還有金世遺的影子?

就在這時,忽聽有腳步聲從後面傳來,李沁梅起初以為是山上的道士,還不怎樣在意,忽覺這幾人走得很快,似乎不是尋常之人,心念方動,便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上面那座道觀便是上清宮了,唉,上面似乎有人吵架,可不知是不是金世遺?」

金世遺望不見玄風的背影,心中想道:「這老道愛管閑事,就由他去吧,反正我也得走了。」他意冷心灰,但願早早避開這些煩惱。

厲勝男呻吟道:「早知道風浪如此險惡,我寧可不要什麼武功秘笈了。」坐起來抬頭一看,但見金世遺笑容滿面,雖然渾身濕透,卻好像高興非凡。

就在這片刻之間,孟神通和滅法和尚的聲音又近了許多,李沁梅嚇得魂不附體,沒命飛奔。她要是躲起來那還好一些,孟神通他們趕著上山,未必會注意到她,她這一跑,登時驚動了姬曉風,一聲叫道:「師父。前面有人!」孟神通追過山拗,看見李沁悔的背影,樂得哈哈笑道:「原來是你,跑不了啦!」他前幾日才撞見馮琳,如今又遇見李沁梅,生怕他們母女相逢,李沁梅會揭露出他所做的壞事,登時起了殺機,要把李沁梅殺了滅口。

李沁梅喃喃說道:「他和厲勝男在這裡約會,呵,我明白了!」馮琳道:「你明白了就好!」李沁梅道:「這是怎麼回事,我一點也不明白,一點也不明白!」馮琳摸摸她女兒的額角,並沒有特別發熱,不覺糊塗起來,心想:「她怎麼一忽兒說明白,一忽兒又說不明白呢?」她怎知道:李沁梅第一次所說的「明白」,是指「明白」了厲勝男為什麼要騙她這回事;第二次所說的「不明白」,那卻是真的不明白了。

李沁梅指著孟神通道:「媽,就是他!他壞得很,欺侮谷之華姐姐!」馮琳道:「好,你在這裡等著,等媽殺了他給你出氣!沁兒,你要聽媽的話,千萬不可走開。」

孟神通陡然發現馮琳,心中一凜,未及打話,馮琳已是閃電一般地撲來,二話不說,舉起手中樹枝便打。她火氣正旺,使的竟是天山劍法中精妙的殺手。孟神通自恃是金剛不壞之軀,閃得稍慢,只聽得唰的一聲,肩膊上先著了一記。

在海上過了幾天,閑來無事,金世遺就給她講一些武林中的奇聞異事,厲勝男也將她祖先的故事講給金世遺聽,原來她的祖先就是在三百年前邪派中有數的人物——厲抗天。厲抗天是當時邪派第一高手喬北溟的弟子,又是他的管家,當時也曾聞名天下。不過過了三百年之後,如今知道喬北溟的已經不多,知道厲抗天的,更是少之又少,據厲勝男說,喬北溟當年受了重傷之後,厲抗天甘冒性命的危險,一直不肯離開他。後來以形勢所迫,喬北溟孤身出海,臨走之時,把他的武功典籍都傳了給他。喬北溟則發誓要待自己融會了正邪各派的武功,達到了超凡人聖的地步之後才重回中土。可是他一去之後,就永遠不回來了。厲家藏有喬北溟的武功典籍,代代相傳,從來不敢向外面露過口風,卻不知怎的會給孟神通知道,殺了厲家男女數十口,搶去了若干秘典,其中包括了練「修羅陰煞功」的秘法。厲家只逃出厲勝男的母親和當時還在襁褓中的她,而她的母親也在幾年前死了。

話猶未了,一個巨浪像山峰般衝來,小船隨著洪峰拋起,厲勝男從未受過風浪之苦,如何禁受得起,但覺眼前金星亂冒,有如騰雲駕霧一般,急忙卧倒船艙,雙手牢牢抱著一個米袋。小船隨著波濤起伏,厲勝男的五臟六腑都好像要翻轉過來,登時大嘔特嘔,連隔夜的宿飯都嘔了出來。

孟神通與滅法和尚聯手合斗馮琳,方自佔得上風,忽聽得遠遠有腳步之聲傳來,迅捷之極,聲音剛剛入耳,抬頭一看,山坡上已現出一條黑影。孟神通心中一凜,心想:「莫非是金世遺來了?」忙催緊掌力,不惜耗損真氣,運用了第七重的修羅陰煞功向馮琳連發三掌。這三掌一發,有如狂濤巨浪,一個接著一個打來,饒是馮琳功力精湛,也像置身巨流急湍之中,身不由己的隨著他的掌力轉了幾個圈圈。

馮琳打了金世遺一頓之後,既是憤怒,又是傷心,茫然地走下山坳的轉彎之處,忽見李沁梅跑來,又驚又喜,急忙叫道:「沁兒!」李沁梅撲到母親懷裡,氣吁吁的一時間說不出話。

島上毒蛇迎舊主,卻教魔女暗驚心。

金世遺忽地面色一端,鄭重說道:「你怕不怕死?你若怕死,我把船修好了,就送你回去,我一個人出海。」厲勝男雖然覺得海上的風浪實在難受,但要她離開金世遺,要她捨棄有希望可以找到的武功秘笈,她到底還是不願。當下立即答道:「若然船破人亡,我死了你也大約不能活了,我怕什麼?」金世遺道:「不一定是因為巨浪覆舟,比如說我現在要去冒一個性命之險,你也願跟我去嗎?」厲勝男道:「你能去我就能去,本來去找喬北溟的武功秘笈,我就是準備冒性命之險的。」金世遺道:「好,那麼你不必問關於火山爆發的事情,到時你自會知道。」厲勝男心想:「那幅畫中的海島有一個火山,莫非金世遺說的就是那個火山?可是他也沒有到過那個海島,他又怎知海島上的火山會在什麼時間爆發?」

厲勝男笑了笑,道:「這婦人是誰?」金世遺冷冷說道:「天山馮琳。」厲勝男笑道:「啊,原來是李沁梅的母親,岳母喚女婿,你為什麼不答應她?」金世遺怒道:「你胡說什麼?」金世遺被她迫著一同出海,對她一直是冷冷淡淡的不假辭色。厲勝男卻似並不放在心上,過了一會,忽然一本正經地說道:「金世遺啊,你聽過一句『同舟共濟』的古語么?」金世遺道:「怎麼?」厲勝男噗嗤笑道:「你知道這句話就好了,你儘管對我不高興,可是如今咱們同在一條船上啊?」金世遺拿她沒有辦法,心想海程遙遠,不知何日才尋得到那個古怪的海島,總不能終日不言不笑,冷漠對她。這樣一想,對厲勝男的怒氣便減了幾分,說道:「我本來對你沒有什麼,只是你太歡喜捉弄人了。」厲勝男笑道:「我不過是學你的行事而已,說到捉弄別人,你還是我的老前輩呢!」金世遺啼笑皆非,回想起自己過往種種向人惡作劇的事情,暗笑這真是一個「活報應」。

馮琳嗔道:「被你這麼一搞,我這場架可要打不成啦!」玄風道:「我未曾向你問罪,你反而怪起我來了?」馮琳道:「這倒怪了,我有什麼得罪了你呢?」說話之間,孟神通又是一掌打來,玄風道:「好,琳丫頭,你別惱,我讓你和他打個痛快。」馮琳使出「移步換形」的輕功身法,避開正面,還了一招,忽覺孟神通的掌力似乎減弱了幾分,正待追擊,玄風忽又攔在他們中間,嘻嘻笑道:「琳丫頭,你可不能只顧打架,就不顧和我說話。」馮琳的功夫雖高,但對付孟神通這樣的邪派第一流人物,卻還不能分心兩用,氣得停了腳步,說道:「好吧,老道士,你要說就爽爽快快地說吧。」

金世遺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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