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回 難消冤孽肝腸斷 痛失奇書禍患多

谷之華提心弔膽,只聽得姬曉風繼續說道:「呂四娘其實早已知道了你在太行山隱居,她之所以不來找你的麻煩,乃是她自問還沒有必勝的把握。後來她用十年工夫,練成了一種少陽神功,據說正是你修羅陰煞功的剋星。」孟神通道:「呂四娘練功的秘密,你怎麼會知道?」姬曉風道:「那是呂四娘的弟子,在邙山大會上親口向她的掌門師姐說出來的。」孟神通道:「這種有關本門功夫的秘奧,她又為什麼要在大會上當著那麼多的外人說出來?這事太過不近情理!」姬曉風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的義兄從來不說謊話,他也沒有騙我的理由!」

谷之華的頭頂上有如響了一個焦雷,迷迷茫茫中,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稍微有點駝背的紅面老人走了進來,這個老人正是她從未見過面的生身之父,邙山派的大仇人孟神通!

項鴻垂手問道:「師父,你好了么?」孟神通哼了一聲,說道:「金世遺的毒針傷得了別人,傷不了我,用不著你替我掛心!我交給你的差事怎麼樣,李沁梅的下落還是沒有打聽到么?」說了這一串話,又接連咳了幾聲,顯見他所受的傷,尚未痊癒。

項鴻說道:「李沁梅的下落雖未查訪得明,卻喜擒獲了這個女子。她能夠抵禦修羅陰煞功,要不是師叔及時趕到,徒兒幾乎都要給她打傷。」項鴻這幾句話,一來是要表達自己的功勞,二來是想師父嚴刑拷問這個女子,他知道師父最忌的就是別人能夠剋制他的修羅陰煞功。

孟神通見這怪和尚竟然敢與他硬接一掌,並不受傷,也自好生佩服,當下說道:「天下能抵禦我修羅陰煞功的尚沒有幾人,你也值得我親自出來迎接了,請大師賜知法號。」那怪和尚又哈哈笑道:「你要問我的法號么?我就叫做滅法和尚!」

項鴻在客店中與谷之華交手之時,曾被她打了一記耳光,對她恨到了極點,此時乘機報復,上前說道:「師父,這種賤骨頭不打是不肯說的。若將她立即處死那是太便宜了她,待徒兒給你將白龍鞭取來,重重的給她一頓刑罰,看她的骨頭能不能硬得過白龍鞭!」

孟神通當真是又驚又喜,你道這少女是誰?原來這少女竟然就是李沁梅!孟神通派出了他的師弟,還派出了許多門徒,四面八方去捉拿李沁梅,想不到如今卻由滅法和尚將她當作「見面禮」,送上門來了。

谷之華極力抑制下心中的悲憤,迎著她父親的目光,傲然道:「何必明日此時?你現在便可動手!」孟神通喝道:「怎麼?你打的是什麼主意?」谷之華道:「我寧願死也不願做你的弟子!」孟神通道:「你年紀還這樣輕,就居然不怕死了么?」谷之華道:「不,我並不是不怕死,但若要我做你的弟子,那卻要比死更可怕得多!」

孟神通上上下下打量了谷之華一番,說道:「你這個小姑娘倒是有點古怪。哼,哼,你擔心我沒有好下場,我不妨告訴給你,以我現在的武功,大約還有兩三個人可以勝過我;待我的修羅陰煞功練到第九重,那時天下雖大,無人能是我的對手!我怕什麼?」谷之華道:「只靠武功就可以橫行一世嗎?你有沒有聽過多行不義必自斃的古話?何況天下之大,你又焉知沒有可以剋制你修羅陰煞功的功夫?別的我不知道,我師父就留下了剋制你的法子!」

谷之華醒了過來,睜眼一看,見自己身在一間石室之中,項鴻、瞿修二人守在門口,谷之華掙扎欲起,手腳卻是軟綿綿的不聽指揮。項鴻冷笑道:「到了這裡還想逃跑嗎?」就在這時,忽聽得有斷斷續續的咳嗽聲,片刻之間,那人的腳步聲已到了門口,翟修叫道:「好了,師父來啦!」

這剎那間,谷之華忽然起了自殺的念頭,雖然她的寶劍已被孟神通繳去,但她還可以運用內功,震斷經脈,了結生命。但她究竟是經過呂四娘十多年教誨的人,死志方萌,便立即想起了她的師父,「師父只有我一個弟子,她費了十多年心力,將我教養成人,又把平生本領都傳授給我,希望我繼承她的衣缽,縱不能驅除韃虜,最少也要做一個行俠仗義的人,我豈可辜負她的期望,便這樣輕易的死去。」接著,金世遺的影子也在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來,金世遺的聲音似是在她耳邊說道:「蓮出污泥而不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他是他,你是你,他與你有什麼相干?你只當本來就沒有這個父親,何必要為他而苦惱一世?」想到了師父的教誨,想到了金世遺的勸告,谷之華的精神又振作起來,心道:「不錯。除非是他要親手殺我,那我無可如何,我卻絕不能用自己的手來了結自己的生命。」不過,谷之華自殺的念頭雖然打消了,心中的苦惱則仍是不能打消。

孟神通哈哈大笑,說道:「好,你說得夠爽直,我就收你做個記名弟子。」姬曉風向他叩了三個響頭,叫了一聲:「師尊。」喜孜孜他說道:「我這次替師父去偷東西,雖然給曹錦兒打了一頓,也總算值得了。」

谷之華神情但然,靜待她父親處死。可是她這一番話在孟神通聽來,卻不禁又是大感奇異!

谷之華叫道:「你何必要我多受一天折磨?明天我的答覆也決不會有半字更改,你要殺我便快殺吧。」可是孟神通已走出石室,裝作聽不見她的話了。但聽得「砰」的一聲,那兩扇厚厚的石門已經關上,室內一片漆黑。

忽聽得「咯」的一聲,姬曉風搖搖欲墜,急忙扶著牆壁,可是頭顱已碰到牆上,發出聲響,孟神通將他一把拉了過來,伸指將他的璇璣、玉衡、風府、歸藏、維道、居謬、鳳尾七處大穴封閉,給他止了流血,吩咐二弟子吳蒙道:「你替我拿兩粒小還丹來,再拿續斷神膠來給他駁上斷骨。」

孟神通雙眼一翻,忽地喝道:「誰要你來多事,快滾出去!」項鴻拍馬屁卻拍到了馬腳上,碰了一鼻子灰,諾諾連聲,急忙退出,心中奇怪之極,這女子對師父如此頂撞,師父反而好像對她有些憐惜,這實在叫項鴻猜想不透。

谷之華也很奇怪,為什麼姬曉風始終沒有說出她是孟神通的女兒?她有所不知,原來蔣鹿樵是一個正派劍客,他也很同情谷之華的遭遇,雖然他泄漏了好些有關邙山大會的消息給姬曉風知道,卻不願揭露別人的陰私,所以隱瞞了谷之華與孟神通的關係這一段不說。

孟神通在一生之中從未害怕過什麼東西,然而不知怎的,他現在卻突然顫慄起來,避開了谷之華的眼光,急忙問道:「你,你是誰?」谷之華道:「你不是早知道了嗎?我是邙山派呂四娘的弟子。」孟神通道:「我問你姓甚名誰?」谷之華心中酸痛,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壓抑下來,低聲道:「我叫谷之華。」孟神通道:「你的父親是誰?」谷之華道:「我,我的父親就是,就是——」孟神通道:「快說,就是誰?」谷之華斷斷續續地說道:「就是,就是,就是兩湖大俠谷正朋。」孟神通如釋重負,舒了口氣道:「原來你是谷正朋的女兒!咦,你為什麼流出了眼淚?」谷之華再也忍受不住,硬咽說道:「我想起了我的父親,他,他,他,他已經死了。他怎知道我今日受的苦楚啊!」不錯,在谷之華的心目之中,也早已是將她的生身之父當做死了。

谷之華倏地張開眼睛說道:「我不是為自己害怕,我是為你害怕!」孟神通道:「咦,這更奇了,你竟然有這樣好心,為我害怕,你為我害怕什麼?」谷之華道:「你有這一身武功,卻從來不作好事,你,你……」孟神通一陣大笑,打斷她的話,說道:「你乾脆說我是個無惡不作的大魔頭好了,何須這樣轉彎抹角的說話。」谷之華心痛如絞,接聲說道:「你已知道自己無惡不作,你,你就不怕將來受到報應嗎?我,我是為你害怕,怕你沒有好下場啊!」

孟神通雖然不再懷疑谷之華是他的女兒,但不知怎的,見她流淚,竟然心中軟了下來!他平生殺人如草,未嘗眨眼,這一次竟會手軟,當真是從所未有的事。谷之華閉目待死,但覺頭頂上一片沁涼,好像一大塊冰塊慢慢壓下來一樣,但孟神通的手掌卻始終未觸著她。谷之華忍不住張開眼睛,尖聲叫道:「你要殺便殺,何故遲疑?」

孟神通正待發話,只聽那怪和尚哈哈笑道:「孟老怪果然名不虛傳,值得我給你一份厚禮!」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谷之華關在廂房裡面,對他的話也聽得一清二楚,這一驚非同小可:「這一來,他、他豈不是就要知道我是他的女兒!但蔣鹿樵是河南有名的正派劍客,這姬曉風卻是武林不齒的偷兒,他們怎會結成了八拜之交?莫非是他故意向孟神通說謊?」

只聽得姬曉風繼續說道:「師父,你若是不信,徒兒還有真憑實據。谷之華將呂四娘所寫的三篇少陽神功交給了曹錦兒,這三篇秘笈,徒兒已偷到手了。」孟神通雙眉一豎,道:「拿給我看。哼,我倒要看呂四娘是否真的有那等神通?」

孟神通哪裡知道,谷之華當日是因為給她的師姐所迫,既揭露她的身世之秘於前,跟著又要立即將她驅逐出邙山派的門牆之外。谷之華在那樣的情況之下,心情激動之極,哪容她考慮周詳?而且她奉了師父遺命,要把少陽神功交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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