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回 玄功內運 俠士破神招 異境天開 書童有奇遇

江南道:「我被困在石陣中,走不出來,肚子又餓。我亂罵一通,哈,想不到這一罵,卻把人引出來了。」蕭青峰道:「是那個老傢伙?」江南道:「不錯。我罵呀罵的,眼睛一花。一個穿著紫黃道袍的老傢伙就到了我的面前,也不知他是從哪兒出來的,這老傢伙道:『你若肯做我的徒弟,我就帶你出去。』」蕭青峰道:「於是你就肯了?」江南道:「不願意也沒辦法呀。我困在石陣中整整一天,比你們被困的時間還長得多,我不要吃飯嗎?我心裡雖然一百個不願意,口頭也說肯了。那老傢伙眉開眼笑,牽著我的手東一繞西一繞,不知怎的就突然走出來了。我說:對不住,你要收徒弟就另收一個吧,我可要趕路。那老傢伙道:你這孩子真是不知好歹,別人給我磕頭,求我三天三夜我也不會收呢。如今我立下了誓,要在未死之前收一個衣缽傳人,但我又不肯走出此谷,只好等誰走入來,只要他未滿十八歲我就收誰,這豈不是你的造化?我說我就不要你這個造化,轉身便走。這老傢伙道:你本事再強百倍,也走不掉,你走走看。我一走,不知怎的腿彎一麻跌倒了,不由自已的倒翻了三個筋斗,直翻到那老傢伙跟前,這才自然停止,腿彎也不麻不痛了。那老傢伙道:你第二次逃跑,就沒這麼好過了,我要你全身麻癢疼痛三天,第三次再跑,我就把你打死。他說得很平淡,好像打死個人,根本就不算一回事。但他的目光卻是令人不寒而慄。我害怕啦,我說我要給我家少爺送信,那老傢伙說:誰管你的什麼少爺,我說過的話從不更改。我沒辦法,只好給他當徒弟。」蕭青峰道:「你跟了他多久?」江南屈指頭說道:「只有七天。」蕭青峰道:「胡說,你又說謊了!」江南叫道:「我幾時說過謊?」蕭青峰道:「只有七天,你怎麼學會了暗器打穴的功夫?」江南叫道:「咦,這就是暗器打穴的功夫嗎?我還只道他是教我丟石子玩兒。」

蕭青峰看清楚了,喜出望外道:「唐相公,你怎麼也到了這兒?」唐經天道:「像你們一樣,也是動了好奇之念。」口中說話,腳步不停,直入石陣之中。江南叫道:「喂!走進去走不出來的,我不認識你,我可不能給你多偷一份東西。」但見唐經天微微含笑,帶著蕭青峰夫婦,左邊一兜,右邊一繞,片刻之間,便已走出石陣。

蕭青峰歇了一歇,往下續道:「聽說準備領頭搗亂的是崆峒派的一個奇人。」唐經天微微一笑,道:「崆峒派的掌門趙靈君,與令高足天宇兄,大概還可以爭一日之短長。」言下之意是說,連趙靈君亦不過如此,其餘諸子更不足道。憑什麼去與中原的第一高手為難?蕭青峰卻是面色凝重,往下續道:「崆峒派近三十年來人才凋落,前後兩輩掌門人都夠不上一流高手之列,所以各大劍派都不把他們放在心上,其實這一派的武功也有其獨特之處。」唐經天心中一凜,道:「此話不錯,若非有獨到之處,就不能成為一家。只是各人稟賦不同,領悟不同,用功的程度不同,這才分出了高下淺深,原不可一概而論,我剛才因趙靈君的功夫尚淺,而貶低了崆峒一派,這是我失言了。」唐經天畢竟是名門高弟,從善如流。

這幾下快如電光石火,旁觀的赤神子與蕭青峰夫婦等人,眼見唐經天從死裡逃生,都不禁驚呼,蕭青峰是先驚後喜,赤神子則是先喜後驚。蕭青峰剛剛伸手拭汗,忽聽得黃石道人一聲大呼,整個身軀飛起來,倒持拂塵,作最後的凌空一擊。

唐經天正想告辭,只見那黃袍道士眼瞪瞪地盯著自己,發出一種極難聽的聲音道:「好本事,好本事,你師父是誰?說出來讓老朽好去請教!」

但黃石道人那拂塵的招數確是怪異非凡,唐經天這兩記追風劍的殺手,何等威力,看來已迫得他要轉攻為守,哪知就在這一轉眼間,他已疾奔巽位,轉過乾方,封住了唐經天的劍路,拂塵起處,遍襲唐經天上半身十三處穴道。唐經天仍然依照追風劍劍勢出招,那後心背腹的空門,就立刻要被敵人攻入,黃石道人暗中得意,拂塵正待乘隙刺入,忽見劍光一聚,竟似平地上湧起一座光幢,將唐經天全身包沒。這是天山劍法中最深奧的須彌劍式,一定要碰到比自己高明的強敵,這才旋展,旋展開時,卻像銅牆鐵壁,無暇可擊。黃石道人攻不進去,這一招用盡心力,竟是白費精神!

江南嚇得手顫腳震,躲在唐經天背後,不敢露出頭來。那黃袍道士卻不理他,徑向唐經天說道:「數十年來,能走出我的石陣的,只有閣下一人。能者稱強,這有什麼恕罪的。你既能走出石陣,想必也有能力帶我這個不成材的弟子出去,好吧,你就帶吧!」唐經天不由得心中一凜,剛才聽這道士說話的聲音,雖因群峰迴響,測不出他的實際所在,但最少也當在百丈之外,他竟然聲到人到,這石林中另有洞天,那是不消說了,而這道士身法之快,也委實是不可思議,聽他現在的口氣,那當然是暗中含有較量的意思了。

為求天女秋波顧,瘋丐英豪各用心。

江南滿肚皮話,悶了許久,見兩人一停,立刻插口道:「喂,還有我呢!」唐經天道:「你,你什麼?你有了一個好師父還要走嗎?」江南道:「虧你是我們公子的好友,你不知道我給他送要緊的信嗎?你怎能不帶我去?」唐經天笑道:「也不遲在這一會,我且問你,你們公子好嗎?」江南鼓起嘴巴說道:「怎麼不好,一餐吃三碗大米飯!」唐經天道:「不是問你這個,那土司的女兒怎麼啦?」江南道:「怎麼啦?天天打扮,像個小娼婦似的,朝早夜晚,出去打獵,都經過我們的衙門,少爺算是怕了她,從早到晚,躲在衙內,簡直不敢出來。敢情是怕碰見了她,被她一口咬去。」說著自己笑起來。

只聽得頭頂上石林交錯之處,一個人哈哈笑道:「你這兩個老不死,何嘗也不是偷施暗算,兩個老不死合力欺負一個渾小子,羞也不羞?哈哈哈哈,哈哈!」這笑聲入耳刺心,唐經天抬頭一望,只見石林上露天光的一塊怪石上,端坐著那假裝麻瘋的怪叫化金世遺。而在金世遺的背後,則是冰川天女主僕。敢情是他們當著自己激戰之際,悄悄掩來,林中諸人,注目惡鬥,所以都沒有發現。而赤神子的厲叫,黃石道人的打顫,那當然是冰川天女與金世遺所施的獨門暗器,創下的傑作了。

那對中年男女也似覺察到了,那男的首先叫道:「晚輩不合動了好奇之念,闖入此間,請主人恕罪。」唐經天一聽,聲音好熟,正在尋思,忽聽得谷中有人「呵呀」叫了一聲,尖銳清脆,似是一個剛剛發育的少年。唐經天心中大奇,再看時,只見距離那石陣數丈之地的另一堆亂石後面,突然跑出個人,果然是個十五六歲的大孩子。

黃石道人大怒,一縱身,就想躍上去抓金世遺,金世遺叫道:「你連一個渾小子都打不倒,我何必與你動手?」身形一閃,手足並用,猿猴般的揉升上那筆直如筍的石峰,逃出外面。黃石道人要想追他本亦不難,但這時又聽得赤神子叫了一聲,回頭一看,見赤神子黑氣滿面,料想已中了劇毒暗器,黃石道人孤掌難鳴,只好回去救赤神子。

這拂塵一拂,看似尋常,其實含有兩種不同的勁道,先是陽剛之力,那拂塵聚在一起,形如鐵筆,呼呼挾風;陽剛之力倘若未能收效,拂塵一到對方面前,塵尾立即散開,化成陰柔之勁,千絲萬縷,齊刺敵人穴道,任是如何高手,也難防備。唐經天竟然凝立不動,黃石道人喝道:「你真箇要死?」這時拂塵已是迎面散開,黃石道人暗思:「打死了一個手無寸鐵小輩,豈不惹人笑話?而且我何必與唐曉瀾結這樣深仇!」他這第一招本來未用全力,這樣一想,勁力又減了二分,但若被他拂中,不死也得成為殘廢。

蕭青峰道:「喂,閑話少說,你先把我放出來。」江南哭喪著臉道:「我怎能將你放出來?」蕭青峰道:「為何不能?」江南道:「我也不懂得這古里古怪的石陣。」蕭青峰道:「怎麼你剛才又拿石頭打我?」江南道:「我不知道是你呀。」蕭青峰道:「其他人就可以打嗎?你年紀也不小啦,還這樣頑皮!」江南道:「有人要我這樣做。」蕭青峰:「誰?」江南道:「我師父,不,是那個一定要做我師父的老傢伙。」

唐經天亦是心中一凜,想道:「這赤神子一來,只怕不容易走出去了。」赤神子說完之後,那黃袍道士果然哈哈大笑,忽地面色一沉,拂塵一舉,悄聲說道:「我本不欲與後輩為難,但既然是你,我若放你出去,別人只道我怕了天山的唐曉瀾夫婦。」唐經天雖知形危勢險,仍是氣定神閑,微笑道:「既然兩位老前輩要留我,那麼我還有何法走出,只好留下來任你們處置了。」話中隱藏譏誚。黃袍道士怒道:「我要留你,何須別人幫手,赤神子,你在這兒做證人,這小子若接得我七招,我就讓這人出去,你也不許攔阻。好個狂妄的小子,你還不把兵刃亮出,更待何時?」

蕭青峰微微一笑,道:「不錯,我倒忘了江南火爆的脾氣了。好吧,我一句句問你,陳公子為什麼叫你出來?」江南道:「陳公子,不,不,是老爺叫我出來的。他叫我帶一封信給京師的周大人。什麼信?他當然不會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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