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回 青女素娥 浮雲掩明月 奇人瘋丐 鐵劍駭英豪

飄萍倦侶,算茫茫人海,友朋知否?

劍匣詩囊長作伴,踏破晚風朝露。

長嘯穿雲,高歌散霧,孤雁來還去!

盟鷗社燕,雪泥鴻爪無據!

雲山夢影模糊,乳燕尋巢,又懼重簾阻;

露白葭蒼腸斷句,卻倩何人傳語?

蕉桐獨抱,霓裳細譜,望斷天涯路!

素娥青女,仙蹤甚日重遇。

那老者唰的一下面色變得灰白,叫道:「你就是專與天下英雄作對的毒手瘋丐?」那麻瘋道:「哈哈,不錯,夠資格與我作對的英雄可不多,你們的五行拳呀,神彈子呀,還不趕快施展?」那老者叫道:「霞兒,快走!」反身一躍,拾起一柄鏢行夥計所用的長刀,沒頭沒腦的便向那麻瘋急斫。他本來以五行拳著名,用刀實非所長,只因瞧見了大麻瘋長滿疙瘩的雙臂,心中發毛,不敢與他肌膚相接。他雖然不長於刀法,這幾刀也劈得虎虎風生。那麻瘋雙目一睜,哈哈笑道:「你不敢與我碰手碰腳?我偏要叫你嘗嘗我身上的膿血!」他將鐵拐交給左手,舍而不用,單手風車般地疾轉,直在刀光之中迫近老者身前。

那中年婦人喝道:「霞兒,快走!」彈弓一曳,連發三彈,一取瘋丐面上「眉尖穴」,一取胸前「靈府穴」,一取下身「會陰穴」,這三彈連發,曾打敗過不少名家高手,厲害無比。那瘋丐叫聲:「楊家神彈,果然名不虛傳!」霍的一個「鳳點頭」,閃開了奔向上盤的彈子,雙指一嵌,接了奔中盤的彈子,鐵拐一撥,將奔下盤的那顆也反擊得無影無蹤。驀地一聲怪叫,張口一咬,咬著那長柄彎刀垂下的刀環,那老者一生走南闖北,不知會過多少高人,卻從未見過這個怪招,虎口一麻,長刀竟給他咬去。那瘋丐嘻嘻怪笑,手臂一橫,伸掌就抹那老者的口面,老者大吼一聲,兜胸就是一拳,臨急之時,使出五行拳的殺手,那瘋丐一聲怪叫,騰的倒躍三步,拐杖往地上一點,鬼魅一般,又到了老者身前,嘻嘻笑道:「我不信你能擋我三招!」那老者這拳少說也有七八百斤氣力,兜心一拳,竟打他不倒,這真是從所未有之事,心中又驚又急,驀見那瘋丐又舉起手臂,伸掌來抹,待要躍開,卻給他的鐵拐一把勾住了頸項。

那少女疾發彈子,她的「隔衣打穴」的功夫,還未練得純熟,用的是「滿天花雨」的手法,一發就是一大把。那瘋丐鐵拐一勾,先把那老者絆倒,嘻嘻笑道:「待下再叫你嘗嘗滋味!」鐵拐盤空一舞,少女的彈子都給他的杖風震得化為粉屑。那瘋丐叫道:「好,先請你這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嘗嘗我身上的美味!」鐵拐點地,凌空飛出,少女駭極大呼,一足跌倒地上。那婦人急發彈子,連打瘋丐身上七處大穴,雖明知傷他不得,但救女情殷,只盼能將那瘋丐暫迫開,不叫他沾污了女兒。那瘋丐竟然理也不理,彎腰伸臂,就要抱這個暈倒地上的小姑娘。

過了十天,唐經天除了體力尚差之外,毒氣已經去盡,人亦漸漸復原,這一晚和鄒絳霞在屋外散步,屋外花影扶疏,月光如水,這時已是春盡夏來,茉莉花開得正香,晚風吹來,中人慾醉。

唐經天一發神芒,立刻出手,那瘋丐兜頭一吐,唐經天疾閃閃開,拔出遊龍劍,豈知就在這瞬息之間,只聽得兩聲,手腕上似給大螞蟻叮了兩口一樣,並不疼痛,但卻癢之極。唐經天大怒,喝道:「你這廝簡直是一條逢人便嚙的毒蛇!」那瘋丐哈哈笑道:「你說得一點不錯,你就是今晚第一個給毒蛇咬著的人。」唐經天連劍如風,刷刷刷,霎眼之間,連發三劍,瘋丐那雙手拿著鐵拐,兩邊一扯,忽地扯出一把黑漆發光的鐵劍,原來那鐵拐中空,竟是一個奇特的劍鞘。

這白衣少年正是唐經天,他在那兩母女最危急的時候,用極巧妙的手法,發出兩支天山神芒,雜在彈子之中打出,那瘋丐閉了全身的穴道,他又不知天山神芒的厲害,以為閉了穴道,縱被打中也是無妨,那知這兩支神芒配上唐經天的內空勁力,竟破了他閉穴的功夫,神芒鑽頭,直攻心肺,那瘋丐受了重傷。

冰川天女急忙上前迎敵,赤神子忽地面色一變,頭上冒出熱騰騰的白氣,飛身一掠,不接冰川天女的劍招,躍過數丈寬的山澗向山上急奔,連谷石君的死活也不顧了。冰川天女大為奇怪,抬頭一看,只見那瘋丐赤著上半身,坐在山澗中的石塊上,動也不動一下,冰川天女一眼瞥去,低呼一聲,獃獃怔了!

這首詞纏綿悱惻,如怨如慕,唐經天反覆吟哦,想起冰川天女,不覺痴了。見鄒絳霞笑語盈盈,一副無邪的天真少女神態,心中暗自笑道:「你哪裡知道,我的小表妹不過像如今之你,當年你母親一樣,而我也和我父親一樣,心中懷念的實是另有其人。」

唐經天急急運氣鎮護心神,只聽得滿屋子的腳步聲,嘩叫聲,道謝聲,那老者道:「老鏢頭且休言謝,請來幫眼看看這位朋友受的到底是什麼傷?」唐經天口不能言,心頭也漸覺麻木,迷糊中似聽得周圍紛紛議論的聲音:「咦,這是什麼暗器?」「不可亂用解藥,用得不對,反而會加重傷勢。」「咦,怎麼好像蛇咬的傷口?」「看,這臉上的黑氣,真像是被毒蛇咬的!」「誰帶有金針,刺一點毒血看看。」「不必看啦,這暗器準是用毒蛇的口涎煉的。」這時間唐經天只覺腦袋好象有一塊鉛似的,越來越沉重,身上好象有無數小蛇遊動,亂嚙亂咬。唐經天想叫他們取出他囊中的用天山雪蓮所炮製的碧靈丹,只是舌頭亦已麻木,旁邊的人只聽得他發出「咿呀」的模糊聲音,越發手忙腳亂。再過片刻,唐經天隱隱聽見有人說道:「且看這個葯能不能用?」眼睛一黑,立刻失了知覺。

唐經天反覆吟哦,細細體味詞中之意,乃是懷念遠人,而又有一種「可望而不可即」的幽怨,唐經天心道:「那時父親正住在楊家,這首詞自然不是寫給楊柳青的了。」他也不知此詞來歷,只道是父親當年寫給母親的詞箋,暗自笑道:「我只見爹爹和媽媽相敬如賓,原來當年也曾鬧過一場彆扭。」鄒絳霞微微笑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想來你也是個多情種子的了,可惜你的小表妹不在身邊呵。」

唐經天曾聽父母談過他們當年在海島上大戰毒龍尊者之事,毒龍尊者曾經是個大麻瘋,後來逃到海島中自己療好,因而憎恨世人。唐經天曾讀過一些醫書,心中想道:「像他那樣滿身疙瘩,麻瘋病應該是染得很重的了,何以眉毛並不脫落?莫非他也是和毒龍尊者一流人物?」又再想道:「若然如此,那他的病也該早已治好。毒龍尊者當年逃到海外,練了幾十年才練到上乘武功。他這樣年青,患了麻瘋,自然無人肯教,他又怎麼練到了一身上乘的武功?」忽然想起莫非他是毒龍尊者的徒弟,但這是絕不可能之事。他的母親曾經談及,當呂四娘將毒龍尊者收服之後,毒龍尊者回到中原,不到三年就死了。那時這瘋丐最多不過是三兩歲,說話還未說得清楚的娃娃。

冰川天女柳眉一皺,道:「既已露出本來面目,為何弄鬼裝神?」冰川天女這時已經看出,那瘋丐的可怕相貌,乃是故意弄出來的,他臂上的疙瘩,乃是暗運內勁,將肌肉迫起,形成了一個個的結,面上的紅雲,卻是染上去的,那葯料就貯藏在鐵拐之中,若非親眼見他塗抹,誰也看不出他是假裝。

那婦人笑了一笑,往下說道:「先是那藥商看出了這是蛇毒,送了你兩丸專解蛇毒的藥丸,那藥商原來是專賣北京最著名的眾家藥材的,他感謝我們打退強盜,不惜以最珍貴的靈藥相贈,但也只是能暫時阻遏毒氣不至發作,我們雇了一乘竹轎,將你抬回家中,替你推摩擠血,都沒有用。我忽然想起,你既是這柄游龍劍的主人,囊中一定有天山的靈藥碧靈丹,我用雪水將靈丹開了,一半內服,一半外敷,呀,那瘋丐的暗器,奇毒真是世間罕有,以天山雪蓮這樣善解各種無名腫毒的靈藥,也得花七天工夫!」

唐經天神智清醒,想起那晚之事,又聽得她現在的說話,不由得問道:「你認得我爹爹嗎?」那婦人微微一笑,臉上忽然泛起一層紅暈,就像那晚她初見唐經天之時,一模一樣,輕掠雲鬢,低聲說道:「何止認得,我們是青梅竹馬之交呢!你爹沒有和你提過鐵掌神彈楊仲英的名字嗎?我就是鐵掌神彈的女兒。」唐經天叫道:「呵,原來你就是楊柳青,嗯,楊伯母。我媽常說起你。」那婦人柳眉一揚,道:「你媽好?」唐經天道:「好。我媽說二十多年之前,他們都曾受過你父親的大恩,我爹曾在你爹門下習技五年,說來你該是我的師叔。」那婦人想起二十餘年前的情事,笑道:「你爹爹好?」唐經天道:「好。我爹在天山之時還供奉有楊師祖的靈位呢。」那婦人這才真正開顏一笑,道:「我們本來是要到天山探望你的父母的,想不到在這兒遇見了你。這也真是緣法。」

原來這婦人名喚楊柳青,曾經是過唐曉瀾的未婚妻,後來解除了婚約,才改嫁五行拳名家鄒錫九的。女子最難忘初戀情人,楊柳青生了女兒,心中還不時會憶起往事,與唐曉瀾多年不見,難免懸念。鄒錫九也知道妻子情意,深知她與自己已是一對恩愛夫妻,對唐曉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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