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回 聖女宮中 疑雲迷俠客 喇嘛寺里 法會起干戈

外面兩個白教喇嘛,聞聲驚起,正待躍出圍牆,往外追趕,那法王傳聲斥道:「你這兩個膿包,想自賠上性命么?他受了我的一掌,不過三天,必然送命,你們追他做什麼?」說完之後,低低的嘆了口氣,心中想道:這人修到如此武功,亦非容易,卻不知是受誰指使,到此窺探,白白賠了性命,心中大是後悔。

唐經天一個「盤龍繞步」,左手駢指前伸,右手虛握,向後一拉,作張弓放箭之狀,這正是天山派一個極厲害的招數,名為「后羿射日」,前面用的是鐵指禪功,後面用的是肘錘。雲靈子武功本來就遜唐經天一籌,更兼在受傷之後,更非對手,被唐經天鐵指一戳,他恃著有「鐵布衫」的橫練功夫,挺起肩頭,向前一撞,只聽得「喀嚓」一聲,肩上的骨頭斷了兩根,痛得他幾乎暈倒,那兩個白教喇嘛正好奔至,恰又碰上了唐經天的肘錘,前面的喇嘛受他的肘錘一撞,向後跌翻,又碰倒了後面的喇嘛,變成了兩個滾地葫蘆。

雲靈子是清廷大內的「供奉」,為龍靈矯之事,回京稟報,路過青海,他與白教法王以前相識,特來觀禮的。以雲靈子的身份,乃是清廷的使者,吐谷渾的大汗雖然割據一方,形同獨立,名義上到底是受清廷管轄,聽了雲靈子之言,心中雖然惱怒,卻也不便發作,但亦變了面色,冷冷說道:「你待怎生試她?」雲靈子笑道:「大汗放心,我總不至於毀了她的容顏便是。」雲靈子自恃武功,竟然不理吐谷渾大汗的惱怒,亦未得法王的點頭,便走到了芝娜面前,伸出雙指,忽然照著芝娜胸前的「乳突穴」一戳,這一招既輕薄又狠毒,看來是雲靈子有意迫芝娜出手招架。

黃昏過後,唐經天早已探聽清楚,悄悄溜入掌柜的房中,伏在屋樑之上,只見那店主人高興非常,拿出黑緞馬褂,正在更衣,那張描金的大紅請帖,就放在炕上,唐經天刮下牆上的泥屑,搓成一個小小的泥丸,輕輕一彈,就打中了那店主人的昏睡穴,非過十二個時辰,不能自解。唐經天從樑上跳下來,將店主人放在炕上,給他蓋好了被,笑道:「讓你好好睡一大覺。」換了他的衣裳,店主人的身材和唐經天倒差不多,只是面龐稍為瘦削紫黑,唐經天取出隨身攜帶的「易容丹」(這是古代走江湖的黑道人物所必備的東西,亦是原始的化裝術用品,有清一代以甘鳳池最為擅氏,唐經天的父親唐曉瀾就是從甘鳳池學到制練易容丹的法子的。)調了一點煤灰,用熱水化開,搽在臉上,抹乾了手,隨即取了法王那張請帖,微微一笑,悄悄溜出客店。

只聽得冰川天女道:「黃教白教同出一源,既已講和,就不該再與此人為難。金瓶留在拉薩,正是兩教之福,活佛該不嫌我多事吧。」白教法王本是聰明傑出之士,聽了此言,凜然一驚,想道:「果然虧了他們,當日假如金瓶讓我們奪了,今日如何能訂和約。原來他們早已具有深心,暗中消弭我兩教的禍患來的。」想到此處,不由得對冰川天女施了一禮,拍了一下手掌,急忙叫那兩個白教喇嘛回來,其實搶奪金瓶之事,全是唐經天的策劃,冰川天女只是後來才從唐經天的口中知道他的用心,而今轉述出來,不過是想法王不與唐經天為難而已。

主意尚未打定,只聽得細碎的腳步聲從殿後走來,角門中白衣飄動,剛才進去的那個聖母已帶了一個少女出來。這剎那間,大殿上下,寂靜無聲,數百人個個仰頭而視,連一根針跌在地下都聽得見響。

吐谷渾大汗勃然大怒,他奈何不了活佛,把一腔怒氣都發泄在雲靈子身上,大聲喝道:「來人啦!」他帶來的在階下護衛的武士都奔上殿來。眼見就是一場圍毆。

喇嘛寺的知客僧並不認識所有邀請的客人,加之千百年來,從無人敢到喇嘛寺搗亂,而喇嘛寺中又是高手如雲,故此並無特別防備,果然給唐經天料中,沒有經過仔細的盤查,只是憑著請帖,就放入了。

阿難尊者說完之後,又敬了一道酒,微笑說道:「法王今日特准你們拈香隨喜,你們現在就可進入正殿,在階下排列,不準擁擠爭先,自有法壇使者收你們的佛香,替你們通名稟告。」阿難先走,接著那些賓客便魚貫而入,排列階下。唐經天自亦雜在眾人之中。

大殿雄偉非常,殿上百餘喇嘛,階下百餘賓客,地方還是綽有餘裕,殿上神龕數十,各式佛像,奇形怪狀,大殊中土,忽然眾聲俱寂,那白教法王緩緩起立,走到主座的如來佛像之前,燃點第一支香,唐經天昨夜雖曾和他交手,而今始瞧得真切,只見那法王身材魁偉,面如滿月,不怒而威,端的是法相莊嚴,是一個有道高僧的模樣。唐經天心道:幸喜昨晚沒有魯莽從事,但他拿了冰川天女的侍女,冰川天女豈肯與他干休。

法王點了第一支香後,法壇使者便接受賓客的藏香,插進各座佛像前面的香爐,代為通名稟報。香煙繚繞中,忽然鐘聲齊鳴,佛殿後走出兩隊白衣少女,每邊都是一十八人,由兩個年老的「聖母」率領,中宣佛號,手舞足蹈地在佛像之前,隨著鐘聲的節奏,躚躚起舞,且舞且唱,唱的是喇嘛教經文中的佛曲,階下賓客,雖然十九不懂,但亦覺得音韻悠揚,十分悅耳。那些小中喇嘛,更是個個伸長了頸項,聽得出神。

阿難尊者待歡呼聲停下之後,面容一端,繼續說道:「為了到西藏主持寺院開光大典,咱們按照教規,挑選聖女,能當上聖女的,都是與佛有緣,天大的福氣。但法王為了體諒你們,有不願女兒當聖女的也可以坦率陳明,法王准許他們領女兒回去。」此言一出,滿座無聲,阿難板起面孔,再問一次,結果三十六個聖女的家長,只有七人敢說出要領女兒回去,十多個人不敢做聲,還有十多個人則衷心喜悅地叩謝活佛的恩典。

黃教白教雖然作對,但卻是同出一源。黃教活佛以「佛」的名義庇護的女子,白教亦當尊重,那法王不知道芝娜本來的身份,還以為她原就是黃教中的聖女,聽她說願永遠獻身白教,作為他教中的聖女,自然是心中歡喜。正想說話,忽聽得雲靈子哇哇大叫,原來是他自己通了穴道,盛怒之下,一時之間,卻還不能說出話來。

唐經天心弦顫動,目不轉睛地注視大殿旁邊的月牙角門,想道:等會幽萍被帶出未,要不要立即衝上前去將她救走?

原來唐經天的這副金絲軟甲,有個來歷,那是他母親馮瑛,在周歲之時,無極派的宗師鍾萬堂送給她作見面禮的,這金絲軟甲是用喜馬拉雅山上金毛吼的背上金毛編織成的,又軟又輕,刀劍不入,掌力更不能震碎。那白教法王的掌力,本有開碑裂石之能,但受了軟甲一隔,傳到唐經天身上的勁道,自然消了一半,加上唐經天本身的功力,內臟雖受震蕩,卻無大礙。唐經天還不放心,又用天山雪蓮所練成的碧靈丹,內服外敷,然後安安靜靜的睡了一大覺。

忽見那藏族少女回身合十,盈盈下拜,說道:「謝活佛恩典,小女子願捨身獻佛,永為侍女。」此言一出,「聖母」與一眾喇嘛都大感驚奇:這女子曾絕食兩日,任憑如何勸解,總是不發一聲,不料到了此時,卻突然在法王面前應允。那「聖母」首宣佛號,認為那是活佛的感召。

唐經天不知,這少女正是陳天宇的心上人兒,那神秘的藏族少女芝娜。唐經天初上冰宮與冰川天女比劍之時,她也曾雜在侍女群中觀看,只是那時唐經天全神注在冰川天女身上,哪留意到雜在眾多侍女中的她。

原來冰川天女這的道貝葉靈符,是她的母親華玉公主遺給她的。尼泊爾是個佛教國家,前任國王一生護法,所以得了一道標明他護法身份的貝葉靈符。他生前本想依照西方的繼承大法,將皇位傳給女兒,是以這道貝葉靈符也就傳到了華玉公主手上。冰川天女以前獨住冰宮,與世隔絕,母親給她的這道貝葉靈符,她從未向人展示,誰也不知此事。

白教法王大為驚駭,雲靈子的武功他素所知道,並不在他之下,心中想道:「這女子雖會武功,但比起我座下的白衣喇嘛,亦還相差甚遠,何以雲靈子會吃了她的暗算?」驚駭之下,竟自忘了「活佛」的身份,離座而起,上前察看。

法王管教,大汗掌政,在西藏青海等地,教權高於政權,法王尊於大汗。但白教喇嘛,逃至青海,到底是託庇於大汗治下,靠大汗作護法。吐谷渾大汗此言一出,白教法王眉頭一皺,看來甚是躊躇,久久尚未答話。

白教法王向冰川天女稽首說道:「多謝女菩薩出手相助」,就欲下場,親自捉拿。冰川天女微笑說道:「活佛既已認清此人面目,何故尚動無明。活佛難道還想與西藏的黃教大動干戈么?」

白教法王把手一揮,說道:「呼兒魯赤,哈乞元拉瑪赤赤。」這是藏語,意思是說,你還要運氣療傷,不可妄動。雲靈子怔了一怔,倏然止步。忽見吐谷渾大汗帶著兩名武士,奔上前來,大聲呼喝道:「把這野人攆走,哼,哼,誰敢侵犯我的聖女。」兩個武士去攆雲靈子,大汗卻奔向芝娜。白教法王微微一笑,轉頭說道:「大汗,你說得很對,她現在已然是我教下的聖女,誰也不能侵犯她了。」吐谷渾大汗倏然變色,垂手說道:「有活佛庇護,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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