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回 鬧市孤臣 神龍圖大事 寒光熱浪 冰劍斗妖邪

冰川天女何等功力,她所發的冰魄神彈即算唐經天與龍靈矯等輩也不敢硬接,而今赤神子接了居然無事,還能迅速出招,冰川天女也不禁吃了一驚,忽見眼前紅影閃動,赤神子通紅如血的手掌已拍到跟前,出招如電,掌勢飄忽,這也還罷了,最駭人的是,他掌挾勁風,熱呼呼的,竟似鼓風爐中噴出的一股熱風。冰川天女頓感呼吸不暢,忙使一個「風刮落花」的身法,連閃三招,罵道:「好個妖僧!且叫你也見識我的寶劍!」赤神子連發三掌,連她的衣裳也沾不著,好生詫異,只見冰川天女一個翻身,冰魄寒光劍已拔在手中,劍鋒一指,一道寒光,挾著刺骨的寒氣。登時射到赤神子的面門!

赤神子喝道:「小妞兒不知好壞,祖師爺有意饒你的性命,你卻敢與我頂撞!」掌法一變,有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上,突然轉守為攻。冰川天女感到他掌力越來越為沉重,雖然還能應付,額頭卻已微微沁出香汗。

龍靈矯道:「咱們十幾年來屈身幕府,為的什麼?眼看目前已打下了一點根基,尤其這次經過我的策劃,安然接到金瓶,福大帥更要倚靠咱們,就算有什麼風浪,也可安然度過,你怕什麼?」顏洛道:「但願如此。」

停了一停,龍靈矯續道:「我叫你與各個土司打交道,進行得可好么?」顏洛道:「還好。」龍靈矯道:「幕府之中有我,這次咱們要放手干它一場。」顏洛道:「大帥府中明日一早便要舉行團拜,慶賀新年,並慰勞今次有功的將士,師兄,你還是早點睡吧。」龍靈矯道:「你呢?」顏洛道:「明日之會,師兄你是要角,我這些閑角,遲一點登場也行,我還要去巡視一遍。」龍靈矯笑道:「太過於小心了,難道還有誰敢混進這兒不成?」顏洛也笑道:「師兄這麼快就忘了月前之事了?」龍靈矯道:「世上能有幾位冰川天女?何況冰川天女也不是存心與咱們為敵。」顏洛說道:「話雖如此,還是小心的好。」與師兄道了一聲安歇,便自退出門去。

唐經天聽了他倆兄弟這場談話,更是疑團滿腹,不知龍靈矯打的是什麼主意,要乾的是什麼事情?忽聽得龍靈矯在房中吟道:「揭地掀天為事業,翻江倒海作文章。哈哈,這金本巴瓶一到,該是我大顯身手的時候了。」唐經天不禁駭然,心道:「這龍老三口氣好大,莫非他想造反不成,只是在此時此地,豈宜造反?」

唐經天正在心裡琢磨,對他的身份尚未分明,正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下來與他相見,忽聽院子外邊一聲尖叫,那是顏洛的叫聲,似乎是受到人暗中的襲擊,龍靈矯在房中一躍而起,正想掀簾跳出,那尖叫之聲尚未停止,只聽得一陣怪笑,緊接而來,笑聲初起時,似在幾間屋外,倏忽便到了面前,端的是聲到人到,快速無比!

以冰川天女和唐經天這樣的武功,也不由得心中一栗,須知顏洛與龍靈矯乃是師兄弟,顏洛功夫雖然遜於師兄,在武林中也算得是一流人物,來人竟然能在瞬息之間將他擊倒,這份身手,端的驚人,而且聽他笑聲未停,身形已現,這份輕功竟也與冰川天女在伯仲之間。

正在混戰之際,忽聽得外面人聲嘈雜,角門開處,一批軍官走了進來,走在前面的頂戴花翎,身穿黃馬褂,竟然是個有功勛的二品文官,後面跟著七八個武官,龍靈矯的師弟顏洛也在其中,走路搖搖晃晃,面色灰白,但仍然支持得住。

唐經天好生詫異,這怪客發的乃是一種歹毒的暗器三棱透骨釘,專打人身穴道,這尚不足為奇,奇怪的是龍靈矯接暗器的手法,他一招之間,便將六枚透骨釘全都收去,這正是四川暗器名家唐家的手法。唐經天聽父親說過,唐家上一輩有一個人名叫唐金峰,排行第二,人稱二郎神唐老二,當年以一張彈弓稱霸江湖,這怪客所指的「四川唐老二」當是唐金峰無疑,但論起年齡,唐金峰若然還在,亦當在八十開外,難道龍靈矯竟是他的弟子?而這位怪客竟是他的平輩?

只見龍靈矯攏袖一揖,恭謹答道:「正是家師。敢問老前輩此來,有何指教?」那怪客又發出怪笑道:「你在漠外十年,竟也不知道我是誰么?」倏地將手掌舉起,在龍靈矯面前一晃,那手掌鮮紅如血,好像剝開了皮一樣,在淡淡的月光之下分外鮮明,唐經天這一驚非同小可,只聽得龍靈矯在下面已叫出聲來:「原來是赤神子前輩來到,請恕晚輩無知,有失迎迓。」

這赤神子是隱居在康藏邊境之間的一個老魔頭,所練功夫怪異之極,要將四肢的皮膚剝去,用一種毒草熬汁洗鍊,故此手足都是鮮紅如血,觸人即死。當年江湖上的黑道白道,全都怕他幾分,大家稱他為「赤神子」,真實的姓名反而不傳。唐經天的父親唐曉瀾出道時,他已在西北一帶橫行,後來忽然消聲匿跡,據說是受了當年天山七劍之一、女俠武瓊瑤的懲戒,詳細情形,卻是無人知道。唐曉瀾歸隱天山十餘年,天山七劍相繼逝世,連最後的兩個女俠易蘭珠和武瓊瑤也都死了,赤神子才偶一露面。唐經天曾聽父親道及,說是赤神子曾約過他到巴顏喀拉山的南高峰比武,他不願與外派妖邪爭勝,置之不理,赤神子遭到拒絕,也沒有去找他,想不到此人卻在今夜出現。

只聽赤神子又怪笑道:「你既知道我是誰,就該乖乖的聽我吩咐,你在西藏十多年,幹了什麼事情,一一從實招來。」龍靈矯道:「我十多年來在福大帥帳下作幕,所做的事情,福大帥全部知道,老前輩若然信我不過,可以去問福大帥。」赤神子冷笑道:「你拿福康安嚇我嗎?你瞞得過福康安,可瞞不過九重天子,你更名改姓,就以為沒人知道了嗎?」

龍靈矯吃了一驚,卻仍是鎮靜問道:「我不明白老前輩說的是什麼意思?我好端端的未曾犯罪,為何要更名改姓。」唐金峰已死了十多年,赤神子只查到龍靈矯是他的弟子,卻還未查到龍靈矯的來歷,見龍靈矯矢口不認,拿他無法,心中火起,不理大內總管所傳的要他謹慎從事的御旨,立即嘿嘿笑道:「你推得倒好乾凈,好吧,你立即跟我走,有罪無罪,自然有人給你判定。」龍靈矯道:「能不能跟你走,這可得問過福大帥。」赤神子怒道:「你拿福康安作護符嗎,福康安也未必護得了你,你聽不聽我的吩咐?」龍靈矯道:「晚輩並非敢抗你老之命,只是職守在身,不敢擅離。」赤神子道:「你這芝麻綠豆的官兒,隨時可以革掉,你神氣什麼?」龍靈矯道:「就是革掉,也得有正式的文書,或者是福大帥的手令。大清律例,一切大小官員,非經上峰差遣,不得擅離職守。正因為我是個小官兒,更不敢以身試法。」赤神子大怒道:「你左一句福大帥,右一句福大帥,盡和我打官腔,哼,你當我赤神子是什麼人?我不理你什麼大帥,什麼律例,你今晚若不跟我走,可是自己找苦來受。」龍靈矯道:「我寧願受老前輩責罰,也不敢冒犯皇法。」赤神子突然冷笑道:「皇法,我就是皇法!」倏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向龍靈矯摟頭一抓。

龍靈矯噓了口氣,問道:「師弟還沒睡么?」顏洛道:「這半月來我真替師兄擔心,如今可鬆一口氣了。」龍靈矯苦笑說道:「披上袈裟事更多,金瓶到後,咱們的大事正在開始呢!」顏洛道:「依我看來,咱們還是暫時避開的好。」龍靈矯道:「你害怕了?」顏洛說道:「不是害怕。但這幾日來,我總似感到一種預兆,似乎咱們的行藏已被人瞧破。」龍靈矯道:「福大帥也沒半點疑心,你不必胡思亂想。」顏洛默默不語,似是欲說還休。

赤神子「嘿」的一聲冷笑,喝道:「原來你還約有能人在此埋伏,好呀,都下來吧!」口中說話,手底卻是毫不放鬆,掌風人影之中,只聽得「嗤」的一聲,龍靈矯的馬蹄袖竟被他提去一截,「流雲飛袖」的招數登時破了,龍靈矯大吃一驚,連連後退。就在此時,忽聽得一聲嬌笑,冰川天女與唐經天已從屋檐上跳了下來,龍靈矯喜出望外,呆在當場。

唐經天「嘿」的一聲冷笑,劍法也是驟然一變,但見劍光霍霍,有如水銀瀉地,紫電盤空,全身都藏在游龍劍的光幢之內。這是天山劍法最精微奧妙的大須彌劍式,劍勢展開,有如銅牆鐵壁,即使遇到功力比自己高的人,亦難攻入。大須彌劍式也並不是只守不攻,而是隨著敵人的攻勢轉移的。只要對方稍一疏神,便可突圍而出,立施殺手。

赤神子也怔了一怔,冰川天女明艷照人,羞花閉月,赤神子揉揉眼睛,幾乎不相信世間竟然有這樣美麗的姑娘,冰川天女雙指一彈,叱道:「看什麼,先打瞎你的狗眼!」赤神子正在呆看,忽見兩點寒光電射而至,冷氣沁入眼帘,赤神子也真了得,就在這一瞬間,只見他霍的一個「鳳點頭」,左手一抄,就把兩枚冰魄神彈接在手中,「咦」的一聲,冰水從他指縫滴下,他揮掌一灑,左掌一起,相距丈許,掌鋒卻倏地便拍到冰川天女胸前。

唐經天這才明白龍靈矯何以在十招之內,就給赤神子迫得氣喘如牛的道理,原來是他掌心所發的熱力在作怪。天山派的內功乃武學正宗,唐經天火候雖然稍欠,但卻是家傳心法,急忙凝神靜氣,運劍防禦,果然好了一些。雙劍聯攻,威力倍增。赤神子若然以一敵一,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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