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回 峻岭連騎 書生施妙手 神彈卻敵 天女護金瓶

龍靈矯把手一揚,像武家兄弟一樣,仍用「天女散花」的手法,將一把碎銀向那僧人擲去,那僧人雙袖一展,只見碎銀如雨,盡落入寬袍大袖之中,忽聽得「嗤」的一響,僧袍竟給一塊碎銀從內而外劃破了一道裂縫,收入的碎銀又有一半漏了出來。

原來龍靈矯的發暗器手法怪異非常,一把碎銀,在抖手之間同時發出,卻參差不齊,勁力不一,而且其中有一塊碎銀竟給他雙指夾磨,捏得似金錢鏢一般大小,四邊鋒利,故此能將僧袍劃破,陳天宇看不出其中奧妙,那苦行僧卻是大吃一驚。

苦行僧乾笑了一聲,說道:「好功夫!」雙手一伸,手心緩緩向下,又要給龍靈矯「賜福」,龍靈矯微笑道:「不敢當,不敢當!」手腕一翻,輕輕一擋,兩人都如觸電般斜躍幾步,龍靈矯還了一禮,一聲胡哨,催陳天宇與幽萍快走,那僧人把碎銀撿起,都放入盂缽,仍然像初見時的模樣,瞑目垂著,倚著山壁,又在等待第二位施主。

陳天宇見了殺師仇人,也是怒從心起,紅衣番僧禪杖尚未落下,他已然先施殺手,一招「倒卷冰河」,劍光閃閃,登對將四面封住。紅衣番僧吃了一驚,心道:「這小子在冰宮數月,武功竟然精進如斯!」禪杖往外一盪,驟然間忽覺一股冷氣射來,紅衣番僧打了一個寒噤,禪杖去勢較慢,但仍然把陳天宇的寶劍盪開,震得他虎口生痛。

龍靈矯笑道:「這番僧定是逞凶恃強,被那苦行僧賜福了。」陳天宇說道:「這苦行僧『賜福』倒好像考官出題考試一樣,凡經過他面前的人,一個個都要給他伸量。這行徑真是怪得可以。」幽萍笑道:「若然是冰川天女到來,定有苦頭反過來讓他嘗嘗。」龍靈矯默默若有所思,並不答話。

這一晚,他們就在丹達山中搭篷夜宿,第二日一早起來,前後瞭望,紅衣番僧、麥永明和武氏兄弟的蹤影都不見了,龍靈矯長吁一聲,看看天色,說道:「咱們快在日出之前,趕到山口等候金瓶!」

三人催馬前行,趕到丹達山峽谷的谷口,日頭剛剛升起,龍靈矯說道:「你們在這兒稍候,我到前面看看。」話猶未了,只聽得峽谷內馬蹄奔騰之聲有如波浪般的涌到,龍靈矯微微變色,「咦」了一聲,道:「這倒奇了,按照日程,從北京護送金瓶來的人要中午時分才到這兒,怎麼他們提早來了。」說話之間,前面塵頭大起,馬匹騎士,均已隱約可見,陳天宇心頭亂跳,既怕金瓶出事,連累他的父親,又渴望冰川天女能果如所料的在此出現。

那峽谷形如喇叭,里窄外寬,護送金瓶的御林軍排成兩列,浩浩蕩蕩,有如長龍出洞,旌旗蔽日,萬馬嘶鳴,軍容極壯,行列中一面迎風飄蕩的杏黃旗,後面四張黃羅傘蓋,導著四匹一色的白馬,緩緩前行。令人一看,就知道那四匹白馬之中,必然有一匹馱著金瓶。

陳天宇道:「專使未來,咱們要不要先上去迎接?」龍靈矯道:「且待片刻。」御林軍前列剛出到山谷喇叭口,猛聽得一聲大喝,山腰裡竄出一伙人來,為首的正是那紅衣番僧。只見他手揮禪杖,像凶神惡煞般地當先沖入,禪杖呼呼亂掃,專打馬足,後面六名尼泊爾武士,各持一式的月牙彎刀,給他掠陣。御林軍人仰馬翻,前列隊形,登時大亂。

隊伍中搶出兩名軍官,一使鐵拐,一使單刀,急急上前堵截,那番僧正打得高興,猛聽得金刀挾風之聲,分從兩側襲到,那番僧一個盤旋,只聽得那兩個軍官怒聲道:「好大的膽子,憑你這幾個番賊,就敢來搶劫金瓶!」把手一揮,御林軍陣形一變,用強弓射住陣腳,將六名尼泊爾武士擋在外圍,兩名軍官與那紅衣番僧便在核心惡鬥。

龍靈矯等三人在岩石後面觀戰,陳天宇道:「咱們該去助陣了吧?」龍靈矯道:「且看看大內八大高手的本領。」只見那兩名軍官拐去刀來,鐵拐起處有如蛟龍出海,單刀飛舞,儼如匹練橫空,確是高手;但那番僧的禪仗呼呼亂掃,力大招沉,每一杖發出,都打得沙飛石舞,這兩名軍官雖是精通武藝,卻已顯得處在下風,龍靈矯道:「這兩名軍官是八大高手中的鐵拐張華和單刀周五,他們八大高手對敵,從來不要人相幫,這回只怕要破例了。」

神龍見首不見尾,玉匣藏珍俠士疑。

那苦行僧來勢煞是驚人,只見他手揮竹杖,東一指,西一點,離身七步之內的御林軍,一被竹杖沾著,立刻跌倒,一身為大內八大高手領袖的焦春雷,也不禁大驚失色,急將狼牙棒一抽,擺脫了武氏兄弟的糾纏,上前迎戰。

游一鄂是武當派高手,一手連環劍法使得凌厲無前,正在佔得上風,猛地里又聽得哨聲四聲,南北兩面山口都衝出一股人來,南面的是陝甘大俠麥永明領頭,北面卻是武氏兄弟為首,龍靈矯瞥了一眼,笑道:「這麥老頭的交遊確是廣闊,北五省俠義道中的人物,幾乎全來了。」陳天宇心中一栗,想道:「我父親是迎接金瓶的專使,如此一來,豈非我要和北五省俠義道中的人物作對了?」心下躊躇難決,就在這一瞬間,這兩股人馬已從兩翼殺入,把御林軍殺得望風披靡。

中軍帥旗一展,八大高手也分出人來,率領精銳,上前堵截,麥永明這一股被一個手舞練子錘的軍官堵住,陷於混戰之中,武氏兄弟卻橫衝直闖,殺入陣中,一個用左手劍,一個用右手劍,互為掩護,兩道劍光,左右展開,有如雙龍出海,夭驕飛舞,有兩名軍官,也是八大高手中的人物,一個手使鋸齒刀,一個手舞吳鉤劍,急急上前堵截,武家兄弟驟的張目喝道:「擋我者死,避我者生!」雙劍齊出,有如奔雷掣電,只聽得一陣斷金夏玉之聲,鋸齒刀的鋸齒全給削平,吳鉤劍也給挑到了半空。那兩名軍官急忙一撥馬頭,武氏兄弟劍出如風,比馬還快,只見青光閃處,兩名軍官各自中劍,跌下馬來。武氏兄弟刺翻敵人,徑向中軍那四匹白馬衝去。

游一鄂大吃一驚,忙舍了番僧,回身救援,武氏兄弟身法極快,只見他們左一兜,右一繞,竟從人叢之中直殺出去,看看就要搶到中軍的杏黃旗下。

猛聽得一聲大喝,一個穿著三品武官服飾的虯髯漢子,揮動一件奇形怪狀的兵器,衝出陣來,迎著武氏兄弟破口罵道:「虧你們還是漢人,為何幫番邦韃子搶劫金瓶?」聲如洪鐘,雖在千軍萬馬之中,也震得人耳鼓嗡嗡作響。武氏兄弟一怔,立即也回罵道:「虧你也是漢人,為何幫滿州韃子?我們就是不准你將金瓶送到拉薩,你們的滿洲主子佔據中原尚嫌不夠嗎?為何還要吞併回疆蒙藏?我們搶我們的,與那番邦禿驢毫不相關!你這廝口出大言,吃我一劍!」

那虯髯武官喝道:「你們勾結番邦,犯上作亂,還敢巧言辯飾,有本領的就從我手中將金瓶奪去。」武氏兄弟亦知此人是個勁敵,雙劍一出,便展絕招,武老大左劍橫披,武老二右劍直刺,雙劍一披一刺,倏地合成一個圓弧,向那軍官攔腰疾繞。那軍官的怪兵器當中一插,硬插進圓弧之中,把雙劍沖得左右分開,只聽得一陣叮噹之聲,久久不絕,他竟然全用本身功力,硬將雙劍沖開,龍靈矯見了,也不禁暗暗點頭,對陳天宇笑道:「此人不愧是八大高手的首領,果然名下無虛!」

武氏兄弟的無極劍法得自祖父真傳,驟遇強敵,精神一振,雙劍一分即合,霎眼之間,連進數招。那軍官所使的怪兵刃比平常的桿棒稍短,比判官筆又稍長,棒上長滿明晃晃的倒鉤,可以鎖拿刀劍,在兵器上先佔了便宜,武氏兄弟劍法雖然凌厲之極,卻也頗有顧忌,堪堪打個平手。陳天宇問道:「這軍官使的兵器叫什麼名字?怎的如此厲害?」龍靈矯笑道:「這軍官名叫焦春雷,是大內八大高手的首領,功力在武氏兄弟之上,就是用尋常的刀劍,武氏兄弟也討不了他的便宜,加上這根專門克制刀劍的狼牙棒,在五十招之內,武氏兄弟必然落敗。」

官軍陣勢漸穩,麥永明這一股被包圍在陣中,紅衣番僧和那六名尼泊爾武士更被擋在陣外。陳天宇心中稍寬,說道:「如此看來,不必咱們出手,官軍已能應付了。」龍靈矯面色一沉,說道:「今日之事,哪有如此輕易了結之理。」說話之間,忽見東面山口殺出三個人來,服飾一如西藏喇嘛,但身上披的袈裟卻是白色的。

西藏喇嘛分為紅黃二教,所披袈裟不是紅色就是黃色,披白袈裟的喇嘛,陳天宇還未見過,正自奇怪,只聽得龍靈矯沉聲說道:「青海法王居然也派人來趁這趟渾水,看來咱們該出手了。」陳天宇心中一栗,想起了父親曾對他講過西藏喇嘛教的歷史:當今在西藏處「至高無上」地位的達賴和班禪乃是黃教的領袖,紅教則是在元朝時候得勢,但紅黃二教之前,還有一派白教,又稱為「噶拳派」,領袖稱為「法王」,這一派得勢在紅教之後,在黃教之前,有明一代,都是噶拳派的法王統治西藏,一直到明代最後的那個皇帝,崇禎十六年的時候,西藏格魯派(即黃教)領袖達賴五世和班禪四世借青海蒙古族酋長固始汗的兵力,推翻了噶拳派法王在西藏的統治地位,這才取而代之,直到如今。白教被逐出西藏之後,逃至青海,依附另一位酋長加騰汗,仍然號稱法王。陳天宇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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