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回 劍氣射冰宮 亦真亦幻 柔情聯彩筆 宜喜宜嗔

蘆花一片白蒼蒼,清早露水變成霜。

心上的人兒哪,正在水的那一方。

我逆著水流去找她,繞來繞去道兒長。

我順著水流去找她,像在四邊不著陸的水中央。

陳天宇漫步沉思,忽聞得有一股前所未聞的香味從園中一角飄來,陳天宇在宮中三月,對各種花草樹木已經熟悉,宮中的奇花異草,有各種不同的清香,但卻無一種有這樣濃洌的香氣,陳天宇好奇心起,不禁走過去看,走到花園的一角,只見一棵大樹,挺然獨立,奇怪的是,大樹上只結有一個果子,其大如碗,顏色鮮紅,那股透人的香味就是這個果子發散出來的。陳天宇攀上樹去,將果子摘下來,聞了一聞,香透脾腑,忍不住送到口中一咬,只覺又香又甜,且有一股清涼之氣,直透丹田,竟是生平從未嘗過的佳果。陳天宇把果子吃完,恨不得再找一個,可是宮中就只有這樣的一棵樹,樹上就只有一枚果子。

這麼多的冰宮侍女怎麼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即算都被壓死,也該有些屍體會被發現,但卻什麼都沒有!如果是逃走了,也該有人回來探視,但這時黃昏已逝,月亮也升上來了,仍是毫無人影。這真是不可思議的怪事!陳天宇真懷疑眼前所見,只是一場幻景。絕對不可能存在的幻景!但把指頭送進口中一咬,分明又覺疼痛,證明這不是惡夢,不是幻景。陡然間陳天宇覺得周圍的空氣也似乎凝結起來,人快要窒息了。

兩人鬥了半個時辰,兀是不分勝負。冰川天女劍法又變,劍勢展開,全是進手的招數。只見她劍鋒忽而上指,忽而下戳,腳步踉蹌,劍法好似雜亂無章,其中卻包含著極複雜的精妙招數。白衣少年心中一凜,突然凝立不動,寶劍展開,化成了一道光幢,護著身軀。冰川天女只覺他的劍光凝重如山,撲攻不進,心中也是一凜,想道:此人功力,只有在我之上,絕不在我之下。冰川天女攻不進他的劍圈,白衣少年也破不了她的劍法,兩人自正午斗至將近黃昏,兀是不分勝負。

有一晚鐵拐仙獨自練功,陳天宇在園中散步,只見月華如練,花草飄香,經過了這麼多時日,園中景色,漸已恢複舊觀,許多不知名的鳥兒也回來了。

陳天宇被困在黑洞中,但感一陣陣寒冷潮濕之氣襲來,甚是難受,幸而他的內功,已有初步根基,盤膝靜坐,試行吐納,果然好了一些。陳天宇又害怕,又後悔,想起冰川天女所說的「你就不必再出去了!」這一句話,真是不寒而慄,心道:「莫非她真的要罰我在這洞中過一世不成?呀,師父、師娘和父親都不能見了,芝娜也不能見了。太陽、月亮和一切的美景都不能見了。」陳天宇還是個大孩子,想到傷心之處,不覺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若譯成現代的白話詩則是:

冰川天女長劍出鞘,只見寒光疾射,冷氣森森,她所使的也是冰魄寒光劍,但比那些冰宮侍女所使的寒光劍,劍質又自不同,那是采五金之精,在冰窟寒泉中淬鍊而成,陳天宇和芝娜雖然早就服下宮中的靈藥,可以抵禦寒氣的陽和丸,仍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戰。

過了許久,陳天宇悠悠醒轉,從震裂的缺口爬出,只見整個天空布滿一層黃色的塵沙,連陽光也是黃色的,看日頭的影子,已是第二日的黃昏。陳天宇運了一下氣力,站起來行了幾步,只見那座尖頂的神秘屋子,牆壁也給震得歪歪斜斜,但卻未倒塌。這時,陳天宇也無心再進去看了,跑到園中,但見許多假山都給震得或是倒塌,或是變了形狀,有幾座宮殿,也給震倒,變成一片瓦礫,但也還有好幾座完整。陳天宇大聲呼叫,卻無人聲相應,整座冰宮,死一般的沉寂。陳天宇恍似剛做了場惡夢,駭怕極了,四處奔跑,叫芝娜,喚師父,但什麼人也沒有見到,飛禽走獸也早已逃命去了,什麼聲息都沒有,只見冰湖中一片黃色的塵埃,只有注入冰湖中的流水還琤琮作響!

冰川天女本想向鐵拐仙請教兩事,一是那白衣少年劍法的來歷,二是這種劍法的優劣所在。如今前者已經知道,而天山劍法的破綻,據鐵拐仙所說,卻找不出來。冰川天女好生不悅,道:「天下無不可破的劍法,有一種武功,就自必有另一種克制它的武功。不過我還是要多謝你的指點,現在我敬你們夫婦三杯,一表感謝,二作餞行。」叫侍女斟上酒來,與鐵拐仙夫婦接連幹了三杯。

酒席不歡而散。是夜,冰川天女睡不著覺,陳天宇也睡不著覺,想起後日一早便要下山了,頗為悵惘。一忽兒想起明日冰川天女與那白衣少年之會,自己也很想瞧這場熱鬧,但卻不知冰川天女允是不允,一忽兒又想起了那藏族少女芝娜,心中思潮起伏,神思恍惚,索性披衣而起,走到園中,信步所之,不知不覺又走近了那座神秘的屋子,只見月光如水,地如銀,忽然聽得腳步之聲,陳天宇急忙伏在一片假山湖石之後,只見那座屋子的門打開,一個披著白紗的少女走了出來,不是別人,正是冰川天女。

陳天宇摘了兩枚果子,吃下之後,精神稍振,又大聲呼叫,到處找人,偌大一個冰宮,冷冷清清,毫無聲息,世界上沒有什麼比死一樣的寂寞更令人恐懼的了,陳天宇這時但願遇著任何有生命的東西,即算是一隻貓一隻狗也好,可是卻什麼都沒有。園中的花草還是像昨日一樣,發散著縷縷幽香,有各種各樣奇麗的色彩,可是此時此際,在陳天宇眼中只感到一片黯淡,陳天宇四處尋覓、呼叫!再無顧忌,穿進各處宮殿,仔細找尋,仍是任何人也沒見到,在倒塌了的宮殿旁邊尋覓,也沒有發現任何屍骸!

那紅衣番僧全神注視杖端,用力一帶,大聲一喝:「倒!」陳天宇只見師父身軀晃了幾晃,似是不由自主的給那番僧拉近身邊,頭向前沖,看看就要倒下地去。陳天宇大吃一驚,陡然飛身一掠,唰的一劍,就向那番僧肋下的「龍藏穴」猛刺。陳天宇自知武功與那番僧差得太遠,這一劍只是迫於救師,聊盡人事而已,原不指望能夠刺中,哪知就在這一瞬間,忽聽得那番僧大叫一聲,跌出了三丈開外!

冰川天女更是詫異,這少年竟自知道自己的劍法師承,而自己卻不知道他的劍法來歷,傲氣不由得減了幾分。白衣少年一聲長嘯,身劍合一,來得有如駭電奔雷,輕靈之處又似行雲流水。正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材。冰川天女殺得興起,劍光四展,有如水銀瀉地,花雨繽紛,只見四面八方,都是冰川天女的影子,白衣少年在劍光之中飄來晃去,有如一葉輕舟,在狂濤駭浪之中掙扎。兩人身法越展越快,不一會只見寒光一片,綢帶飄飄,已分不出誰是白衣少年,誰是冰川天女。搏鬥雖烈,竟自不聞兵刃碰磕之聲。雙方都以最上乘的武功,避招進招,滿園子里,但見劍光繚繞,人影幢幢,此去彼來,眼花繚亂。兩人比劍,就如數十百人相鬥一般!

冰宮仙境多奇事,亦真亦幻費猜疑。

陳天宇暗暗好笑,他二人琴簫酬唱,哪裡像是即將決鬥的模佯?只聽得白衣少年笑道:「那可不是大煞風景么。」冰川天女道:「你要我下山,那豈不是更煞風景?你若是不願比劍,我也不願強人所難。你下山吧,這裡實在不是你該到的地方。」白衣少年搖了搖頭,笑道:「那麼除了比劍,我可是沒有辦法請你下山了。好,咱們一言為定,若我輸了,我就再不來麻煩你,若你輸了,你可得助我保護那金本巴瓶!」冰川天女眉頭一皺,道:「塵世之事,你爭我奪,令人噁心,好吧,你亮劍進招,也落得我耳根清凈!」言下之意,似是一來責那少年不夠高雅,二來對這場比劍頗有自負之意,好像可以穩勝無疑。

陳天宇胡思亂想,雖覺眼神睏倦,卻是睡不著覺。枯坐黑洞,度日如年,又不知過了多久,陳天宇心道:「唔,快日中了,他們該在冰峰下面比了,可惜我沒這個眼福。」正自胡思亂想,忽然地下傳來怪聲,愈來愈響,牆壁也似有些震動,陳天宇吃了一驚,忽又覺有一股熱氣從地底下透上來,陳天宇更是驚奇,怪聲更響,不但牆壁震動,連地底的震動也感覺到了,忽地「嘩啦」一聲,牆壁的磚頭震落了幾塊,一片陽光透了進來,陳天宇也給震倒地上,猛地想道:「這是地震!」西藏的地層,據地質學家的研究,形成較晚,地層下還有許多活火山,所以時時有大小地震,陳天宇也聽老人說過,不過卻未親自經歷過。這時猛然省起這是地震,比起昨晚驟然間見到冰川天女之時還要吃驚,正想爬起,猛然間一聲巨響,有如天崩地陷,陳天宇蒙著耳朵,但覺一陣暈眩,眼前金星亂冒,暈倒地上,人事不知!

聯中之意,又是影射冰川天女,將她比作空谷幽蘭,只有明月有情,為她做伴,徒增悵惘。冰川天女聽了,默然不語。那侍女卻叫起好來,又指著一處說道:「這裡你能不能也擬一聯,要嵌我的姐妹幽萍二字。」那處是荷塘上的一個八角亭,荷塘之中蓮葉田田,浮萍片片,白衣少年笑道:「幽萍二字,也是一虛一實,更是難以成對,好在有眼前的景色可以借用。」吟道:

陳天宇對此景色,心中悵觸,想起三月之前,芝娜帶他在宮中遊覽的情景,如今卻只有自己孤伶伶地在這兒。又想起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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