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回 湖畔寄情 拐仙施妙手 冰河怪影 天女懾群豪

那小舟來得更近了,相差十餘丈遠就要駛入天湖,那個披著大紅袈裟的喇嘛突然大喝一聲:「誰是冰川天女?」飛身一起,躍入冰川,腳點浮冰,疾如鷹隼,奔向那隻小船,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疾抓右手邊的謝雲真,他以為謝雲真就是冰川天女。紅衣喇嘛這一手登萍度水的功夫,真是超群拔萃,蕭青峰這時,目光全被那小舟吸住,見紅衣喇嘛的「靈山掌」疾如風雷,看看就要抓到謝雲真身上,不禁「呵呀」一聲驚叫起來。

雷震子這一驚非同小可,冰川天女的劍法怪異絕倫,竟然是本派的達摩劍法!這達摩劍法在元代中葉失傳,直至康熙年間,才由辛龍子復得(辛龍子復得達摩劍法之事,詳見拙著《七劍下天山》),再傳至桂仲明,桂仲明也因此而成為武當北支的開山祖。但因達摩劍法繁複怪異之極,在武當派復傳的時日尚淺,數十年來,後輩弟子能精通達摩劍法的實在沒有幾人。

雷震子口中的「桂師叔祖」即是桂華生,桂華生在桂家三兄弟排行最幼,但劍術最精。雷震子曾聽長輩說過桂華生負氣遠走邊疆,一去不知所終之事,但卻萬萬料不到他會有一個女兒住在天湖之上。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陳天宇卻並不像他的師父那樣全神貫注斗場,他惦掛那個藏族姑娘,不住的游目四看,那藏族少女的背影在花樹叢中隱去之後,就再也不見出來,不知她跑到哪裡去了。

只聽得冰川天女淡淡說道:「你們武當派的第十二條戒律是什麼?」那條戒律是:「明辨是非,遇事當先問自己可有不是?不可以勢凌人。」雷震子不由得又是一怔,心道:「這邊荒僻地,獨處峰上的少女,如何會知道本門戒律?」只聽得冰川天女又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這事起因確是你的不對,姑念你心術雖然不正,但尚非罪大惡極,而且其中又有奸人挑弄,不能完全怪罪於你,所以饒你不死,你還不快去向蕭先生賠罪么?」

忽聽得腳步聲與口哨聲,陳天宇一看,只見就在適才那藏族少女所來之處,有一伙人攀登上來,最前面的三人,一列並行,左右二人正是剛才追那藏族少女、被自己師父打翻的漢子,中間那人卻是個披著大紅袈裟的喇嘛,這三人一到湖邊,看了斗場一眼,一聲不響,直向那條冰川走去。

陳天宇暗暗吃驚,心道:「原來這夥人竟然是想打冰川天女的主意,還想劫那藏族姑娘的。」陳天宇對冰川天女只是好奇,對那藏族少女卻有一份莫名奇妙的關懷,暗自著急。看師父時,師父對剛才所發生的種種之事,竟好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專心致志的注視著場中的惡鬥。這時優劣更明顯了,鐵拐仙越戰越勇,那碗口般粗大的拐杖,施展開來,就如怪蟒毒龍,凌空飛舞,每一拐都挾著勁風,呼呼轟轟的作響,使到疾時,但見四面八方都是鐵拐仙的身影,一根鐵拐就如同化了數十百根,拐影如山,把雷震子罩在當中,端的是風雨不透。但見雷震子所施劍招,圈子越縮越小,到了後來,就只見一團銀光,有如星丸跳躍,跳蕩不休,但他的劍法也確有獨到之處,雖然如此,鐵拐仙兀是不能穿過那團銀光,看來雷震子雖是處在下風,卻仍然守得十分嚴密。

雷震子重整門戶,長劍橫胸一立,想道:「我以一掌護胸,一劍迎敵,且殺你個措手不及,只要你的冰劍給我的勁力微一沾上,就化為冰水,看你如何防備。」主意打定,攻勢突發,一連三劍,這是武當的連環奪命劍法,一招緊似一招,實是十分難以抵敵。只聽得冰川天女笑道:「你的本門劍法還差得遠哪!」但見她身形起處,衣袂輕飄,霎眼之間,也還了三劍,每一劍都是中途變招,奇詭之極,雷震子連她的衣裳也沾不著,只覺她的冰劍寒光閃閃,在自己的面門閃來閃去,耀眼欲花,被迫得連連後退,只聽得鐵拐仙已數到第四招了。

雷震子驚駭之極,叫道:「你是鐵拐仙?」怪叫化瞪目道:「怎麼?你不敢劃花我的面孔,我卻要在你的背脊打上三拐,教訓教訓你這小子。」雷震子大怒道:「你就是鐵拐仙我也不怕你!」一招「野火春風」,劍尖一挑,又刺過去。鐵拐仙霍地一跳,鐵拐一掃,迅即還招,這一來斗得更烈,但見杖影如山,劍光似練,殺得個難解難分,鐵拐仙腕力驚人,碗口般的鐵拐舞弄起來,如拈燈草,揮灑自如,杖風所至沙飛石走,好不驚人。而雷震子劍走輕靈,劍勢如虹,也是變化莫測。

試想鐵拐仙是何等功力,他挑起這塊石頭,重逾百斤,飛過去又勁又急,那人竟然能輕描淡寫地一托托開,足見武功亦實是不弱。蕭青峰心內暗暗嘀咕:怎麼一下子來了這麼多武藝高強、奇形怪相的人物。

但見那小舟越來越近,舟中人的面容已看得清清楚楚,陳天宇一眼瞥去,不覺打了一個寒戰,冷意直透心頭。舟中共有三個女子,左邊的是那神秘藏族少女芝娜,在她一向冰冷的面孔上,竟然掛著一朵笑容,就如在冰谷中綻開的花朵,此事已令陳天宇奇怪,但也還不覺什麼。右邊的是個中年婦人,顏容美艷,立在舟中,動也不動,這也沒有什麼。最奇怪是中間那個女子,但見她披著一頭亂髮,如棘如針,一張面孔,蒼白得毫無半點人色,雙手交叉胸前,十指有如雞爪,乍眼望去,就如在幽墳古墓之中走出來的殭屍,令人不寒而慄。那些人驟見怪相「呵呀」一聲叫,紛紛驚跳起來,有三兩個膽子較小而又是準備向冰川天女求婚的竟然嚇得蒙了面孔,跌跌撞撞的急忙飛跑,頭也不回,奔下山去。

這一戰驚心駭目,不但是蕭青峰師徒移目注視,場中的鐵拐仙與雷震子聽得聲聲厲叫,也不覺的緩了下來,斜目窺視,但鐵拐仙的鐵拐仍然封閉了雷震子脫身的門戶,勢道雖是緩和,危機仍然未減。

冰川天女一笑說道:「是么?我久聞武當派戒律謹嚴,素重尊卑之別,難道如今這風氣竟然更改了么?原來你本門的長輩也管不了你!可是你本門的長輩管不了,我卻偏要替他們管一管你!」

蕭青峰看得目眩神搖,只見劍來杖往,雙方都是一派進手招數,任何一方,只要稍一不慎,就要血灑黃沙。蕭青峰手捏拂塵,崔雲子指按弓弦,一面注目斗場,一面互相防備,都是動也不敢一動。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但見雷震子的頭上已冒出熱騰騰的白氣,怪叫化腳踏八卦方位,攻勢漸漸緩慢下來。蕭青峰鬆了口氣,心道:「究竟是鐵拐仙稍勝一籌。」鐵拐仙的杖勢雖緩,力道卻是比前沉重得多,雷震子的劍勢已漸漸的被他的杖力迫住,圈子越縮越小,形勢也越來越險了。

那怪叫化撐著鐵拐,一跛一拐地走來,雷震子雖知來者不善,但自恃已練好上乘內功、絕妙劍法,也並不怎樣放在心上,當下冷笑說道:「蕭青峰你的人面倒真不錯,預先約好了朋友來啦!」與崔雲子打了個眼色,叫他準備夾擊,那怪叫化哈哈一笑,道:「我今日不是來助拳,是準備來挨打哩!喂,你是想在他的面上劃兩刀么?」雷震子道:「怎麼?你看不過眼,要替你的朋友出頭來了?」那怪叫化又是一聲冷笑,說道:「我這窮化子哪來的許多朋友?不過,我看這位蕭先生一表斯文,和你當年一樣。當年你從小白臉變成了醜八怪,痛不欲生。己所不欲,豈可重施於人!哈,我倒有自知之明,我是個醜八怪,也不敢妄想有佳人垂青,就在面上再添多兩道刀痕,也丑不到哪裡去。我就替他挨了這兩刀吧,你的利劍儘管向我的面上招呼!唔,至於這位蕭先生,你瞪著眼睛看我做什麼?我打了你一拐你不服氣么?不服氣就也上來動手吧!」蕭青峰拂塵一掛,答道:「不敢。」退過一旁,心中奇怪之極。

鐵拐仙面色一沉,喝道:「雷震子,你怎麼啦?」雷震子不理不睬,按劍凝視,動也不動,只見冰川天女又是微微一笑,道:「憑你這樣的心術,我就應替閑雲道長教訓你啦!」纖指輕輕一彈,冰水飛濺,雷震子陡覺眼睛一花,白蒙蒙的水氣遮著眼睛,有幾滴冰水已灑到面上,奇寒徹骨,朦朧中只道冰川天女突出怪招,不自覺的一劍撩去,這也是學武之人,防身攻敵已成習性,所以一覺風吹草動,就不由自已要搶先出招。

冰川天女一笑道:「本想看你十招,看你有什麼本領,只因你心術不正,只好減半。你服輸嗎?以後看你敢不敢對長輩無理?還敢不敢恃勢凌人?」雷震子顫聲道:「你、你是桂師叔祖的女兒?」冰川天女道:「你猜對啦!」

只見怪叫化鐵拐一抽,順勢反展,疾如駭電奔雷,砸劍刺穴,咄咄迫人。雷震子一劍刺出,左掌一拍,借著鐵拐彈劍之力,身形歪過一邊,左掌拍下,恰好拍到怪叫化後頸的「天柱穴」。怪叫化又喝了聲:「好!」竟像背後長著眼睛一樣,肩頭一撞,反拐一抽,以攻對攻,將雷震子的招數化解開去。

陳天宇又驚又奇,心道:「冰川天女不知是否在這小舟之內,若然在這小舟之內,那麼若不是那中年美婦,就是這殭屍般的女人了。」正自思疑,忽聽得師父也驚叫了一聲,回首看時。只見師父面如白紙,手腳顫抖,竟如患了發冷病一般,陳天宇心道:「師父此生,經過無數大風大浪,怎麼比我還要膽小?」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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